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作,便被火麒一把抓住手腕,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后才回身给泠弦致歉,“方才舍妹失礼,还望公子见谅,在此我替她向公子道歉。”
“你……”
“自己长得丑,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还将错处全怪到别人的眼睛上,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相由心生,想来这位姑娘定是表里如一了。”祁凤遥抬起平淡无奇的脸,毫无畏惧地呛声。
火麒低斥道:“你到底要胡闹到何时,脸上的教训还不够吗?这两日你就给孤安分些,若是在惹是生非,回去看父王怎么收拾你。”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将你的眼珠挖出来。”火凤扬着鞭子就要朝着祁凤遥挥去,被火麒一把抓住。
火麒与火凤走到驿馆前,火麒刚抬脚要跨进驿馆的门,就听火凤又对别人发难。
真是冤家路窄。
祁凤遥抬眸望去,迎面来的两人都是异族打扮,一男一女,女的一身红衣带着面纱,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
“火麒昨日秘密进宫去见了皇帝,今日应该就在这里等着火凤,不出三日,他定是要带着她回南疆的,这两日她肯定会有动作,我们就在旁边的客栈住下,静观其变。”弄月四下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见到迎面走来的两人,她随即恭敬地站在祁凤遥身后。
半个时辰后,两人下车后,赶车之人向他们行了礼,不再多言又再次扬鞭,调转马头离去,祁凤遥问道:“这是驿馆,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祁凤遥跨步上前,扶着她上了马车。
“哥,还愣着干嘛,我们快些进城,我心里很是不安,总觉着有事要发生。”弄月走了进步,见他没跟上,便回头催促他。
祁凤遥怔愣,拍了拍自己的头,怎么每次他都是略输一筹,在妹妹面前,他真是无地自容了。
弄月指了指迎面而来的马车说道:“喏,那就是我让泠弦准备好的马车。”
公子正是祁凤遥,而他身后跟着的瘦弱书童正是弄月,为了躲开非夜,祁凤遥将马车寄在寺中。
“妹妹,要不我去找一辆马车来,由此进城徒步而行的话,少说也得一个时辰,你如今的身子可是经不起这些折腾。”
就在非夜舒了一口气之时,公子与小仆就从他眼前大摇大摆地走过。
一直跟踪祁凤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非夜,祁凤遥武功在他之上,他不敢靠太近,到了吉云寺外,他也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山下等着,不过他守了祁凤遥大半月,如今总算是对自家主子有交代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夫人一直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半柱香之后,一个长相平淡无奇的公子带着一个小仆自吉云寺而出。
祁凤遥不再嬉闹,兄妹静默片刻后又回了寺中。
弄月收回手,叹道:“盛宠不见得就是好事,如今慕氏王朝的陛下幡然醒悟自然是懂这个道理了,正是因为懂了,所以他才会这样对师兄,说来说去,师兄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却偏偏被至亲之人抛弃牺牲。”
“妹妹,可是景离给你通风报信,自打他回来,圣帝对他好到不能再好,外界都传他可能会登上储君之位,火麒进宫这件事,圣帝自然不会瞒着他。”
她在皇宫中的内应,他也是能猜得到的。
他好久没见到弄月有这么生动的面部表情了,自从离开那一日,她就一直强颜欢笑,眼里的落寞看得他很是心疼,可他又不能轻易提起,今日这些,他何尝不懂,他只不过是假装不懂而已。
“嘶,你近日脾气见长,动不动就对你哥下毒手,你说我容易吗,好不容易甩脱了身后的尾巴,就是急着来见你,好的没捞着,倒是挨了一顿数落。”祁凤遥揉着自己的耳朵,说着委屈的话,眼眸却是带笑。
揪住他的耳朵,弄月咬牙道:“你出门忘了带脑子,慕吟风是什么人。我千方百计躲到这里,无外乎就是想要避开他做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是他不会答应的,我若真与他互通消息,那我还用得着整日在这里吃斋念佛?我说你说中的是,拜你所赐,慕吟风如今已然知晓我就在这里了,只要他一收到消息,今夜他就会来这里寻我。”
弄月嘿嘿一笑,示意他低下头,他也照做了。
“你怎能如此嫌弃哥哥呢,就算是忘了带什么,我回去给你补上还不行吗?”祁凤遥故作委屈道。
弄月用食指戳着他的俊脸,咬牙道:“你早上出门忘了带东西了,与你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怎么这种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察言观色这方面,他还是不曾退化的,至少自己妹妹的鄙视,他是感受到了。
弄月白他一眼,她怎么觉着自己的哥哥越来越傻了,以往那个英明果决的祁王世子怎就落到这般田地,她完全无法理解。
祁凤遥惊诧,“真是吟风给你的消息,这不可能啊,他若是知晓你身藏吉云寺,还不得乐疯了,早就来这里死缠烂打了,哪还能有你的平静日子。”
“哥,还真被你说中了。”弄月无奈地摊手。
他点头,好奇地凑过身去,“当然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本事竟能探听到这样的机密,你不说的话,我差点以为是吟风那小子给你的消息,但似乎又不合常理,你都这样躲着他了,没理由还能收到他的消息,况且我敢保证,若是知道你在这里,他定会马不停蹄地赶来。”
弄月挑眉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内应是谁?”
“你整日待在寺中,对朝中的事竟如此清楚,就连火麒秘密见皇帝之事你都一清二楚,我都怀疑你在宫中安插眼线了。”祁凤遥啧啧称奇。
弄月沉思片刻才说道:“哥,今日我不回侍郎府,火麒进京想必是因着火凤之事,她被慕吟风伤了脸,估计是毁容了,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火凤虽然武功不怎么样,可她的蛊毒之术却是非常人所能及的,我必须亲自去瞧瞧才放心,慕吟风派出的人一直跟在你身后,只是吉云寺是佛家重地,他们不敢轻易靠近,只能在山下等着你,我替你易容一番后,我们再下山。”
“慕吟风昨夜是故意让你走的,自你们回侍郎府那日想必行踪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那样的人,既知我不愿意出去见他,那他就守株待兔。”
想到那个人,弄月又一次愣神,只是半月的时光,为何她会觉得像是过了十五年这么久。
碰上慕吟风竟然还能逃脱?
祁凤遥支吾道:“他……他让我去敬亲王府的酒窖给他偷了十坛敬亲王珍藏的佳酿,昨夜是我第一次做这鸡鸣狗盗之事,还差点让吟风那小子抓个现行,还好哥哥轻功好,脚底抹油跑得快,否则可就丢脸了。”
弄月扬眉,抬了抬脚,示意他再不说话就该用脚招呼他了。
祁凤遥苦着脸,给了她一个委屈的眼神。
弄月夺过他手中的小瓶放入自己袖中,瞥眼道:“十坛美酒是小事,但这不是老头子做事的风格,说吧,十坛美酒是何来历。”
十坛美酒恐怕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何种美酒。
“原来这是你的,我说他老人家为何这次会如此慷慨,二话不说,只用了十坛美酒就能轻易换到他所说的千金难求的奇药。”祁凤遥苦着脸盯着自己手中的小瓶。
弄月嘴角一抽,扶额道:“师父他可真会给自己长脸,这明明是我研制的奇香露,不知何时竟被他给盗走了,现在他还有脸拿来与你交换,说说看,这次又被师父坑了什么。”
“若是但看外表自是认不出的,不过熟悉之人还是能轻易辨别的,你身上的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很是特别,想来这些吟风自然也是注意到的,所以为兄早替你想好了,昨日你师父来明叔府上,我向他讨要了一种东西,过一会儿进城之时给你用上便能遮掩几个时辰。”祁凤遥得意一笑,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拿在弄月眼前晃了晃。
弄月俏皮吐了吐舌,收回迈出去的步子,“你是如何认出来的?我以为能骗过你呢,若是连你都骗不过,那回城很快便会被慕吟风逮住。”
“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就在她准备与他擦身而过之时,手腕便被抓住,祁凤遥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
她打算试试自己的兄长,看他能不能认出她来。
来到吉云寺外,远远见到祁凤遥站在一辆马车旁,静静等候,弄月理了理衣领,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午时刚过,弄月换上一身男装,还未显现的小腹此时倒也提供了便利,只要她换上男装,再精心易容一番,任谁也无法认出来。
无树大师微笑点头,不再言语。
弄月恭敬接过,致谢道:“谢谢大师,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会努力活下来,这几日内我将一些事情办妥之后,便能尽解毒<=".。”
话落,无树大师从一旁的小案上拿过一本书递给她,“这是有关血竭之法的一些记载,后山的血池你师父早已探察过,可以用于解你身上花下眠,只是此法极其凶险,首先便是将全身血液流尽,若是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况且你如今有孕在身,我虽替你将毒压制在母体之内,但时间久了还是不能持续。”
“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活了百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你二人这样命格之人,极贵又极多磨难,但愿老衲能为你二人尽到绵薄之力,要说起来,这也是你二人的造化,郡王心系苍生,你小小年纪便悬壶济世,善有善报,种善因得善果,这是你们应得的。”
弄月想了想,而后笑道:“看来我们夫妻二人与大师您颇为有缘,慕吟风他得您多年护佑,而我也是得你出手相救,再加上我们的孩子,您的大恩大德,这辈子我们都将铭记在心。”
“倒也没有丫头你说的这般厉害,几年前老衲就输给了一个少年,这人天资聪颖,只是命途多舛,就连姻缘也是,想必你也能猜到他是谁,他与丫头你是汲汲相关的。”无树大师历经岁月洗礼的面容已是看透尘世沧桑的了悟,雪白的眉犹如万里晴空中的白云,面上是和蔼的笑意。
弄月也收回棋子,答道:“大师您承让而已,师父他可是常说您棋艺高超,一般人根本赢不了您的,据说距今为止尚未有人能赢您半目。”
“今日还是和局,丫头的棋艺不错。”
“出家人慈悲为怀,且不论你是老衲旧友之徒,就从逸郡王这方来说,老衲与他也是亦师亦友,既是他的妻子与孩子,老衲且能袖手旁观。”看了眼棋局,势均力敌,无树大师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盒中。
弄月收回方要落下的棋子,笑答:“好很多了,近日来多亏大师您收留照顾,还耗费功力替我御毒,弄月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丫头,这几日身子可觉好些了?”无树大师落下棋子,慈眉善目地问道。
吉云寺中,弄月在禅房之中与一禅师执棋对弈。
满眼翠色,这是春日之景。
偌大的离王府,空荡荡的,只有他独自在庭前自言自语。
“呵呵,果然是情字误认呢,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估计再这样下去……”
景离目光悠然,盯着他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之后,他才垂眸低笑。
“看在你是她师兄的面上,奉劝你一句,最好离萧东篱远一些,若是你私下还是如近日一般与他来往频繁,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一句话说完,慕吟风也没给他辩驳的机会,再次起步很快就出了离王府。
慕吟风伸出去的手颤了颤,随后还是稳稳接过,将玉珠握在掌中。
景离见他停下,遂又朝他走进了几步,从怀中拿出一粒玉珠,“这是师妹自小戴在身上的,出嫁之时取下一直由音姨保管,今日凤遥拿来悄悄交给我的,他让我转告你,人在玉珠便在,让你好生保管。”
“少说也得是两三个时辰了,你就算是想去追也追不上,何不安心在京中等着她,半年也不过是六个月的时间而已,你若是对她有心,就算是六年也该等得的。”
他背对着景离问道:“他们何时出的城?”
“师妹说了,即使你进宫大闹一场也无济于事,只会闹得人尽皆知,她是铁了心要走的,你若是有决心的话,她让你等她半年,若是心意有变,她也不会勉强,届时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景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听不出是何种情绪,但他的话却是让慕吟风驻足。
慕吟风打开后,只一眼就面色大变,将圣旨往手中一捏,又脚下生风往外走去。
“这是师妹昨夜留下让我交给你的,她说你看过自会明白。”
景离神色淡淡将手中圣旨递到他手中。
“你们将她藏在哪里了?”该翻的都翻遍了,还是没瞧见弄月的影子,慕吟风已是急红了眼,目露凶光盯着景离。
离王中,景离抱臂瞧着气势凌然闯进来的人,随他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去找,手中拿着那卷明黄的圣旨,他就是不开口。
音书默默无言,看着他着急上火。
“吟风这小子……”楚天明心疼地围着倒地的槐树转了一圈,气得直跺脚。
音书没理睬他,置若罔闻往慕吟风方才站的地方走去,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慕吟风的影子,她扶着腰,站在那里盯着那棵倒在院中的碗口粗的槐树看,那是楚天明几个月前命人特意种的。
“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你别动气,身子最重要,你不爱听的话,我都不说了好吗?”
楚天明赶忙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有个闪失。
“你若是于心不忍,大可去告知他啊,今日泠弦说的那些话你也全告诉他,让他现在就去给月儿抵命。”音书第一次对他恼火,拂开他的手,径自往屋外走去。
楚天明上前扶着她,低声道:“应该是走了,月儿这一走啊,就像是拿走了他的心魄,平日里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儿,竟是两次三番被月儿折腾成这样。”
“吟风他还在外面吗?”音书艰难地扶着肚子从床榻上起身。
怜悯地叹了叹气,爱莫能助,他也只能摇头进了屋子。
慕吟风站在原地,垂头不知在想什么,修长的身影更显单薄,浑身透着孤寂与凄凉,这就是楚天明再次转头看他时的感觉。
“你该明白,月儿她既是下定决心要躲开你,自然不会在我这里。”楚天明拍了拍他的肩,不再多言转身回了屋。
慕吟风开门见山问道:“楚叔,她在哪儿?”
楚天明站在院子的台阶上,已然是等候多时。
“郡王,您……”不等他说话,慕吟风轻轻一挥手便将他推到一旁,越过他便往府内走去。
这一次侍郎府的大门是他亲自敲响的,非夜已被弄月支走,不到天明是赶不回来的,而侍郎府的门房像是知道他要来似的,只是敲了一下,门便打开了。
天色未明,时隔一月,慕吟风又一次敲开了侍郎府的门,却不是如弄月所设想的那样,他是先去了泠弦的牡丹园才来的侍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