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声,有些自嘲的意味。“很多人都羡慕我有着不凡的家世背景,尊贵不已,可是大家都只敢远远看着我,好像我是瓷器一样,只要太亲近我,就会把我弄碎似的。他们也没人知道我从小就在“你一定要比你堂弟好,你将来一定要接下爷爷的事业”的叮嘱下,谨慎小心的生活。”
他微微皱起眉。“我常看见我爸妈和我叔叔为了我们两个小孩的事在争吵。我堂弟叛逆,常惹事。我妈一逮到机会就在我爷爷奶奶面前指责我堂弟的不是,为的也是将我送上最高的位置,所以我们家人的感情是在争吵中、设计中、踩着别人的肩背中维系的”他侧眸看着她。“是不是很有趣呢?”
钟曼情怔怔看他,意外他这些话,更意外他会把这么私人的事情说给她听。
她看进他墨海般的眼里,那里有嘲讽、有冷凉,还有孤寂;虽然站在云端,相伴左右的却只有看似圣洁的、不可攀的、纯白的云雾,可其实它如名利般飘渺虚浮,也许强风一来,云开雾散,他又留下什么?
“我堂弟其实不是那么糟,我想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在向我叔叔抗议。虽然我和堂弟不算亲密,但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堂弟是一样的人,我们只是上一代为了争夺家产的棋子。”他抿起薄唇,极俊的弧度,却也冷冽锐利。
“为了让我能接下爷爷的事业,我爸妈送我出国,然后就是如他们计划的,我完成学业回国后就接下梁亚饭店,坐上总裁之位。我爸妈和我之间的话题,以前是学业,后来是事业,我们之间没有心事可聊;或者他们以为他们自小到大为我设想周到,我不会有什么烦恼与什么心事。”实际上,他也有烦恼、也有心事,却是无处可说,还以为自己会这么压抑到老、到死,但遇上身侧这个女孩,他的心事就这么自然地说出了。
“难怪你看起来并不快乐,因为你被压抑了,就像囚在笼里的鸟,展翅却无法飞翔。”她看着他冷峻的侧颜,轻声问:“那你应该有你想追求的东西吧?”
他想追求的东西?梁秀辰身躯微地一震,缓缓侧过俊美面庞,深深凝视她。
这女孩有涉世未深的单纯,却非天真到对人世抱有美好到不切实际的想像;她知道自己拥有什么、该做什么,不作无意义的梦,但又保有前进的动力;她家境不好,但不埋怨,努力朝着光亮的地方走
他多欣羡她拥有这样的生命力。他没有她那样向阳的性子,那么拥有了她,是否就有动力随她一同趋光?
凝视良久后,他低声道:“我当然也有我想追求的东西。”
钟曼情微扬秀眉,像被勾出兴趣似的。“是什么?”
他沉沉看她,斟酌着什么,稍长的静默后,他道:“曼曼,如果我说我想追求的是你”蓦地,夜里听来分外尖锐突兀的喇叭声掩覆了他低沉的音律。
钟曼情倏地转过脸蛋,就见刺目的车灯朝他们闪烁了几下,一部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下,驾驶座走下来的是撞到他的那天,跟在他身后、看上去应该是他的助理或是司机的那个男人。
“梁总,道路救援的还没来吗?”杨特助匆匆走来,头发微乱,两手在嘴边呵着气,精神很差,好像刚从被窝里被挖出来一样;可当他看见老板身侧的女孩时,像是嗅到了八卦般,一双细眼瞪大如铜铃,顿时精神百倍了。
“嗯。”梁秀辰应了声,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时间拿捏得这么准的助理。
“那”杨特助细眼贼贼地瞟了瞟钟曼情。“需要我留在这里陪您等吗?”
梁秀辰想了几秒。“你赶着回家吗?”
“没呀。”他都从被窝里赶来了,还能赶什么?只是今天突然变得好冷,他想念被窝。
“那好,你留在这里等,我先送曼曼回家。”
什么杨特助愣了几秒,细眼晃到女孩脸上时,恍然大悟。“我留在这里等?”让他在这吹冷风?然后他大老板要送女孩回家?想把妹了唷?
“有问题?”梁秀辰淡声问,听不出情绪。
“没!”杨特助应得很快。“梁总放心,我会看好您的爱车。那您送这位同学回去后,需要我去接您吗?”
“不必,我叫车就好。你有没有车行的电话?”
“喔喔,有,请等一下,我去车上拿。”杨特助打开副驾驶座,在前头的置物箱翻找着;下车后,他递了张名片。“这是台湾大车队的名片,梁总打上面的电话就能叫车了。”
梁秀辰接过名片,收进西服口袋,侧过面庞看着钟曼情。“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钟曼情笑了笑。
“别拒绝。”梁秀辰看了眼腕表,惊觉已是凌晨十二点多了。“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骑车回家,要我如何放心得下?何况你是为了帮我才拖到这么晚。”
她当然明白他的担心,若两人角色互换,她也会想送他回去。可是“你车坏了,我骑脚踏车,你要怎么送我?难不成要我牵着车,你陪我走回家?那我到家的时间不就拖得更晚了?”她略感趣味地看着他。
他默思两秒,做了一个自己也觉得意外的决定。“我骑车载你。”
“你要载我?”钟曼情圆睁美目,讶问。
一旁的杨特助更是瞪大细眼,一脸惊异莫名。老板骑脚踏车?西装笔挺的老板要骑脚踏车?还是桃红色、前头有大车篮的淑女车?他的身体情况允许吗?
对于两人惊诧的反应,梁秀辰不以为忤,只是牵过她的脚踏车,踢起脚架,长腿一跨,坐上椅垫。“上来。”他偏首,看着那呆立在后方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