于主管京城治安的四处衙门,余以为功是功过是过,这功过不能混为一谈。有功自然要奖赏,但是有过也不能轻轻放过,要不让天下官员看到了,都有样学样,犯了过错,拿功劳相抵,这不是要天下大乱么。陛下,四处衙门有失察的罪责,这点是不容混淆的。如此众多的匪徒,如此庞大兵器交易,事先我们的治安部门居然一无所知,这不是渎职这是什么,所以必须严惩相关责任人,以儆效尤。”
听到许国如此说话,王锡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原本按照许国以往的惯例,他应该反对的是申时行的话语才对,怎么今天倒了过来对自己开炮。王锡爵也是挑通眼眉之人,心思转了几转,这才明白刚才许国喊自己王文渊的意思,提醒自己不过是文渊阁大学士,是排在许国这个武英殿大学时之后的,顿时知道刚才由于自己心急,无意识之间抢了许国发言的顺序,这是这老家伙在报复自己呢;嘿,就说你许国是小心眼,没想到如此呲牙必报,心里面有些悔恨刚才自己不应该如此冒失,晚说一些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如今好端端的多了这些是非。
张鲸等四人跪在大殿中央,心里面把许国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这个时候几个人怎么能不表态呢,那不是显得自己不正是自己的错误么,肯定要有态度,态度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嘛,有了态度,很多话就好圆过来了。四人同声同气的,拜伏下去,对着万历帝说道:“陛下,我等深知罪不可赦,确实负有失察的责任,因此还请陛下责罚,以正视听。”
王家屏虽然从来是沽名卖直的主,以直言敢说而闻名的伪道学,但那不过是他的掩护色罢了,对于他来说在意的是利益二字。这件案子里面几个权利衙门在里面的责任或轻或重,要说处罚,就算罢黜了这些官员的帽子也是有正当理由的,但是涉及到了东厂和锦衣卫两个皇家的鹰犬,这是皇权赖以统治的基础,按皇帝的心思,怎么可能对他们处以太大的责罚,最后搞不好也就是罚奉了事而已,许国同王锡爵二人也许一个是意气用事,一个是当局者迷,并没有看出里面的问题,不过既然圣意如此,这份顺水人情自己不送更待何时。
就见王家屏出班行礼,依然是操着那副不高不低,毫无色彩的语调讲到:“陛下,虽然几位官员确实身负失察罪名,但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请陛下让他们戴罪立功,继续侦办案件,相信他们会更加积极主动的去开展工作,以报皇恩的。”
其他几位阁老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王家屏,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改平日里的风格,居然不出声要求严惩,而为几位官员求情,这里面有不少古怪!没有片刻,万历帝点了点头,用六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甚善,罚奉半年~!”
此时几位阁老都想明白了道理,原来如此,他这是在迎合圣意。嘿,听人说王家屏小时候有个外号,叫做玲珑七层塔,意思是形容这家伙心窍多,主意多;而眼下这副道学先生的摸样,据说是长大步入仕途之后,历尽官场磨难才形成的脾性,果然这位人称敢言学士的王家屏自己深知直言也要看什么时候呢。
对于自己的意见同圣意相左,许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其实并不是没有想到皇上一定要护着自己的鹰犬的事情,只是这做官有时候就是要糊涂些,有时候又要聪明些。这次的糊涂一则为了报复王锡爵对自己的不尊重,二则是他就是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愚蠢,要每每圣上的心思都让臣子猜透了,那么这个臣子怎么会不被圣上猜疑呢。当然这种想法和王家屏的迎合想法,到底两种孰高孰低,只有待在今后的时间对他们的行为进行考验。
说完六个字后,万历帝顿了顿,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大伴张诚,正口观鼻,鼻关心,毕恭毕敬的站立着,他用手指了指申时行,又指了指张诚,说:“怎么看~!”
张诚作为紫禁城里太监里面权位排名第一的人物,怎可能没有自己的心思。他从几位阁老的言论中,很明确的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这帮廷臣在清算了张居正的影响之后,与宦官集团的蜜月已经结束,开始要对宦官势力下手了。说句心里话,张诚本人对于宦官中的害群之马也是深恶痛绝的。可话说回来,太监也是人,他没了做男人的**,性格必然扭曲,所以作为一个人总要有他的人性抒发点吧,所以不说别的,就说张诚自己他借弟弟张勋的手把铺头开遍整个北京城,人称张半城。今天这事情,张诚用屁股想都知道,绝对是某位宦官从中谋利把武库里面的装备倒腾了出去,除了宫里面的人,外面绝对没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去干出这种事情来。可知道归知道,宦官都是一家人,所以他觉得涉及到宦官集团的案子,绝对没有理由交给廷臣来审理,如果此例一开,必然会让廷臣引为常例,以后凡是宦官犯案,要是都依此办理,必然导致廷臣变本加厉,气焰大涨,而宦官集团群体失声,一蹶不振。
所以张诚心里和明镜似的,必然要把主动权操于自己手上。他不紧不慢的开声说道:“陛下,奴才以为这件案子把侦察权和审讯权分开,讲审讯权交予三司有所不妥,这样涉及衙门过多,容易产生几个问题,其一权责不明,可能会让两个部门之间相互推诿,让案件陷入死局;其二专业的事情应该让专业的人去做,每个衙门都有每个衙门办事的方式,东厂同锦衣卫,依奴才的了解,在缉拿破案方面颇有长处,他们里面有很多办老了案子的积年老吏,尤其是办理这种谋逆案件及其有心得,而审讯这块更是他们长处中的长处,难道三司里面的狱卒还能比锦衣卫和东厂做审讯工作更加专业不成;其三,这件案子既然是大案要案,刚才申阁老又说了应该限时侦破,就更不应该令出多门,这样只能让时间在等待中空费,只有把所有的资源集中在一个部门,集中力量办案才容易突破;其四,保密问题,申阁老刚才说过,这是一个集团,是一个连串的势力,那么必然牵连甚广,如果咱们不把保密工作扎扎实实的做起来,搞不好哪些内鬼们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有所动作,进而加大案件破获的难度。所以奴才认为,还是要以东厂和锦衣卫的力量为主,五城兵马司同顺天府尹配合就好了,等事情查实,真相水落石出以后,对于罪名的审定可以交给有司严办。”
张诚的这番话听到几位阁老的耳朵里面,怎么会不明明白张诚话里话外的意思,因为涉及宦官同士人集团之间的利益之争,所以几位阁老在这个问题之上的意见,肯定是放弃一切纷争,一致对外的。几位阁臣略略对了下眼色,申时行作为首辅,而张诚的这番话语也是挑他的所说的策略的毛病,自然他要出来辩解一二,刚准备开口还没有说话,这时节,万历帝已经清楚的知道如果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将会演变成什么摸样,最后只能让好好的议事变成党同伐异的战场,所以他当机立断,截住了下面有可能发生的争论,开口蹦出几个字直接就给定了结论,道:“张诚督,张鲸、骆思恭办,兵马司、顺天府协行,即办,每日报于朕。”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