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小心车子!”一辆机车呼啸的从沈蓓珊身后穿过。
贴在他胸口,两人的姿势好像搂抱一样,她的心脏跳得比跑完十条街还要急速。
“你走路还是不看车子。”他低哑的声音里担心的意味更胜于指责。
沈蓓珊挣脱的推开他。“谢谢。”她喃喃道。
席培铭让她离开自己,眼睛一瞬不瞬的对着她看。
“看什么?”面对好像要烧起来的视线,她有点慌乱。
“我现在才发现”他突然爆笑出来“你已经不是空军基地了!”
“死培培!”沈蓓珊下意识的用手遮挡着胸口,一脚往他小腿上踢去。
“报你刚才非礼我的仇。”他笑着拉起她的手。“去那个小鲍园好不好?你不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她不置可否的跟着走进公园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虽说僻静,汽车喇叭此起彼落,透过稀疏的林木间,也可以见到小孩子在荡着秋千。
“培培,你记得我们以前玩过碟仙吗?”沈蓓珊表情严肃的问。
“记得。”他皱皱眉,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你记不记得我经常和哪些人玩?”她的声音急切起来“我有没有掀开过碟子?”
席培铭搜寻她的眼底,沈默片刻才慎重回答∶“我们玩的时候还有我班上的男生,另外我们和爱班的女生也玩过一次。除此之外,据我所记得,你都是和你们班玩。但是,我没见过你掀开碟子,也没听说你做过这样的事。”
“哦。”期待落空,她气馁的垂下头。
“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从她的表情和口气听来,他丝毫不怀疑有事发生。
沈蓓珊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有个鬼,找上我,说我以前掀开过碟子,要我帮他回本位,不然他无法投胎。”
“你说,一个鬼?”他觉得发出来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
“对,一个鬼。”她表情严肃的点头,慢条斯理的为他解释∶“你知道,人死以后会变成鬼,西方人称为灵魂,而日本人叫它做幽子。有人说鬼魂是一团气,卫斯理认为它是一种脑电波━━你当然知道卫斯里是谁罗!不过呢,如果根据道教的说法”
“停停停,”他举手制止她继续。“你刚才说,有个鬼来找你?”
她有点失去耐心了。“难道我国语不标准吗?算了,迷糊鬼,你自我介绍好了。”
迷糊鬼咳了两声。“你好,初次见面不对,我已经见过你了,是你还没有见过我也不对,唉呀,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一个鬼?难道真是鬼在说话?席培铭用力搓揉太阳穴,试着让自己相信这并不是在梦境,真的有一个鬼在身边。他想开口,张大嘴才发现发不出声音。
“完了,他吓呆了。我忘了培培胆子其实很小!”沈蓓珊很同情的用手拍拍他的头,好像摸小狈一样。“不怕,不怕,乖,蓓蓓疼。”
“可是我以为,那才是遇见鬼的正常反应。”迷糊鬼嗫嚅的表示意见。
还好,沈蓓珊没有听懂。对着目瞪口呆的席培铭,她一个劲儿把关于迷糊鬼的事全说了出来。当然,也少不了招供派狗给他“特别照顾”的事。说完,她无奈的表示∶“所以,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了。”
看他眼神明显的在打量自己,沈蓓珊满心烦躁。“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相信”他很痛苦的用手掌揉脸。“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没神经的女人。”
“什么?”
席培铭将手从脸上移开,伸过去按着她肩头。“如果是个平常的女人,不,男人也一样,乍然遇见鬼只怕会吓昏过去,而你居然还很高兴的和他讨论合作开马戏团蓓蓓,我一直以为你是胆子大,但今天我才发现那叫做迟━━顿!”为了怕她听不懂,还刻意放慢速度,字字清晰的说。
“英雄所见略同。我深有同感。”迷糊鬼的声音冒出来,他实在已经憋不住了。
席培铭猛然抬起头,迅速望望四周。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迷糊鬼内疚的表示。
席培铭大口吸着气。“没什么,我没事,只是有点吓一跳而已,对,吓一跳。”
“既然如此,我们的会议就开始了。”沈蓓珊语调快乐的宣布∶“今天的议题是鬼魂应该如何在人类世界里生存!”
“不对,不对,应该是如何帮鬼魂回归本位。”迷糊鬼很怕她是认真的。
“唉,你当我是白痴啊,那当然是第一议题罗。只不过,万一讨论不出方法,或者方法行不通,我们只好想后路呀!瞧我多有远见呵。”她相当佩服自己。
看着沈蓓珊和“空气”一来一往的对话,席培铭还是傻了眼。
“怎么了,你都不说话?”她推推他。“我们是来请你想办法,不是来欣赏你发呆的表情。”
席培铭勉励自己不能输给一个神经迟钝的女人。整理好思绪,再清过嗓子后才提议∶“眼前这个问题,其实重点不在于如何送他回本位,而是如何帮他投胎转世。”他还不习惯对空气说话,所以看着沈蓓珊说。“也许有不用送他回本位也能投胎的方法比方说,找和尚念经?唉,我真蠢,他家人应该做过这些仪式了,要是有用的话,他就不需要来找你了。”
“找和尚念经?听起来的确是个满蠢的主意。”她不怪他“没办法,你的脑袋始终没有我好。说不定他们家信的是基督教呢!”
迷糊鬼没有说话。
“喂,出声嘛,给点意见啊!要投胎的是你,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可行的方法呢?”
“坦白说,我不知道超度有没有用,因为我家人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我告诉过你,不久之前警方才找到我的尸体,由于无法辨认身份,当然也不会通知我家人十年前我是负气离家出走的,所以这几年来,家人都以为我失踪了。我哥至今还不放弃寻找我。因此没有人帮我超度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隐遁在黑暗中。
沈蓓珊用力抽了一下鼻子。“好可怜,你真是个很可怜的鬼耶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竟然连葬礼也没有”
“你不要这样嘛,弄得我也想哭了”迷糊鬼的声音也开始带着哭音。
眼看一人一鬼随时都会放声大哭起来,席培铭哭笑不得之馀,却隐隐感到整桩事情不太对头。他仔细回想沈蓓珊告诉他的每一句话,想从其中整理出头绪来。
“老兄,你叫什么名字?”他抬头对天空说。“我不想老把鬼字挂在嘴边。”
“我?”迷糊鬼停止啜泣。“我姓凌,凌子舜。”
“啊,你怎么没告诉过我?”沈蓓珊不平的嚷嚷起来,像个没分到糖果的小孩。
“奇怪,你又没问我。”
“可是,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不知道你的”
“嘘!”席培铭制止她继续玩绕口令。“别打断我的思路,保持安静很好。凌子舜,你说你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你家人都以为你失踪了。而很多年以后,警察在山谷里找到你的尸体,不,应该说,你相信那是你的尸体,对吗?”
“对。”
“哪个山谷?”
凌子舜说出一个冷僻的地名。
“从来没听过。”沈蓓珊很疑惑“迷糊鬼,不,凌子舜,你跑去那里作什么?”
“不记得了。”他的声音有点犹豫。“我想不出为什么会跑到山里去。”
“那你记得些什么?”席培铭接着问∶“像你为什么会离家?最后是和谁在一起的?又做了什么事呢?”
“当时我和家人吵架,一气之下我就离开家,去好朋友家中住了两天。两天之后,趁朋友不在,我留了张纸条告别,然后就离开了他家。”凌子舜停顿半晌。“接下来的事,就记不清楚了。等我再有记忆时,大约就是在沈蓓珊她们玩碟仙的时候。”
席培铭思索着。“既然如此,我们要怎么确定那真的是你的尸体?”
“我十分确定。”凌子舜回答∶“坦白说,这十年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的神智始终昏昏沈沈,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四处飘荡,无处是家。直到某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山谷里,而眼前见到的却是自己的尸体,两名警员站在一旁一瞬间,我才完全明白自己是死了,从他们的话里知道我是从山上跌下来死的,警方相信是意外失足。”
“我明白了,但是,我想要的是实际的证明。”
沈蓓珊举起手“我有建议,能不能请你家人去认呢?”
“不,请不要这么做。”凌子舜的声音很紧张。“我家人以为我还活着,我宁愿宁愿让他们继续这样想,我不要爸妈知道我死了,那实在太惨忍”
“我懂你的心情。”席培铭叹气。“何况,现实上我们也没办法通知你家人。总不能去见你父母,说我们相信你儿子凌子舜死了,尸体在某某山谷,请去认尸。当然我们更不能告诉警察,我们遇见个鬼,他说这尸体是他,请去调查一下。”
“说的也是。”沈蓓珊觉得有理,奇怪自己想不到这层。“托梦如何?”
“我不会。”凌子舜疑惑道∶“我不明白,你们这许多问题和我投胎有什么关系?”
“大概没关系。我只是喜欢把问题弄清楚。”席培铭看看手表,时间太晚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回去再讨论。”
沈蓓珊一怔“回去哪里?”
“我是在跟凌子舜说话。”他拉着她站起来。“当然会先送你回家。”
“你要我跟你去哪里?”凌子舜问。
席培铭耸耸肩,故作轻松的说∶“跟我回家。再怎么说,你是个男的,总不能二十四小时跟在蓓蓓身边吧?那样太不像话了。”
“为什么不像话?”沈蓓珊大惑不解。
席培铭讶异的看着她。“你不在意?一个看不见的男鬼随时跟在你身边?你睡觉、换衣服、甚至洗澡他都在身边?”
“我会叫他离开啊。”她说的理所当然。“何况,要看也已经看过了”
“什么?”他咆哮。
“凌子舜已经偷看过我洗澡了呀!”她居然面不改色。“他还很称赞我的身材哦!”“我没有!”这次是凌子舜咆哮。
“你胆敢否认?”沈蓓珊双手叉腰,表情很凶恶。
“不,我是说,我没有称赞你的身材。”他急急辩解,但效果更糟。
席培铭的脸部肌肉扭曲成一团。“这么说,你承认你偷看蓓蓓洗澡?”
面对两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自己打入地府的人,凌子舜决定最好的解决方法是“闷声大发财”反正,他们又看不见自己
“他不出声了。”沈蓓珊很羡慕“当鬼真不错,我们又抓不到他。”
“凌子舜,我知道你还在,”席培铭仰天对空气说“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二十四小时跟在我身边,不准再去找蓓蓓。等我回家以后,如果听不见你声音的话,我和蓓蓓就再也不帮你了。”
“你要回哪里的家啊?”她问。
“老家。”他轻轻揽着她的肩头,向着公园外走。“会不会冷?”
沈蓓珊摇摇头表示不冷。“好怀念你家那间屋子,记得我们在里面冒险”席家的老屋子是他们俩小时候经常游玩的地方。
“我们的秘密房间。”他笑了“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你想,我明天能不能去玩?还是你有事?”她好想再看看那个“秘密房间”
“没有。那我明天去接你。”席培铭怕她冷,加快脚步走向车子。
两人沈默的走了一会儿,大半的思绪都还在凌子舜身上打转。
“真奇怪啊真奇怪,特地跑到山里去送死?”她喃喃自语着。
风声变遽了,冷冷的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几片叶子跌落在脚边。
席培铭停下脚步,感觉身上起了一阵寒意,彷佛听见求救的惨叫从远处某山里传来,山谷响起回声,一遍又一遍
“你说的对,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