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朵欢喜的拿着小象比来比去,不断感慨着,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有这样巧的手。
回到寝宫后,花荣里理所当然的跟了进去,筠朵不知道他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当她畅春宫的首领太监。
筠朵没问,因为他知道花荣里什么都不会说,不过有点神秘感有什么不好呢?他总是带着面具面对自己,两人隔着这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反而可以敞开心扉,就好像把所有的心事都吐露给一个陌生人,他不知道你是谁,也就不会泄露出去。
筠朵一回寝宫,就发现了花荣里带给她的小零嘴儿,以往几次也是这样,他每每再度出现时,总会从宫外带回来些好玩的或好吃的,也正是因为这,彻底打消了馋嘴的筠朵对他的敌意与戒备。
与往常一样,筠朵欢喜的打开花荣里带给她的包袱,将每一样都逐个摸一遍,新鲜极了。
“这个是空竹,我认识!”筠朵拿起一个,炫耀着。
“嗯。”花荣里点头,抬手抹去她吃糖葫芦留下的糖汁。
“呀呀,还有陀螺呢!你怎么知道上回送我的坏掉了?”
筠朵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翻腾着包袱里的东西,感觉嘴巴黏了后,就索性凑过去在花荣里的袖子上蹭蹭,而后继续翻腾,把包袱里的东西都玩一遍。
最后当她看到垫在包袱下的蓝皮书时,眸子更是一亮,连糖葫芦都扔了“这是什么?武功秘笈吗?”
“轻功而已。”花荣里眼疾手快的接住她扔掉的糖葫芦。
“又是轻功呀,我的轻功已经很好了。”筠朵有些失望。
“嗯,很好。”花荣里顺着她的话茬,抬手将糖葫芦送到她嘴边。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带些别的绝世武功来?”筠朵就着他的手吃了颗糖葫芦。
“没必要。”花荣里收回手,看着她嚼完后又递上去“不要打架,会跑就成。”
“嘁,打不过就跑可不是我的风格。”筠朵大力的嚼了几口。
“荣哥能打。”花荣里随口就说。
筠朵的心莫名其妙的一跳,旋即笑道:“嗨,我整日闷在宫里,哪里有架可打?”她轻轻的跳到圆桌边,拿了颗苹果扔给花荣里“荣哥儿,你这回来,多待些日子吧,我无聊得紧,还有啊,我决定了一件事!”
“嗯?”花荣里单手接住苹果,拿起盘中的小刀开始削。
“我决定了,不能再喜欢阿猫阿狗什么的了,我要正正经经的喜欢一个男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的忘掉那个人!筠朵握了握拳,满脸都是要慷慨就义的正气。
就在她握拳起誓的时候,花荣里却是手一抖,小刀自指尖上划过,没流血,只是破了点皮,他不着痕迹的藏起手指,低眸认真的削苹果,语气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要喜欢谁?”
“我的皇兄。”筠朵一字一句的说:“赫连息未。”
“他?”花荣里忽的抬眸,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筠朵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花荣里如何能不知道?赫连筠朵本家姓季,本是西凉国的人,由于东夷先国君微服西凉国,遇见了筠朵的母亲何氏,并与她坠入爱河,不顾一切的将她接入宫中,又封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筠朵为公主,百般疼爱。
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更是知道筠朵还在娘胎里时,就已与自己订下了婚约!
只是她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自己便再也无法与她相配了,他知道自己已与筠朵没有可能,情愿这样隐姓埋名的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可为什么筠朵会喜欢上一个更加不可能的人?虽然息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还是他的哥哥啊!
“荣哥儿?”筠朵推了推发呆的花荣里。
“嗯?”花荣里迅速回神,收敛了表情。
“你会帮我的吧?”筠朵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嗯”花荣里目光有些闪烁,但仍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荣哥儿真好!”筠朵扑到他怀里,之后又迅速弹开,拿起空竹和陀螺出去玩了。
花荣里看着她利落的动作与身手,眼神变得有些暗淡
自己对她的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便是再过天真、再过爱玩,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了,而她留到现在未嫁,全是因为这副娇蛮的性子。
花荣里知道她在装傻,也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单纯,在有些人眼中,她甚至是有些可怕的。
她曾笑咪咪的看着多少人死、又看着多少人生不如死,她几度害得其它公主身陷险境她做过好事,也干了不少坏事,但她仍能摆出一副天真的笑颜来。
明明不再是当年的朵朵了,但为什么自己还是放不下呢?或许因为她就是自己的绣球花,是自己的希望,而希望,便是信仰。
***
圣旨到时,花荣里正在教筠朵玩空竹。
太监捧着圣旨鱼贯而入,筠朵不明就里的将空竹扔给花荣里,然后跪下接旨。
筠朵听着那太监掐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而后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那是张指婚的圣旨,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要当朝七公主嫁到西凉国去和亲!原来这就是皇兄让她出席宫宴的原因,原来他是想把自己给嫁的远远的!
“七公主,七公主?”太监唤了几声,忌惮道:“请接旨。”
“不接!”筠朵突然发作,起身挥开太监的手,圣旨“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太监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跪下去捧起圣旨,嘴里嘟囔着:“使不得呀公主。”
筠朵哪里会听他的话,抬手扒拉开涌上来的宫人们,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畅春宫,一路走,还一路骂:“什么混帐西凉,我才不去,不去不去!”
听她如是说,花荣里眼神一黯。
宣旨的太监左右为难,退回圣旨是死,交给那脾气任性的公主还是死,正犹豫着,便瞥见了穿着首领太监衣裳的花荣里,他眼珠一转,扯了几句便将圣旨塞给了花荣里,而后逃也似的走了。
花荣里凝眸看着那圣旨,须臾后也跟着走进去。
罢一踏进,一个茶杯就极准地朝他飞了过来,花荣里侧头一躲,茶杯在自己身后的门框上摔碎,瓷片飞溅,从自己脸颊上划过,他随手抹了抹,揣着圣旨继续往前走。
筠朵见他脸上见了红,眸子一颤,但还是扭着性子转过头,气呼呼的躲到东暖阁去,又摔上了门“你也滚出去,别烦我。”筠朵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花荣里抿唇,将圣旨随手一放,而后站到门边“荣哥给你变戏法。”
东暖阁里没什么反应,花荣里从怀中掏出了一片树叶,从门缝中送进去,而后一弹,准确的飞到了筠朵的脚下。
筠朵低头看了一眼,撇嘴“切”了一声,而后只听得门外的花荣里打了记响指,同一时间,脚下的树叶倏地就着起火来了!筠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起了脚。
“别怕。”门外的人沉声说。
“喂喂,不许在我这儿放火!”筠朵抬脚上了床。
“已经灭了。”花荣里又说,像是能看到暖阁里发生的事一样。
筠朵扒着床边往下看,火果然已经灭了,她好奇的探手下去把烧得黑漆漆的叶子拿起来,而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用手指抹了抹,越抹越奇怪,她用力的搓了搓,最后发现手中的树叶竟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象!
而那小象的主人公自然是她,赫连筠朵。
筠朵又是惊愕又是感动,气也稍微消了点,她又摸了摸小象,下床去帮花荣里开了门。
“我告诉你啊,我的气可不是一个戏法就能消了的,我还是很生气,气得要死”她咕哝了几句,把小象塞到袖子里。
“嗯。”花荣里附和着点头。
“你知不知道西凉在哪里?”筠朵耷拉下肩膀,转过身去。
花荣里眉角一跳,语气仍是无波无澜的:“知道。”
“我不喜欢那个地方。”筠朵在床上坐下,端起了下巴“特别不喜欢。”
“为什么?”花荣里怕知道答案,却又情不自禁的问。
“没理由。”有的话,筠朵还是很难说出口,那是她心里的疙瘩。
她摆出那副蛮横的表情,恶狠狠的瞪着花荣里“我是公主,讨厌一个地方还需要理由吗?反正就是不想去。”她收回目光,呢喃着:“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
花荣里不语,笔直的站在圆桌边,开始给她削苹果。
筠朵坐在床上愁眉苦脸的想办法,不知想了多久,花荣里已经削了三个苹果,现在正逐个将苹果切成角,整齐的摆放在碟子内,筠朵看着他出神,而后双眼倏地一亮“荣哥儿,我想到办法啦!”
“什么?”花荣里一抬眼。
“我的办法就是你!”筠朵飞过去攀住他的肩“你这么厉害,每次入宫都能不被发现,那这次你易容成一个侍卫吧?我就和皇兄说和你有私情,这样他就不会把我送走了,况且我刚决定要喜欢皇兄,这样也可以试试他喜不喜欢我。”她眨了眨眼睛,见花荣里没反应便又晃了几下“好不好嘛,荣哥儿?”
“有损你的清誉。”花荣里严肃的拧眉。
“清誉算什么,我离经叛道惯了,谁都管不得。”
“可是”花荣里的犹豫源自于自哀他就要成为一个工具了吗?
“别可是啦,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荣哥儿,我们交情这么深,你不能见死不救吧?”筠朵松了手,微微敛了些神色,有些恼怒的意思“到底帮不帮我?”
筠朵就是这样喜怒无常,顺着她就给你笑脸,呛着她就给你脸色看。
花荣里不怕她,只是舍不得拒绝她,他垂下了目光,将装有果肉的碟子递给她,轻轻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