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找不到崔瀚的踪影。
季和、向赤斧面面相觑。
一个念头同时浮现出来,他俩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出了对方的此个猜测:“崔公是不是跑了?”
季和沉住气,问那管事,说道:“崔公的贴身奴婢何在?把他们唤来,我有话问。”
那管事说道:“夜里伺候崔公的奴婢共有两人,也不见了。”
“……昨晚都有谁见崔公了?”
那管事答道:“小奴所知,只有向君。”
堂外的一个奴仆大起胆子,说道:“启禀季公,昨夜三更前后,有个和尚来谒见崔公。”
季和目光投到这奴仆身上,问道:“什么和尚?”
“那和尚来的晚,管事和府中的奴婢们多已睡下,小奴也是起夜,才刚好瞧见。隔得远,没瞧清他的长相,但他身材高大,像是常来谒见崔公的那个胡僧。”
季和说道:“常见谒见崔公的那个胡僧?”
“是。”
季和与向赤斧对顾了一眼。
季和面若沉水,向赤斧满脸疑惑。
好一会儿,季和离榻下地,说道:“赤斧,你我求见大王去罢!”
“求见大王?”
季和淡淡说道:“那胡僧必是陇地或江左的……,不,这胡僧是从西域来的,道经陇地,加上那个什么信使也是从陇地来的,这胡僧不会是江左,而必是定西的细作无疑,你我需将此事立即奏禀大王。”
“……方平,你说什么?那胡僧是陇地的细作?……那崔公?”
季和说道:“如是个正经和尚,怎么会大半夜的悄悄谒见崔公?并且还是在目前这个朝臣群起弹劾崔公的形势下?更关键的是,崔公在他谒见过后就不见了!故此我断定他必然是陇地的细作!崔公找不到了,没别的可能,只能是不知这被和尚怎生哄住,跟着这和尚逃了!”
“这、这……”向赤斧目瞪口呆,半晌说道,“方平,这太荒唐了吧!那胡僧,你我也是常见的啊!不止你我,咸阳城中的达官贵人,与他来往者不少!就是仇公,亦是见过他的!他确然佛法精深,颇有神通,且他在我咸阳已经定居多年,他怎会是陇地的细作?”
“我也不信他是陇地的细作,但你说,除了他是细作,还有别的可能么?”
向赤斧兀自难以置信,他说道:“我昨晚谒见崔公,已经说服崔公上书乞求致仕,崔公答应我好好的,那胡僧即便是陇地的细作,他又能说些什么,骗得崔公与他逃走?”
“说什么,我猜不出。”季和抚须,嘴角露出冷笑,说道,“以信使开头,利用仇公和崔公的不和,以胡僧收尾,嘿嘿,好计策啊!……赤斧,於今看来,这事儿,确定是莘幼著的谋划!”
“方平,你是说那诬陷崔公投唐的信使,其实只是莘幼著抛出的一个饵,他早已断定仇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攻讦崔公,然后他正好可以借此,最终再用那胡僧哄走崔公?”
季和想起了一事,说道:“我记得,去年崔公之所以末了会决定刊石立碑,那胡僧於其间着实是起了不小的作用!……莘幼著的这条线,放得够长!”
向赤斧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要真是这样,那莘幼著当真是处心积虑!此人心思居然这等险恶?委实可惧!可是方平,即便现在确定了这一切都是莘幼著的谋划,但崔公他……”
季和默然片刻,长叹一声,说道:“崔公这一逃,白的也成了黑!”
向赤斧此时此际,满是对崔瀚的担忧。
季和此时此际,想的则是崔瀚投唐,假的也已成真,那他与向赤斧这两个向被视为和崔瀚同党的人,接下来会不会受到牵连?他该怎么做,才能使自己和向赤斧安全脱身?
……
咸阳城南。
七八人骑着马,沿田野间的小路往南疾行。
这七八人多是佩刀挟弓矢的壮汉,被他们护在中间的是个文士。
文士旁边是个带着浑脱帽的人。
这人身材高大,碧眼浓髯,一阵风刮来,把他的浑脱帽掀起,露出了帽下的光头,他急忙抬手,按住帽,重新戴好,扭脸与那文士说道:“崔公,现在城里应是已知公不在家中了,他们会把搜捕的重点放到城里和城西,是以咱们先往南走,再折往西行!”
文士四旬年纪,剑眉朗目,颔下清须,相貌儒雅,然这时神态惶惶,正是崔瀚。
崔瀚应了声“好”,犹豫地看了下这人,说道:“伽师,你说大王召见过方平后,撕了我的乞罪奏章,已然下令,命今日捕我下狱,这事儿果然是真的么?”
“崔公,人都出城了,你还纠结这个,有用么?”
崔瀚说道:“要非此事是伽师告诉我的,我真是不能相信啊!难道方平……?”
“崔公,你知道的,宫中内宦信佛者众,这个消息,贫道便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岂会有假?再则说了,你不是也说,王道玄亦对你讲,大王打算捕你下狱么?”
崔瀚说道:“大王贤明,深知我也,怎会撕我奏章!方平与我知交,又怎会进谗?”
“崔公,你与季和相识才多久?如今是满朝都在弹劾你!季和为了自保,什么干不出来?”
崔瀚说道:“赤斧昨晚就在伽师之前,刚与我见过,他没提方平可能会进谗此事啊!”
“崔公!向赤斧其人敦厚,季和号为毒士,焉能与他相比?崔公,你说贫道好好的在咸阳待着,要不是因敬重崔公的品德才学,贫道干嘛一闻知,就急忙将此消息告诉崔公,又干嘛拼死护着崔公离城亡命?崔公!不要再想这个了!现下要想的,是怎么咱们才能逃出生天!”
一行数人催马,加快了速度。
马奔颠簸,风寒如刀,如似崔瀚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