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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程宅,阮钰轻叩其门。
还是那位寿伯来开门,见是这位熟悉的小相公,便笑着开门,将人请进。同时,他亦往宅中通传,说是阮相公来了。
程博远连忙出来相迎,与阮钰互相见礼。
阮钰随他去了书房,见他桌面纸张凌乱,不由一怔。
虽未细看,最上那张帖子上,稍露出的正是八字。
程博远见得阮钰视线,面上现出一丝心虚,旋即又有些彷徨愁容。
阮钰心中微叹,就请程博远一同坐下。他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想来可起个话头。
“博远兄,何事烦忧?”
程博远面露沉吟。
阮钰微微一笑,关切说道:“方才小弟见得一张八字帖,可是贤兄欲与嫂夫人拜堂成亲,却因嫂夫人为狐身,不知如何与之合八字而苦恼?”
程博远顿时尴尬。
阮钰故作不解。
程博远期期艾艾,到底还是开口:“这……并非是为与她……”
阮钰闻得他言,眉头紧锁,道:“不是与嫂夫人?”又问,“莫非是要纳妾么,可曾知会了嫂夫人,得其应允?”
程博远以袖遮面,声如蚊蚋:“非是纳妾,是有人说合,可聘湖东女子……”
阮钰登时面带薄怒:“博远兄如此,将嫂夫人置于何地?前日小弟来拜,称她一声‘嫂夫人’而贤兄认下,想来贤兄确是视之为妻,既然如此,怎能停妻再娶?”
程博远垂头丧气,叹道:“贤弟有所不知,实乃为兄在外,时常因狐妻一事被人讥讽,久而久之,为兄这心中难免就……唉!”
阮钰顿了顿,起身面向程博远,先朝他深行一礼。
程博远一惊,连忙伸手搀扶:“贤弟何故如此大礼?”
阮钰面露愧色,坦诚道:“昨日小弟与通溟兄游河,所乘之舫恰与贤兄相邻。”
程博远又一怔。
阮钰续道:“那时听得喧闹声中有贤兄之言,又听得只言片语……”他又一顿,“小弟一时愤懑,便失礼驻足,不曾离去。”
程博远闻得这话,哪里还不明白?这位贤弟分明是将那船舫中起哄言语尽数听见,且瞧出他心中动摇,这才不等他请,特意上门。而贤弟原本与一好友同游,此番却是独自前来,也正是略给他留了一分颜面。
然而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怪罪?只更惭愧不已。
阮钰叹道:“小弟听得,博远兄不仅早认了嫂夫人为妻,还与嫂夫人有诺。君子重德行,才华次之,那些起哄之人看似好意,实则是陷兄长于不义啊!”他诚恳劝说,“小弟素知贤兄磊落不羁,只不过被人讥讽几句,纵然难以避而不听,只管装聋作哑便是,怎么却反而自己拘束起来?”
程博远苦笑:“人言可畏,为兄从前置若罔闻,如今方知自己也是个受不住缠的。”
阮钰正色道:“博远兄于学问上那般刻苦,想来也有为官之心,若为官者,听人几句言语便不能自主,又如何能清正廉明?弃狐妻而另娶看似不损大局,实则是德行有缺,为人不耻,贤兄万万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