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跟你妈说。”
咬着唇,胡咏春低下头去“对不起嘛!我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不是出于本意。”
严于臣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
她霍然抬头“那你还”
“听了就是不爽!”
她懂了“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还有一点。”
“小气!”哼!
“谁小气?”
“你啊!跟人家计较,不是小气是什么?”
“你还想继续冷战下去吗?”严于臣出言恫吓。
胡咏春扁着嘴“不要!”她主动握住他的手。“你再跟我冷战,我就跟你翻脸!”要威胁一起来威胁!
“你”唇枪舌战倏忽停止在手上明显的红痕“很痛吗?”指尖轻抚,胡咏春立刻皱了眉,使他心口也跟着疼痛起来。
“擦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拖了就走。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并肩而坐,严于臣拿出药膏细心的为她抹上。
“她为什么打你?”
胡咏春耸耸肩“只要不顺她的心,她就会动手打人,习惯了。”
“她以前常常打你?”哪有被打成习惯的事!
她静默了一会儿“她比较常打我妈。”
“阿姨?”严于臣惊愕莫名“为什么?”
她从来不喜欢谈论自己的过去,谈她小时候的事情,谈她与母亲是怎样辛苦的走过,可在他温柔的目光之下,胡咏春有种想一古脑朝他倾诉的冲动。
“我爸他家很有钱,而我妈不过是他家里的一名小佣人,所以我奶奶以门不当户不对的理由拆散他们,即使我妈怀孕了,我奶奶还说,如果是儿子就留下,如果是女儿,要我妈带走。但不管是男是女,我妈都别想嫁给我爸。因此,我爸跟我妈就私奔,跑到远远的南部去,独立生活。
“可是我爸的身体本来就很不好,努力工作一段时间之后,生了大病。我们家没钱看医生,妈妈只好厚着脸皮回去求奶奶,可是奶奶让我妈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仍狠心的不理不睬,后来我爸过世了,她却把我爸过世的原因全推到我妈身上。”回想过去,心仍绞痛。
还记得妈妈普经说过,在她出生的那一年,奶奶曾写信过来,信纸上只有短短几个一字“若是女儿就叫咏春。”
妈妈当初以为这是奶奶愿意原谅她们、态度软化的开始,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奶奶恶意的玩笑,因为她是佣人出身的孩子,所以也要取个丫鬟名。
自此之后,胡咏春就痛恨极了她的名字,可局她的名字含意不差,无法更名,于是她只能带着长辈的讥嘲过一辈子。
“后来你奶奶把你们两个接回去了?”
胡咏春点点头,眸中却门起了愤恨的光芒“我爸死后,我奶奶把我们两个接回去。我妈人天真,以为奶奶愿意照顾我们。”她顿了顿。
“我想你也发现了。我妈其实没什么工作能力,她是一株菟丝花,需要仰靠人才能生存下去。而她的家事能力也同样的差劲。虽然她手脚笨拙,可是天生就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气质,所以我爸才会喜欢上她吧!”她抬头想了想,发现严于臣正审视着她,脸不由得一红“看什么?”
他笑“没什么,你继续说。”
“喔!”被他这样盯着,胡咏春全身都不自在起来了。“我们被接回去之后,家里从里到外所有的家事全由我妈一人包办。可我妈笨手笨脚的,我奶奶就借题发挥,又打又骂。我猜她根本是故意把我妈接回去虐待的!”
“你被接回去的时候几岁?”
“五岁!”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打我妈的时候,刚好被我看到。我冲过去推开她,从此以后她就两个都打。而且要我跟我妈一起工作,并故意威胁我妈,如果做不好的话,她只打我一个,要我妈在旁边看。”
“该不会以后所有的工作都你包办了吧?”
“那是因为我看不惯我妈的笨手笨脚。”胡咏春突地慌张起来“你应该也听过一句话吧?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就会帮你开另一扇窗,我就是上帝派来补我妈不足的。”
“并不是你妈把工作推给你的?”
“对!”胡咏春开心的一扬嘴角“很多人都认为我妈虐待我,饭也我煮,家事也我做,其实是我不要她做的!因为我够聪明,五岁就会自己拿锅铲炒菜了。既然我做得好,为什么我要容忍我妈煮的那些食不下咽的莱呢?”
“你都这样跟别人说?”
“对啊!”“你真是阿呆!”她的童年竟是如此艰苦,他曾经欣喜于她优异的厨艺,但一旦知道技术是如此养成的,他宁愿她什么都不会。
“什么阿呆?”胡咏春不悦的扁起嘴。
“你真疼你妈。”搞不懂谁是妈妈,谁是女儿了。他怜惜的抚着她细致的粉颊,情不自禁地抚慰道:“委屈你了。”
胸口突然一酸,害她差点掉下泪来。
“才不委屈,我妈是我惟一的亲人,我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严于臣微笑看她。
似乎受到鼓励,胡咏春忍不住抱怨起来了“像那个胡冰?,不管我妈如何疼她,她都爱扮灰姑娘,四处哭诉被继母欺负,害我妈老被人闲言闲语,实在是可恶至极!”她气愤的握拳。“我只要一看到她那张嘴脸,就忍不住想扁她!”
“别气了。”他知道胡冰?老对她们母女出言不逊,却没想到她还会在背后造谣。“不要理会她,独脚戏演不下去,她就不会老爱旧话重提。”每次胡咏春都会跟着胡冰?的话起舞,胡冰?当然乐此不疲的继续精神虐待胡妈下去。
“不能忍。”
“那下次我帮你出气。”
“那她会说我们都联手欺负她。”
“那就叫她离家出走啊!”严于臣呵呵笑。
胡咏春明了严于臣笑里的含意,也跟着笑出来。
那女人只出一张嘴巴,真教她出外自己谋生,那跟天下红雨一样难。
“既然你做得那么好了,你奶奶还打你们吗?”严于臣又忍不住关切的问。
她笑脸黯沉“要挑剔是很简单的。后来她大概发泄够了吧,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连你都赶?”
其实奶奶有偷偷将她叫过去过,问她要不要留下来。而她的答案当然是拒绝。她怎么可能不晓得那个老巫婆心里在想什么?她不过认为她是个好用的免费佣人而已,心情不好还可以拿来出气。
“她没承认过我是她孙女,为什么不赶?”
严于臣定定的看着她,忽地拥她入怀。“辛苦你了。”
这次他真的把她的眼泪给逼出来了。
用力眨眼,却是愈眨眼泪掉得愈多。
“讨厌鬼”她忍不住捶了他数下“你害我哭,讨厌鬼”
他仅是拥着她,任她捶,住她委屈的泪水弄漏了他的衣裳。
哭掉了二十几年来的委屈,擦擦眼泪、摸摸鼻子,忽然发现肚子“咕噜、咕噜”叫了。抬头看钟,都六点了!“这么晚了?我该煮饭了。”她慌忙站起身来往二楼的厨房跑去。
自冰箱拿出食材,关上门的同时,她瞧见了站在门口的他。
“爸跟妈回来的话,请他们等一下,我半小时就好。”
将食材放上料理台,撕开保鲜膜时,严于臣接手了她的工作。
“我来帮忙。”
胡咏春目瞪口呆的样子好像看到外星人乍现。虽然他也是厨房白痴一族,但凭他的聪明才智,他才不相信他连个忙也帮不上。
“我来帮忙。”他笑着再说一次“以后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忙二个人累了。”
温暖盈满了胸膛,害她差点又掉眼泪了。
可恶的家伙,老爱弄哭她。
“那你帮我捡豌豆荚。”她将一袋绿油油的豌豆荚跟一个塑胶盆子交给他。
捡?有挑选之意,所以应该不是把豌豆荚丢到盆子里那么简单,那会是什么呢?严于臣将豌豆荚从塑胶袋里拿出来,将长得漂亮好看的排列整齐,长得有些丑丑的就再丢回去。
十分钟后,大功告成。
胡咏春瞪着优美躺着的豌豆荚,以及被弃置塑胶袋里的那堆可怜虫,忍不住爆笑出声。
她的狂笑绝对没有任何赞赏之意,严于臣气闷的知道这一点。
“敢问要如何捡豌豆荚?”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屈,不耻下问。
他的厨房智障程度跟妈妈有得比。胡咏春不由得想起妈妈第一次帮她捡豌豆荚,也是闹了一模一样的笑话。
“我教你,”嘴角的笑意始终克制不住“把头尾摘去,然后将边缘的录给撕掉。”利落的动作在她指尖形成一幅优美的画。“会了吗?”
严于臣嘴唇带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不看豌豆荚,看她干嘛?
“会了没啊?笨蛋?”红潮漫上双颊,胡咏春红着脸嚷。
“会了。”抓起豌豆荚,他照着胡咏春的方法做了一遍“学生做得还可以吧?”
“勉强及格。”将塑胶盆推回给他。“麻烦你了。”
“!”
两人相视而笑,小小的厨房里,幸福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