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莘迩心道:“已有我反间计在前,崔瀚是个聪明人,说不定伽摄骗他的话,他现下并也已经回过味儿来,对我的问题,他不肯配合,亦情理之中。我且多些耐心,春风化雨之,或会有后效。”索性不再询问蒲秦朝中的情况,挥麈尾,笑问道,“伪秦朝另有一士,亦孟朗之故吏也,名秦广宗者,崔公想来定亦是不熟了?”
秦广宗,崔瀚是真的不熟,摇头答道:“秦君现已致仕还乡,我与他未曾有过谋面。”
“哦?他还乡了?”
崔瀚说道:“就在孟公弃世后未久,他便还乡去了。”
莘迩说道:“这位秦刺史是我的老朋友,许久没有他的消息,我挺想他的。”望向堂外远空,喃喃说道,“也不知他还乡之后,日子过得好不好?有无烦恼?他的癔症可有变好?”
对谈近午,莘迩设宴,又请崔瀚吃了顿饭。
饭毕,莘迩送崔瀚回到客舍,与他说道:“崔公,我已遣人把我家隔壁的几个宅院买下来了,正在打通重建,最多半个月就能改建完成,等建好了,就请崔公入居。崔公不肯暂居寒舍,暂时的话,亦就只有屈尊降贵,请崔公在客舍暂住。”
……
与莘迩揖别后,崔瀚进到舍中,打发了婢女出去,独坐榻上,神情变幻,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
宋翩等吏跟着莘迩送过崔瀚,大多散去。
乞大力快步追上宋翩,叫住了他,说道:“宋君,等等小人!”
“干什么!”
乞大力请宋翩到人少的墙角地方,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囊,递给了他,挤眉弄眼地说道:“小人特地挑出的上好佳品,送给宋君!”
宋翩不用打开锦囊也知里头是何物,必是肉苁蓉。昨晚卖自己的赖,今日又厚着脸皮送礼,乞大力的这个为人,宋翩着实唾弃不已,心道:“小人!”接住了,将锦囊塞入怀中。
毕竟肉苁蓉此物最好的产地,系是在陇西漠中,河州这边委实少见。
……
堂上残席还在收拾。
莘迩和张龟、高充,来入堂边侧塾。
重新坐定。
高充抚须说道:“崔公初来乍到,兼明公反间之计,他暂时怀有抵触,在所难免。”
“可有死间的消息?”
张龟答道:“没有。”顿了下,说道,“崔瀚现已到我陇,死间或许已被伪秦杀了。”
那死间自称名叫杞昇,是杞通的从父,实则不然。杞昇此人,确实是有的,也确实是杞通的从父,但这个死间只是和杞昇长得像,实际上是冒名顶替,他是唐艾精心寻到的死士。
“告诉千里,对其家属要重赏。”
张龟应道:“是。”
已经决定存下耐心,感化崔瀚,莘迩便也不着急,就没再提崔瀚这茬。
他沉吟了会儿,说道:“长龄、君长,倍斤的求援,你们觉得,我答应好,不答应好?”
张龟说道:“崔公这一出逃,仇畏等从孟朗时,换言之,也就是从蒲茂弑兄篡位后就一直被压制的这些氐羌贵种,已经借此为由,开始在大举反扑,肆意攻讦伪秦朝中的北士,试图把他们尽打为‘崔党’,伪秦朝局有渐乱的趋势。龟之愚见,现下之上策,莫过於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伪秦的政局上,如果它果然大乱,则明公就可趁机攻之!倍斤那边,不援为善。”
“君长,卿意如何?”
高充说道:“充之愚见,与长史同。”
“好,那我就回书倍斤,告诉他,我会令张韶联系释圆融,为他和柔然说和,先把他安抚住。”
张龟说道:“明公此策甚妥。”
不止拓跋倍斤这个北边的盟友近时来书不断,另个东南边的盟友,荆州的桓蒙亦是如此。
桓蒙极是关注徐州那边北府兵、贺浑豹子联攻徐州的战况,已是第二次来书莘迩。
上道来书,桓蒙只通报了北府兵将攻徐州此事;这道书中,则於通报毕了解到的徐州战事的发展之后,多了试探莘迩有无策应他进攻南阳之意。
莘迩说道:“桓荆州的来书,卿二人以为我宜怎么回复?”
张龟说道:“一则,伪秦朝中的动荡还没有真正的出现;二来,已经入冬,现亦非用兵之时,龟愚见,明公似可以此答之。”
“我也是这么想的。”莘迩采纳了张龟的建议。
目前蒲秦正在进行的两场战争,幽州方面,慕容炎的败亡是确定的,不用多做分析,但徐州此个战场,胜败却不太好说。秦、唐双方各有长短。秦之短在援兵不多;唐之短在这是北府兵组建成后的第一场大仗,将校的磨合、士兵的战斗力,都要经受考验。
话题到了这里,莘迩、张龟、高充便各抒己见,推测起徐州此战的胜利者会是哪方。
……
金城向东,横穿过关中、中原,长途行经二千余里,至大海之西滨,徐州。
泗水北岸,下邳国郡治下邳县。
城池耸立,沿城近郊,筑了数座营垒,彼此相望。
城东、城北远处,原本的田野之上,现各多了一座占地甚广、杀气冲霄的大营。
崔瀚出奔到陇的第五日。
十一月初,这天飘起了雪,入夜,一队兵马自城东营中潜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