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质问:“你拿什么抵押!你凭什么用我的房子抵押!你要是不还钱我们全家跟你和西北风啊!你有良心?你有良心这十多年就是在大院里给我摆脸色喊我阿姨告诉所有人我对你不好?许平安你搞清楚当年要是我不同意,你以为许建国敢把你接回来?你早进孤儿院了懂不懂!”
小花平时饭菜都素净,刚才半碗鸡汤下肚又被这样晃来晃去顿时有些反胃想吐,她护着快被撕下来的头皮说:“你松开手,不然我吐你身上了!”
陈爱丽真害怕小花吐出来,只好松了手,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小花大吼一声:“吵什么吵!你什么都不懂激动什么!我告诉你我贷款是我自己的事和你们没有一毛钱关系!你不要冤枉我!”
“你放屁!”
“你无知!”小花再也忍不了了,即使听见弟弟在房间里哭也忍不下去了,她怒喊着:“这个大学我读定了!你最好不要拦着我不然我们同归于尽!”
这大概是许小花这辈子说过最狠的一句话。
她眼里的狠劲让陈爱丽后退一步,一怔楞人已经跑了出去。
小花心里郁闷极了,却半颗眼泪都掉不下来,那种感觉很痛,很难受,也很无奈。她能听见许栋在楼上哭喊着:“妈妈坏,妈妈坏,我要姐姐,呜呜呜姐姐!”
也能听见这栋楼里的人开了门听热闹,然后窃窃私语。
她捂着胃走出大院,坐在马路牙子上看车流。不远处有个书报亭,五毛钱可以打一个电话。她折了根小草在手里转,最终是没走过去。
陈爱丽故意没收桌子,等许建国回来看战场,许建国一进门就问:“这是怎么了?”
许栋已经哭睡着了,陈爱丽抱着儿子抹眼泪:“这日子没法过了!”
***
小花是在半夜回来的,她身上没带钥匙,但她知道对门沈家的钥匙藏在哪里,本来想在对面睡一夜,却没想到一上楼就看见自家留着门,有灯光微微透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不管是什么,她都要迎接。
客厅里只有许建国一人,这个家从她来的那天到现在,时光好像将之染上了浓重的岁月之色,墙壁不知什么时候泛了黄,上次楼上透水导致天花板长了黑色的霉菌,许栋出生后,客厅一大半地方都用来堆他的各种玩具。
许建国正在抽烟,看小花回来后才松了口气,他没忘记她初二那年夏天陪着沈熙知离家出走那次,他这么多年难得梦见了她的妈妈,一时愧疚得无地自容,从梦中惊醒后直到她回家,他都没合过眼。
所以这一回,他不敢睡,怕再梦到小花的妈妈哭喊着:我好痛,我要死了,你一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许建国灭掉烟打量小花,那么瘦,个子倒是很高,看起来竹竿一根,脸倒是巴掌大,一双大眼睛几乎占掉半张脸。
小花站在门口,许建国叹了声:“进来吧。”
小花这才走进去。
许建国没对今天这是多说什么,只是站起来往里走,留了句:“早点睡吧……”
小花知道,她赢了。
第二天她被老班叫到办公室里时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老班下节有课,抱着讲义笑着说:“你等等,讲完了就赶紧回去。”
小花下一节是体育课,当然,现在都变成自习课了。教师办公室里留着两个老师在备课,她呆呆坐在那里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好再电话响得很是时候,她扭头看那两个老师,见他们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但电话一直响也不是个办法,小花离得最近,就顺手接起来,极有礼貌地,字正腔圆地说:“您好,请问您找谁?”
那边的人轻笑起来:“你是许小花吗?我就找你啊。”
小花啊了声,迅速捂了嘴扭头看眼色,两个老师还是没抬头,她躲在椅子下面充满了喜悦,小声道:“沈熙知!”
“恩。”那边的人淡淡地,问,“最近好吗?”
小花也嗯了声:“挺好的。你怎么会打老师办公室的电话找我?”
“因为家里找不到你啊。”
小花沉默了,陈爱丽拔了家里的电话线说没钱交电话费。她已经很久没和沈熙知聊天了。
沈熙知此刻正坐在校内河边的草地上仰头望天,他问:“许小花,要不要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