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女子挺神秘的。”
只见朱牛双眼闪了闪,唇边泛起笑意说道:“等你们见到她,一切就可分晓。”他摇摇头,宣布道:“她是个麻烦。”
“小乌鸦,你别老挡着我的路,行不行?”
“小姐,这样做恐怕不妥”
“就算不妥也不会害了你。把那个凳子搬给我。”
“小姐”
“我叫你搬你就搬!罗嗦什么。”
小乌鸦瘪着一张嘴,不情愿的递给汝儿。
“小姐,要是让老爷发现,会活活打死我的。”
“我没叫你留下,你要跟我一块儿走。”汝儿先把包袱丢到窗外,再站在登子上小心翼翼的撩起裙子,跨过窗台。
前院的锣鼓喧天,正是迎亲吉时。打从昨日起,莫大仲便将这对主仆给锁在房里不得外出,一直到今日饭菜都是由舞娘给送来的。若不是她莫汝儿天生胆大,也不会想到由窗口逃走。这窗没锁,八成是莫大仲以为光凭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跳出窗口?所以也不会在窗上下功夫。瞧瞧时辰,差不多再一炷捍的时间,媒婆就要过来找新娘子,在那之前,她可得先穿上凤冠霞披,乖乖坐在房里等着,偏偏此刻她身上还是素衣一件,连胭脂都还未施呢!
她根本不打算嫁给那猪公!
不是说她讨厌他,其实她也不是挺讨厌他的,见他就吵架实在是忍不住的习惯。老看他板着一张脸,不笑不说话的,让人看了挺闷的。其实他笑起来是很好看,比好看更好看,靠着月兔只习得几个大字的她,实在再也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他的相貌,不过他可是她第一个正眼瞧过的男人!相貌堂堂不说,每见他一回总让她觉得心脏像要停摆了似的,要是真与他镇日相对,她岂不死定了?虽然理不清这种感觉,但暂时归究于彼此相克,否则怎会有这种感觉?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还是她不赞同那种三妻四妾的观念,也许当初没遇见月兔,她会安于这时代的游戏规则,不过要让她知道在未来的岁月里,有所谓的自由恋爱,有所谓的一夫一妻制,她是说什么也不会与其他女人共享一夫的!包何况,十几年来目睹了她娘的悲惨岁月,如果是一夫一妻,她娘又怎会受到这种屈辱?她实在看多了这种情况。女人在男人的眼中比一匹马还不值,就算是老婆也只是传递香火的工具。要是成亲数年没生个白胖的儿子,一纸休书便马上过来了!这根本是个男女不公的社会,她哪能奢想那猪公一辈子就只守着她一个人
其实这要求也不算难。要让她一生守着他,只怕看也看不腻,但这只是她的想法,男人中就不这么想了。她可不希望相公娶了她没几日,又纳了妾,那她倒不如上吊算了。
所以,苦思多日,实在想不出个好法子,只好跑路了!这实非她所愿,却也是无可奈何中的唯一办法,她相信她娘也会赞同她的计划。
“小姐我看还是算了。就算逃出去,我们又能去哪?”
“天下之大,岂无我们容身之处?”汝儿喘了口气,暂时坐在窗口休息一会儿。“你尽管放心,等咱们逃出去,一定有路可以走的。”
“嫁给朱爷有什么不好?我瞧他待你挺好的,比起老爷对二夫人要好得许多。而且,朱爷虽然生得有些吓人,但能忍受小姐的个性,我看不如”
“你闭嘴。”汝儿喝道:“你要是不想一起逃出去,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可不许大声嚷嚷,要是我给抓了回来,咱们主仆情份就此恩断义绝。”有时候恐吓比哀求更有效。
“小姐”
“你听见了没有?”
小乌鸦一咬唇。“小姐,你带我走。”
汝儿眼一亮,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咱们是好姊妹,谁也抛不下谁,你等等,我先跳下去,你再上来。”汝儿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地面窗子这么高干嘛?就算是防贼也要想想,万一失火了,住在里头的人不就是没路可逃了?
她咽了口口水,闭上眼,深吸口气。要是跳得不好,不是断腿就是断手,但好歹也得搏它一搏。
默数一、二、三,她一咬牙,闭上眼,朝地面跳下。
好半晌的时间,汝儿还以为自己正腾云驾雾,飘在空中许久不曾落下。
后来,她悄悄的睁开一只眸子。
那不是朱琨庭还会有谁?
她惊呼一声,看着猪公正嘲弄的望着她,这才发现原来是他在下接接住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正是我该问的话。”
汝儿一张脸红透了。
“我只是想想测测窗口到地面的距离。你不认为这挺值得思考的吗?”
“换个理由,或许我会接受。”
她的脸蛋简直要燃烧起来了。
“放我下来。我不见得每件事都必须经过你的批准,朱王爷!”
“那可不一定。”他嘴角上扬。“再过一个时辰,你就是我的妻子。如果你没忘了这点的话,我想我会很感激你的。”
“你何必娶我?随便找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都比我强,何必一定指名要我?”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姓朱的!放下我!”
“琨庭,或者,你可以叫我相公、老爷或者王爷,随你叫。”
“我偏不!”
“小姐你没事吧?”小乌鸦的声音飘了出来,显得很紧张。“我可以爬上窗台了吗?”
“听起来像是个共谋者。”朱琨庭喃喃道。
“这不关小乌鸦的事这全是我主使她的,要是你想打人就打我好了,不准你我小乌鸦出气。”汝儿很努力的想挣脱他的怀抱,不过以他的力道而言,似乎不太可能,所以她只好暂时放弃。反正有免费吊床,她也乐得舒服。
她蹙起眉。“你以为我会打你?”
“可不是?上回你害我一个礼拜都不能坐着,要不是我嫁过去,那天你一个不高兴,我岂不是一辈子都甭坐了?”
他压根不信,那一巴掌的威力顶多让她喊喊疼,还不至于到皮开肉绽的地步。
“你不信?”她看出他的想法。“当然你不信,是你打的嘛!要是人信了,那不就是昭千天下,你朱王爷也会欺负一个可怜弱女子?那时候你可就没脸见人了。”
朱琨庭不情愿的被她逗笑了。
“其实你笑的时候挺好看的,干嘛成天板着一张脸?挺吓人的耶!”她着迷的望着她软化的脸疣。
“我吓到你了?”他蹙起眉,那股冷意又回到他的脸上。
“我才不怕。”
朱琨庭轻吐了一口气,幸亏她不怕,要是娶个怕他的小妻子终日相对,恐怕不到一年半载,他就先发疯了。
“喂!猪公,我们打个交道好不好?”
“如果是谈退婚,你没有机会了!丫头。”他冷冷道。
“我可以给你我十七年来的积蓄,那是我一点一滴存下来的,虽然不是挺多,但这可是我唯一值钱的东西,你可以全数拿去。”
“如果成了夫妻,你的财产就是我的,那几文钱照样是我的。”
她睁大了眼,气恼的瞪着他。
“你无耻!那可是我所有的财产,你休想抢走!”
他好笑的望着她,说道:“那几文钱在我眼里不算什么,有价值的另有其物。”
“是什么?”她好奇的问,说不定她可以找来。
“你。”
她愣了愣。“我?”
“你!丫头,别妄想从我身边逃走。”她眯起眼。“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这回念你是初犯,我可以原谅你,要有下回,你就是自讨苦吃。”
“你不讲理”她看了他的脸色,很识趣的改变了口气。“堂堂王爷娶个侍妾之女,人家听了可会笑话的。”
“你自卑?”
“才不。”自卫的眼神浮现在她眼底。“我有什么好自卑的?虽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但也不过是生对了人家,这可不代表你行!我没念过书是因我生错了性别,要是今儿个我是堂堂男儿身,我也可以去考个武状元什么的!说不定还比你强呢。”
“我倒宁愿你是女儿身。”他喃喃道。
“可以任你欺负嘛!”汝儿很不悦,看来这回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他只是笑笑,倒也不说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你好歹也先放我下来。”偎在他怀里,虽然挺舒服、挺温暖的,但总不合礼仪,而且先莫说其它,单单气焰她就比他矮了半截,这对她来说可是相当不利再说,这可是她头一回让男人给如此贴近的抱在怀里,他的脸都红了起来,尤其对象是这朱琨庭
“放下你,让你又有逃走的机会?”他轻易看穿她的想法,冷笑道:“凭你这颗小脑袋就想逃离我的身边?恐怕难上加难。”
“你瞧不起我?”
“我劝你打消那个念头。”他不顾她的气恼,示意朱牛过来。
等我们走后,去告诉莫老爷,宴客照常举行三天,一个月之内不必拜访王爷府;还有,那个小丫环,你看着办吧。”
“小乌鸦是跟着我的。”汝儿抗议。
“你有别外的丫环伺候,不必莫府的丫头跟着过来。”
“我不要别人,我就只要小乌鸦。咱们俩情同姊妹,没她就没我。”汝儿决心抗争到底,就算绝食抗议也在所不惜。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她敢协助你逃跑,让她留在莫府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她是听我的,要怪就怪我。”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就连小丫环也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汝儿瘪起嘴,怒瞪着他。
“在你眼里,女人比一匹马都不值,是不是?”
“差不多。”
“姓朱的!别发为仗着你人高马大就可以欺负弱女子,好歹我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现在你就这么不尊重我了,更遑论将来过了门,你会怎么虐待我!”
他眼里忽现笑意。
“现在承认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汝儿的脸蛋红了红,硬是闭嘴不吭声。
“也好。只要你纺不逃跑,我倒是可以考虑让那丫头做陪嫁。”
汝儿盯着他其实她是挺喜欢盯着他的脸,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你相信我的誓言?”
“我相信你的人格。”
这还是头一遭的经验。有人会相信汝儿的人格?倒不是说她的信用差到哪里去,实在是这时代女人的信用根本连一文钱也不值,男人压根不信女人会有什么狗屁信用。换句话说,这时代的女人是低人一等;不!应该是说比狗还要低下。
所以,有人,而且是未来的夫婿肯相信她莫汝儿的人格,实在让她开心得很,一时间也忘了和他斗嘴,不仅如此,对他的好感也加深了几分。
“我等着答案。”
“成交。”她开心的笑了。
朱琨庭眼里闪过一丝放松。
“很好。朱牛,今儿个就让那丫头跟着过来。”
“我娘呢。”
“丫头,你想把你娘一起接走?”
“那是当然。”她当他白痴看待,不过一接触到他眼神,她马上就收敛起那副表情。“自幼我和我娘相依为命,现在我嫁人了,她当然也要一块儿过来,否则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又没小鸟鸦陪着她,那多无聊啊!”“她是属于你爹的。”
“可是我爹已经十多年未曾进过西厢小绑了!有没有我娘,他都在不乎,只是少了一碗饭而已。”汝儿不解他的话里的意思。
朱琨庭叹了口气,解释道:“女子嫁夫,没有亲娘跟过来的道理,这对莫大仲是侮辱;就算是不受宠的侍妾,恐怕不出三天,也会登门讨回去。”见了她失望的脸蛋,他补充道:“你可以偶尔请你娘来住蚌两三天,我相信莫大仲是不会说话的。”
汝儿脑筋一转,想想也对。
“这样也好。一个月请娘来三、四次,一次住蚌四、五天,那么一月里我就有三分之二的日子可以见到我娘了。”她天真的说。
朱琨庭扯了扯嘴角,注意到朱牛那似快要爆笑出来的脸庞,不禁怒瞪他一眼。
“猪公,你可以放我下来了。”事已至此,不放弃逃跑的念头也不行了。她甚至猜得到只要她再想有逃跑的念头,只怕那比天高的巨人会守在她门前,命令她们不得擅离一步。
想想嫁给朱琨庭也不错!瞧他人还马马虎虎,也答应让娘偶尔过来住蚌几天,最主要的是她还挺喜欢看他的脸,有些冷、有些酷。不过她敢打赌他比莫大仲要好得多,光看她触怒他这么多次,还不会让他真正翻,光是这点,她嫁他就值得了。至少不必像她娘,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就算是铁壁也吃不消。说不定过几天,她还能说服他让娘搬过来住呢!想着想着,忽地发现朱琨庭根本没把她送回闺房的打算,只见他抱着她朝前门走去。
“你干嘛?吉时还没到,我连衣服都还没换上呢!”
“我已命八人大轿在前院等着,为防你逃跑,我亲自送你上轿,前院不得有人,一切从简,除了你娘与莫老爷之处,没人会瞧见你衣衫不整。”
“我衣衫不整?才没呢”她低头一望,这才发现刚跳下窗台,一个不小心扯开了领口,一大半雪白的肌肤给暴露在外头,还隐约可见那可爱的肚兜呢!
汝儿忙不迭的拉紧衣领,脸红的跟蕃茄一样。
“你偷看!”她小声的说。
他笑了笑。“我可是正大光明的看。”
“你很得意,是不?”她气呼呼的说,真想抹去他脸上得意的笑容。亏她之前还说他笑的模样很好看呢!简直下流到极点。
“你是我的妻子,迟早都要让我看的,时间先后我倒不是挺介意的。”他邪气的笑了笑,似乎那神秘的眼神里在诉说什么。
他抬起头看看天色。“时辰也差不多了,该是起轿的时候。”他不顾她的抗议外加破口大骂,一路朝前院走去。
“无耻、下流、卑鄙”坐在八人大轿里的她还直骂着,一点也没新嫁娘应有的含蓄。
骑在马上的朱琨庭只能笑笑的摇着头,任她一古脑的骂个够。至于莫府他回头一看那富丽堂皇、俗气至极的府愈离愈远,再一抬头望望天色。
今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他期待着杨明报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