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是有些怕爷的。那样温和的笑却让人猜不透心思。连带着让她对爷说的话都得三思再三思,生怕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来。
随手折了枝柳枝儿,扯片嫩黄的柳芽放进嘴里,微涩的清香溢满齿颊。
三月天,原该是和这春风一样飞扬的心却满是烦躁不安。她知道这些天绿儿和张总管走得很近,像和中堂送来的美人这样的事儿都是绿儿打听出来的。
“巴结上总管总是好处多多,最起码帮着你打听出情敌的底细啦!”情敌?!绿儿说这话时惹她白眼。压根就没得比的又怎么做得上一个“敌”呢?顿了下,玉簪的笑比嘴里的柳叶还涩。怎么会存了“比”的心呢?难道她心里还是真的存了那样的心思?
像这位沐婉云姑娘就是和中堂送来的美人之一,虽说容貌不及侧福晋。但性情温婉和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有礼得很。玉簪最喜欢的是她闲谈的笑,真和她的名字一样——天边飘过的白云,好像沐姑娘念的诗,哪像她的名字。
找不到绿儿,玉簪就蹲在湖边。虽说是初春没什么好瞧的,但听听琴声也是不错的。袅袅琴音,隔水传来,再衬着水榭园林,更是一种享受。难怪皇帝特别喜欢承德避暑山庄如意洲的一片云剧楼。她还记得姑姑曾念过万岁爷的两句诗。好像是什么“白云一片才生峋,瞥眼蛐云一片成。”吧?可惜她这辈子也没那个福气上“一片云”听戏。
不知何时琴声竟歇,她抬头才发现沐姑娘的贴身侍女站在她面前“玉簪姐姐,我家小姐请你过去。”
“咦?”遥望沐婉云微笑颔首,就是不想去也不好推辞。只好紧走几步上前“沐姑娘的琴弹得真好听。”
她的赞美只是让沐婉云客气地点头“早就想和玉簪姐姐说说话,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一个奴婢哪受得起姑娘这样称呼呢。”是啊!她真的是老了,就算是奴婢也是个老丫鬟喽。
“怎么会呢!姐姐是爷身边的人,咱们理应多亲近亲近才是对了,几天未见七爷,他,可还好?是不是都在燕姐姐那儿?”
她们是不是都误会啦?她这个丫鬟真的不是像她们想象中的那么得宠。主子的事她又怎么会清楚呢?那抹淡淡的笑看在眼里,似乎没那么顺眼了。这位沐姑娘和她们爷还真是像——一样的笑。
“主子不常在家,玉簪也不知道爷到底会”
“是吗?”声音冷淡了几分,指尖挑动琴弦,带出一丝嘲弄“听说侧福晋也很宠你,常常召你闲聊啊?”
“福晋只是问问爷的起居饮食罢了。”是不是人和人相处都是这样?以前待在西苑里可没觉得这么累。
玉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些主子逼疯了。好容易逮着绿儿的影,就忙着抱怨。
“有什么好抱怨的?人家不找你打听难道要找咱们这些个不得宠的小丫鬟问吗?”
“绿儿,怎么连你都说这种话?我何曾得宠了?不过是让人使唤的丫头,哪来的宠不宠的”
绿儿顿了下,折好被子转过头看她“你这样叫不得宠,那我和苹儿她们几个连书房的门都进不去,那咱们又算什么?”
“书房有什么了不得了,还不是一堆翻都翻不完的烂纸头!”
“用就表示爷他很信任你啊!”绿儿看着她,忽然酸溜溜地来了一句“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成了咱们的主子呢!”
“你——”瞪着她,玉簪又气又怒却说不出话来。到底什么时候绿儿和她这么生分了?“咱们”?!难道她竟已被排挤出她的圈子了吗?
目光一闪,看她默声不吭地坐在椅上。绿儿忽然慢吞吞地说道:“你不喜欢爷吗?”
“我我不知道!哪个女人不是想嫁个好丈夫,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呢?咱们是姐妹,没有秘密。坦白地说,爷那样的男人只要是个女人都会喜欢,可是再怎么想也不过是个梦啊!”不过是一场梦,是的,没错。像她这样的女人,凭什么去做梦呢?她不配啊!在爷身边的可以是雍容华贵,身份高贵的福晋;可以是清婉脱俗的沐姑娘;也可以是艳丽娇媚的燕姑娘;但绝不会是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丑女人
一口茶喷在玉簪身上,永恩禁不住抱怨:“我说玉簪,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要说到这泡茶,你可还真该向七哥以前的丫头学学。对了,你从前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回头叫她教教玉簪这丫头。
拂去衣上的茶渍,玉簪倒也不在意。只专心看戏台上的大戏。反正任谁被吐了十来回不习惯也习惯了。
永琮喝了一口茶,看着棋盘淡淡地皱了眉“前些日子永璇相中了她的手艺,就给了永璇带回府里了。
“七哥还真是的,要送人不早送了我,难道咱们不比八哥还要亲?”瞪着含笑瞧他的永璇,永恩自顾自地抱怨:“我记得那丫头的模样倒真是生得好,尤其是一手茶艺”眼角上瞄,永恩忽然笑了“七哥这么大方,怕是最后府里头只剩了这个做事糊涂的玉簪伺候了!
这算什么意思?玉簪垂着头,看上去没什么却还是在心里头咒着这每次一来就胡说八道的九爷。
永淙抬头瞧了他一眼,平声道:“玉簪这丫头虽没别的好处倒也还算是忠心,你若要就带回去好啦!
“不琮啊!”不用玉簪出声,永恩倒先怕了“我说七哥,我可不像你那么招人恨。没事塞个这样的丫头给我就算没碰着刺客也先被她泡的茶毒死啦!”
“九弟的胆子怎么这么小?”永璇转过身来笑道:“岂不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看像玉簪这样的好姑娘倒是难得,若是七哥肯割爱,我倒想收入房中”
她没听错吧?!玉簪拧着眉,连本来听得挺好的大戏也觉得闹人了。这八爷也真是的,好好地来听戏班子唱戏也就算了,怎么还跟九爷瞎起哄呢?“八爷,您可别开玩笑了。奴婢哪有那个福分呢?”
“怎么没有?”永璇眯着一双笑眼,倒真是和七爷有那么几分像“除非你心里惦着你家七爷,才瞧不上八爷我的一番心。”
脸上一红,瞧着永琮皱起的眉,玉簪也急了“爷是爷,我是我,哪像八爷想的那样呢?!玉簪虽然卑贱,但也未必就命中注定一世孤苦为奴啊!以后出了府,总也会碰到我喜欢的人。就算他只是一个种田的、杀猪的、或者也只是个奴才,但只要他对我好,我就跟他一辈子”
永琮抬头看她,脸上多了几分古怪“难道八爷不好吗?跟了八爷不比在外头吃苦受罪来得强?”
“八爷好那是八爷的事!奴婢只是一个小丫头,没那么大的福分。”玉簪低着头“这世上好女人太多,总不见得几位爷也个个要娶回府里头吧?”
永琮看她许久,突然不再说话只低下头去研究着那盘棋。倒是永璇一拢折扇“好丫头!爷得不到你的心还真是一大遗憾。你说是不?七哥。”
不说话,目光溜过她的脸,永琮忽然笑了“老八,别在七哥面前耍花样,要不然可要小心啦!”永璇真以为他会把这个丫头放在心上吗?纵是救了他的命也不过是个奴才啊!不过、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
绿儿近日的行径好生奇怪。像现在这样,明明是迫在她身后出来的,却七拐八拐地跟丢了人。
玉簪一个人在“天桥”闲逛。在茶馆听说书,再吃了一碗油茶面,看卖面人的老人捏着孙猴子、猪八戒,挤在人群里看卖艺的小猴子对着她敬礼;炸“猫耳朵”的烫着了手;卖唱的大姑娘遭了人调戏;抡流星锤的汉子失手砸了自己的脚
京城里最繁华的地方,有着千奇百怪的事儿,就连气味都混着那种热闹。
随着人群熙攘,玉簪最后停在一个小摊子前发呆。眼中所见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乞丐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她呢?她到底想要些什么呢?
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瞧着摊子上的东西却发着呆,直到有人跌跌撞撞地撞到她身上,她才醒过神来。“姑娘,你没事吧?”她打量着跌在地上的女人,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没事。”被玉簪扶起来,她忽然面色一变,拨开玉簪扭身就跑。
“姑娘,你东西掉了!”玉簪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绒花,身子还未站稳,就有人一把扯住她。惊魂未定,一条铁链当头套下。
“你、你你要做什么?”突然被衙役围住,她的脚都软了。“这朵绒花是我在地上捡的!”就算偷,也得愉什么金饰之类的啊!
“本官知道!是你的同伴刚刚留给你的嘛!”领头的衙役看着她,冷森森地笑着。
“我不认识她的!什么同伴呀?你们别推呀!我是七阿哥府里的丫鬟!放开我,放开啊”是她倒霉吗?连上个街都无缘无故地被关进大牢里。胆怯地缩着身子,玉簪觉得自己真要变成绿儿那样的爱哭鬼了。“放我出去!”瞥见一点火光,她合身扑在铁栅栏上,嘶声叫喊。
“想出去?容易啊,姑娘。”拿着油灯的是一个斯文男人。“只要肯交出石头记,立刻就放姑娘出去。”
“什么石头不石头的?!我根本就没有!”可恶!一群混蛋!
“姑娘是没有,可姑娘的同伴有啊!如果姑娘肯劝她交出来的话,我愿意再给姑娘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白银?!玉簪真的是呆了,让那男人以为有机可趁“一万两!够你们花一辈子的了。”
“你别说了!银子我是很想要如果我有什么石头的话,一定卖给你好了好了!你快放我走吧!我真的是七阿哥府里头的丫鬟”
“七阿哥?!”男人回了身“你们真的没有抓错人?”
“胡爷,咱们确实看到她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不会错的。”
“你确定?”声音压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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