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只是不想睁开眼睛，不想面对所有人，尤其是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肮部的疼痛已不再是痛了，她心中的痛要比所受的伤痛上千万倍，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这对她太残忍也太伤人了，她伤心得不禁想死去。

    八年前的事件中，受害最深的人是她啊！那时的她正值丧期，父母去世的悲恸还未消褪，紧接着又是另一次更深重的打击，她从来没有怪他的意思，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忍受他无理的要求，甚或无情的言语。

    连日来所积压的抑郁皆在一瞬间爆发，吴义的欺凌、彩儿的升学问题，再加上这些年来在她心中压抑已久的身世问题，还有他

    像是一个过饱的气球最终只有爆炸一途。

    ‘你醒了。’他宣布道。

    林瑛姿不肯理会他，她的眼甚至没睁开过。他凭什么说得这么肯定！算了！她依然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痛不痛？’他的声音中多了温柔的成份。‘至少告诉我你还痛不痛，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疼。’

    ‘走开。’她才没有喊痛呢。

    ‘如果我不肯呢？’

    她又不理他了。

    石尚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句话不像责备，像是在指控她，他几乎不敢再去回想当时的情形，眼见鲜血从她身上涌出，光想就能让他手心湿冷、额间冒汗。

    在她还未清醒之前，他已由蓝雨婕口中得知了这八年来发生在她身上的点点滴滴。看到好友发生这种事，蓝雨婕差点动手杀了石尚杰，但她亲眼见到石尚杰心急如焚、悔恨交加的模样后，不禁又心软了，娓娓向他道出一切。石尚杰这才明白林瑛姿身上所背负的包袱竟是这么的沉重，而他一时失去理智所造成的后果竟逼她走上绝路。

    当他听到蓝雨婕说林瑛姿即将和吕正凡结婚，他便失去了自制，在他心中自私的认定她必须是他的人，所以他才会脱口说出那些话，逼迫她在女儿和情人之间做选择，促使她在绝望中走上绝路，直到出事后蓝雨婕才在情急之下说出实情，原来结婚这件事是她掰出来的，根本就没那回事。

    ‘为什么’林瑛姿的声音沙哑得令人无法听清楚。‘你为什么要出现？’

    石尚杰默然无语，眼中有着难以解释的光芒。

    蓝雨婕在此时走进了病房，林瑛姿的话她自然没有错过。‘我想你还是离开这里吧！’她看得出来好友目前的心情并不稳定，还不能接受他的存在。

    ‘我办不到。’

    ‘你做得到的，这世界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我已经没办法再面对你了’林瑛姿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对不起，我’石尚杰一看到她流泪，竟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我纺这种情况绝不会再发生，给我机会，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你没有必要为我负责，我会替你解释那并不是你的错。你走！我不要你留在这里。’

    ‘解释！解释就不必了，你不必为任何事做解释，我也不想问，只要他走就好，你什么都不必担心。’蓝雨婕在一旁插嘴。

    这一切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打从八年前出事那一天瑛姿穿着一身男装憔悴的回来时，不用说她也能从瑛姿的表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这个祸首终于出现了，还逼得好友差点没命，要不是看在他是彩儿的父亲份上，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他。现在她只想要这群臭男人远远的滚离她们的世界，只要他们不再来打搅她们，她什么都可以不再追究。

    石尚骅和吕正凡不知何时也走进病房。

    ‘大哥，我想我们还是先走吧！今天的情况并不适合再谈下去’石尚骅看着那名奇异的混血女子才刚清醒，一时间又得面对所有人的探询，一向尊重女性的他不禁也升起了同情之心，再说八年前的那件事他也不太清楚，大家应该另择一日，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谈谈才对，以现在这混乱的局面看来，今天他们什么也谈不出来。

    ‘谈！谁说要跟你们谈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过得很好，是你们破坏了我们的宁静，现在你们出现了，要我们跟你谈，太可笑了！一切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谈的！’蓝雨婕不忍再看好友如此难过，破口骂道。

    ‘雨婕，你们总得顾虑到彩儿，她终究是石先生的孩子，她不能一辈子没有父亲。’吕正凡认为事情总得要有一个结果。

    ‘你是要她认贼做父啰！’

    ‘你我都是局外人，八年前的事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你可别乱说话！’石尚骅忍不住说道。

    ‘哼！我知道的可多了，分明就是你哥欺负了瑛姿！’

    ‘没有。’林瑛姿终于开口了，众人皆停止了争论，愣愣的看着女主角。‘这不是他的错。’

    林瑛姿住院期间，石尚杰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你不回去吗？我已经好很多了’林瑛姿望着他说道。

    病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石尚杰坐在床边看顾着她，照料她彷若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身子，有好一阵子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气氛沉重得几乎要令她窒息，林瑛姿难忍静寂的折磨，石尚杰的目光太不明确了，她根本无从得知他在想什么，她只好再次打破沉默。

    ‘你想怎么做？’

    一开口她又后悔了，石尚杰握住了她的手，一股温暖由他巨大的手掌传向她的手。他的动作很轻柔，但她却因此紧张得微颤。

    ‘你明天就出院了。’

    这是否代表一出院她就无法再看到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喜欢有他在身边的日子。

    ‘我知道。’她的语气低落。

    ‘嫁给我好吗？’他柔声问道。

    他脱下手上的戒指，套进她纤细的无名指，林瑛姿隐约可以感觉到戒指还留有他微热的体温，这动作来得突然，她甚至忘了要闪躲，惊讶的望着自己被他握紧的手，随即又将视线移回他坚决的脸庞。

    ‘不！你不必这么做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不必为了那件事这么做。’她慌乱的从床上坐起，猛烈的动作引起伤口的一阵疼痛，她忍不住**了一声。

    石尚杰连忙将她扶住，轻柔的让她靠向自己，阻止她拔下戒指。

    ‘听我说，我从来不曾后悔过发生那件事，甚至庆幸能在那时候遇见你，我只懊悔失去了你，这八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否则你以为我这几年一直未惹为了什么？我一直在等你，等有一天能够找到你。’

    他一直没有结婚，这个事实竟让她产生了一丝喜悦，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啊！

    她马上又浇熄了心中小火花，脸上的光芒遽然消失。

    ‘我一直都在等你出现，这八年来我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因为她们不是你，我早在八年前那一晚就把你当成了我这辈子唯一想娶的人，难道你不明白吗？’

    ‘才一个晚上，你怎么会？’林瑛姿难掩感动的情绪。

    石尚杰露出自嘲的笑容，心疼的抚着她含泪欲泣的娇颜。‘你不也帮我把彩儿生了下来？如果你没有对我产生好感，我想你也不会天天面对着一个长得和我这么像的女儿，早就把她卖了吧！’

    提到卖女儿，她马上说：‘我不会卖彩儿，说什么也不会卖了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那时候太着急了，才会以为你们要卖了她，我表现得很差。’他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抚着她红色的秀发。

    ‘没有，你没有。’她没有抗拒他的拥抱，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应该恨他的，至少应该表现出一点矜持，她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个随随便便的女人，尽会对男人投怀送抱，就像那一夜。

    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的倚靠他的肩头

    ‘这八年来，我每天都梦想着能这样抱着你。’他像拥着心爱的东西似的环抱她，她有种被珍惜的感觉。‘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那天早上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那种感觉就像挨了一刀那么难受。’

    ‘真的吗？你不是在哄我吧？’

    ‘给我机会，我会向你证明。’他抬起她的脸，真诚的说道。

    他逼近的脸使她心跳加快，一抹红云飞上她的双颊，她知道他将要吻她，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拒绝他，他们的鼻尖相触，她垂下眼睑，害羞得不敢看他。

    他温暖的唇碰上了她的，她几乎来不及感觉，他又迅速的退了回去，房门在同一时间内被人用力的打开，他们急急忙忙的拉开彼此亲密的距离，看向房门。

    蓝雨婕带着彩儿伙同石尚骅一路快马加鞭的冲进来。

    ‘爹地、妈咪！’彩儿冲向父亲给了他一个大拥抱。

    ‘叔叔和雨婕阿姨带你到哪儿玩了？’石尚杰问道。

    ‘我们去附近吃饭，可是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彩儿欲言又止。

    ‘搞什么啊！我东西都还没吃完，你遇见鬼了啊！’石尚骅一边喘气一边抱怨。

    ‘尚骅叔叔，有坏人在那里。’彩儿的脸上有着惊慌。

    ‘什么坏人？’石尚骅根本没注意到当时有什么异状，就算有坏人那又怎样，难道凭他一身武艺还会打不过对方吗？

    ‘拜托！你已经吃两碗面了，第三碗没吃完也不会死人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能保护你，我一次只能救一个’蓝雨婕也和他一样喘得像条牛。谁知道石尚骅就像傻瓜一样呆呆的猛吃，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谁要你救了！我真该留在这里陪我哥，省得吃东西吃到一半还要逃难，弄得我消化不良，还得听你歇斯底里的发神经！’

    ‘我歇斯底里！我发神经！要不是’都怪她一时肚子不争气，为了省钱硬拉着他到附近的小吃摊去吃面，谁知道吃到一半竟遇上了吴义那帮人，她一急便拉起彩儿没命的冲回来，石尚骅一看她们跑了，丢了钱也跟着追在后头。‘算了！不跟你争。’

    ‘哼！我石尚骅何时沦落到要人救的地步，更何况是被女人救！疯言疯话！’

    ‘你有完没完啊！大男人主义！’

    ‘你也不像是个小女人主义者。’石尚骅忍不住回她一句。

    蓝雨婕杏眼圆睁的瞪着石尚骅，恨不得冲过去撕烂他那张俊脸。

    ‘你们别吵了。’石尚杰出言制止。

    ‘爹地，打是情、骂是爱啊！’彩儿冒出一句。

    石尚骅整整身上价值不菲的西装，摆出他自认为最帅的pose。‘为了不让小孩子误会，我决定不和你计较，毕竟我还有形象得维护。’

    ‘莫非今天是星期五，打扮成这样想必你是赶着去“上班”呵！小白。’蓝雨婕佯装有礼的说，言下之意却明白指出他像在星期五餐厅上班的牛郎，还亲匿的叫他小白，分明在说他像小白脸。

    ‘你狗眼看人低！’他石尚骅虽然长得有点太帅，但他可是个才色兼具的男人，好歹他也是堂堂程氏集团的副总裁，她竟然把他讲成像在靠皮肉讨生活的小白脸！

    ‘不会啊！听说那种工作收入不错，我怎么敢看低你啊！小白，职业是不分贵贱的。’

    ‘别像喊狗一样的叫我小白！’

    ‘哟，别生气嘛！形象，形象很重要，再说我也不想让彩儿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瓜葛。’她嘻皮笑脸的回他。

    ‘大哥，还有事吗？我想走了。’石尚骅一肚子的火，他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蓝雨婕这个可恶的女人。

    ‘想走？那最好！’蓝雨婕一脸的得意。‘顺便把你哥带走。瑛姿明天就出院了，你们的责任已了，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见面了，还有千万别说再见！我们就此分道扬镳，老死不再往来，话不多说，你们请回吧！’她话一说完便摆出请他们走人的手势。

    石尚杰对蓝雨婕的话并未表示意见，他向石尚骅点点头，‘你先走吧！我留在这里，明天向士飞请一天假来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室内爆发，蓝雨婕难以置信的望向自己的手表。‘才三十九分钟耶！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我才出去不到四十分钟，你们就决定明天结婚了！’她冲到好友的身边，仔仔细细的盯着林瑛姿湛蓝的眸子瞧。‘瑛姿，你告诉我，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鬼话！不管他说了些什么，你可都别信啊！’

    ‘大哥，终身大事，你不再考虑看看？这样未兔太冲动了。’

    ‘我已经想清楚了，婚礼明天举行。’石尚杰坚定的重申。

    ‘你向她求婚了？’石尚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喂，你究竟是何居心啊！莫非你认为瑛姿配不上你大哥？’蓝雨婕一时误会了石尚骅的意思，以为他瞧不起瑛姿母女。

    石尚骅只瞪了她一眼，连忙又追问道：‘我未来的大嫂已经答应了？’

    ‘我想她是不会拒绝了。’石尚杰回答老弟的问题。眼神却始终停留在林瑛姿的脸上。

    石尚骅衷心的佩服老哥，他也不过带着那一大一小出去吃了一顿饭不，半顿饭才对，因为他没吃饱，老哥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搞定了那个漂亮的混血儿，婚礼就在明天了。

    ‘但是婚礼定在明天，这未免太急了？’石尚骅并不反对大哥的婚事，但大哥总归是自己的亲人，他不愿看见大哥的婚事是在匆促中草率完成的，所以顾虑也就多了些。

    ‘这叫急？’蓝雨婕压根儿就不赞成好友的婚事，对石尚杰根深柢固的坏印象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消除，可是她又偏偏想找石尚骅的碴，接着又说：‘彩儿七岁了，都可以当花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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