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语,龙致远咕嘟咕嘟几口将酒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把碗底向外亮了亮,也不管旁人的反应,径直从怀里面拿出一锭小金元宝,放在桌上,朝着宋年推了过去,笑着说道:“宋大人倒是别同我客气才好,虽然我是文人出身,但最仰慕的就是真刀真枪的厮杀之人,尔等如此真性情,都是好汉子,只是人微力薄,又畏惧人言可畏,不敢纷扰君事,唉,心中戚戚然也,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说着说着,龙致远仿若动了真感情,以手掩面,流下了几滴泪水。这番举动下来,一众金州卫的军官面面相觑,戏唱到这里还怎么演下去?人果然是好本事,连消带打,原本想用苦情戏往下转接,讨要好处的计谋完全泡汤,这可如何是好。
宋年心中又惊又怒,心中更是将龙致远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干干净净,但面上却不能翻脸,毕竟人站的都是道理,又有大靠山,如此情况之下同人翻脸,岂不是落人口实?想起李成梁治军的手腕,他的浑身不由得一颤,心中顿时寒了几分。
不过么,怎么说宋年也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角儿,又岂是易于之辈,一边满脸惭愧的推动着哪锭恶心人的金锞子到龙致远面前,一面作色的说道:“二位贵人这不是打我的脸么?你们二人到底,屈尊降贵,乃是给了我金州卫上上下下的脸面,我等虽然穷迫,但就算全体上下不吃不喝,也要表一表心意才是正理,别听着糊涂之人的糊涂之语快快收了回去,要不然下次我去总兵衙门面见老大人之时,可是不好交代呢,来人啊,给我将这喝醉了胡说八道,扰人酒性的混蛋拉下去,泼上几盆水,醒醒酒。”
话音刚落,就听到下面的军官里面有个粗豪的嗓音响了起来,阴阳怪气吼道:“他娘的,指挥使大人,我看这事情不能怪人尤煦说话,自从金县来了个什么狗屁县令之后,我辈军人就被欺负的没地方站了,一县良善多被欺辱,我等自然之道忠君爱国的道理,但是下面的一干士卒却是愚钝目光短浅之辈,如此下去非有大变不可,余听说这老儿被人砸了脑壳,嘿,弄得天怒人怨,不知死活,真真是报应循环啊。”
龙致远城府深厚,根本不理会这位跳出来的军官话语之中句句含刺带骨,眯着眼睛不说话,倒是边上的李重山再是不通世事,也品出了这帮丘八的矛头是直接指向自己的姐夫,立时勃然大怒,抛开他对龙致远的敬仰不说,这群军人居然敢如此扎翅完全是不给李成梁留脸面么,一向以辽东军方为自己家自留地的李重山那里容得如此挑衅之举,啪的一下重重锤在桌面上,站了起来,大骂到:“直娘贼,朝廷命官被人暗算,居然如此幸灾乐祸,岂是人臣所为?你还是不是大明的官员,又还是不是皇帝的子民?”
哪说话的军官也是军痞子一个,原本就是刺头儿,那里会在乎李重山的话语,只是畏惧李成梁的威风,说真的,他跳出来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宋年指示,这么危险的活计傻子才出来顶缸呢。不过呢,县官不如现管,李成梁虽然可怕,可宋年却是掐着他的命运,再说金州卫上下的利益也的的确确的绑到了一块,因此他那里敢不听命?
见李重山站起来一副怒气冲天的摸样,面上虽然还是一副滚刀肉的神态,但是心中已经怯了三分,嘴上言到:“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就是皇帝也不能差饿兵不是?我等自然对皇上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但是哪金县县令又不是皇帝,他要绝了下面人的衣食,贵人高见,你教我等如何办?”
这话才是在场所有金州卫的大小官员想要问的出来的,总算是借着某人的嘴巴吐了出来,让一众人等莫不暗暗松了口气,然后齐刷刷的看向龙致远、李重山二人,宋年呢,这个时候不言不语,只是默默的端起酒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一副听之任之的摸样。
淡淡的笑了笑,龙致远将发怒的李重山扯着坐了下来,看了看宋年,对着刚才站起来这位军官说道:“你这话说的没错,人么,总是要吃饭的,这饭都吃不饱,自然而然是要出事的,原本呢,这种事情应该上奏朝廷,不关我私人的事情,但今天来诸君如此热诚,又爱兵如子,让我大为感慨,人间自有真情在,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冷酷无情,拼着被人参一个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的下场也要帮上一把,才方显我热血男儿的本色不是?
这样,你等尽管联名上奏朝廷,将你们的苦楚同朝中诸公申述一番,想来朝廷必然会怜悯边军难处,会有个妥善解决的方法,而在这段时间之内呢,尔等将吃不饱饭的士卒交给我代管也就是了,我保证他们以及亲属三餐衣食,如此不就解决了诸位心头最大的难题么?”
什么?将手头吃不饱的士兵交出去?这完全是割了这群军官的心头肉么。说透了,这些军官能够吃得白胖,养尊处优,还不是靠着吃兵血么,要是交出去了,他们日后还找谁作为剥削的对象来欺压呢?可是前面那人说绝了下面人的衣食,现在人龙致远针对这一点,答应只要将吃不饱的人交出来给他,他就能负担起来这部分人的肚子,如此前面的借口和说辞也就不成立了,一时之间在场的军官们也不知道如何回话,都闭嘴不言。
酒宴到了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那份热闹,大家的心中都充满了不爽,那里还吃喝的下去,而旁边的宋年更是没滋没味,原本想欺负这两人年轻不通世事,从人的嘴巴里面弄些好处出来,却被人滴水不漏的挡了回来,别看二位岁数不大,但是极为难缠,软硬不吃,这叫什么事嘛,唉,看来只能自己赤膊上阵了。
只见他冷哼一声,抬头呵斥在场的一众军官说道:“丢脸之极,你等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都给我滚下去,别在这里侥幸,下去之后好好反省反省,朝廷一饭一食得来不易,你等要格外珍惜才是道理,再胡言乱语,决不轻饶。”
说完之后一众军官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齐声言到:“职下等领命。”说完齐刷刷的退了下去。
龙致远见此情景,心中一动,这宋年看来还有几分能耐,难怪敢暗中不顾李成梁的脸面,看这群金州卫军官的反应,很明显,他在这里控制力很强么,没有三两下板斧,一干军头那里可能如此俯首帖耳,想到此处,顿时心中明了,这宋年绝对是金县骆博轩受伤一事幕后最大的黑手,哼哼,既然如此你可就怪不得我了。
等着一众人等退下去之后,带着假惺惺的笑容,宋年朝着龙致远拱了拱手言到:“让贵人看了笑话,真是无奈的紧,都是群鼠目寸光的丘八,可千万别放在心上,不过,唉,也是难啊,您看看咱们这金州卫,说是卫军,其实就是一群叫花子对付着事儿罢了。”
摆了摆手,止住了边上李重山气哼哼的神态,龙致远笑着说道:“穷有穷的好处,富有富的困难,这天下的事情从来不是绝对的。说来说去,一众人等还是觉得金县县令动了他们的利益罢了,如此这般的话,咱们也可以换个角度看问题,那里失去的利益,那里补偿回来不就是了,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您觉如何呢?”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