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了。”步熙然抽出藏在袖中的信件,步少堤振奋地张大双眼“我马上去告诉大哥,叫大哥派人去搜!”
“不。”步熙然却否决他的提议,反而给了他另一道命令“别告诉大哥,也别派任何人去找千岁,为免打草惊蛇,就由你亲自去看看,在你回来后,只需对我报告而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这事的半个宇。”
他指着自己的鼻尖“我?”知道人在哪还不派人去捉,而且还不能泄漏口风?他在搞什么鬼?
步熙然窝在椅上邪恶地搓着两掌“我算是个满有良心的哥哥了,都已经让那小子舒服过一阵子了,我不能再让他继续太好过,就先派你去让他有所警戒一下,然后我再派出第二队人马让他去运动运动。”
“我听不懂。”步少堤苦恼地抚着额。
步熙然又拉过他,两手捉住他的下巴左看右瞧。
“话说回来,让你这只被困死在府里的井底之蛙,老是待府里对你的身心都不好,你是该出去开开眼界并且训练一下胆量。”看,他是多么充满手足之情啊,友爱完了一个弟弟又换一个弟弟。
“你到底在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听了听、猜了猜也不懂的步少堤,干脆蹲在地上等着他来解他打的哑谜。
“听二哥的话,如果去那里看到很刺激的东西,千万别像以前一样晕倒了。”步熙然没有解释,反而关怀无比地拍着他的头顶叮咛“就算要晕,记得晕倒的姿势要改一改,别再直直的往后倒,知道吗?”老是让他的脑袋直接撞地板,迟早有一天他会变笨,所以还是先叫他准备一下预备姿势好。
“啊?”
奉了步熙然之命,难得走出紫冠府喘口气的步少堤,照着手中地图,在城北一带紫冠府旗下商号众多的小巷里,边走马看花边寻找着地图上的正确地址。
在熙来人往的人潮里,被挤得有点寸步难行的步少堤,不禁蹙紧了眉心。
他真的很久没出门了吗?
倘若他没记错的话,他们紫冠府在城北这偏远地带的商府行号,生意并没有像现在如此鼎盛和繁荣,记得今年秋日步千岁带他来这附近巡视旗下商府行号时,生意状况也仅是中上而已,但怎么才过了数月,这里就改观得让他认不大出来?
边走边纳闷的步少堤,在愈走愈靠近他所要找的地点时,蓦然发现,在某座高楼大院前,排了串长长的等待队伍,由远处看来,似乎是有很多等着进门的客人,正守礼依序的在门外排队。
到底是什么店的生意这么好?他不禁狐疑地绕至店门外,在纷纷细雪中,眯着眼打探里头的状况。
“什么时候这里开了间这么大的茶院?”看着里头一桌桌坐着品茗挤满了整个大厅的汹涌人潮,步少堤有些讶然于这座茶院的规模。
不过,说是单纯的茶院,这里看来又不太像,因为在里头坐着的人,皆是他有点熟识见过几次面的员工,或是在生意上有所往来的人,这点着实令他万分不解,完全不明白这些人怎会都齐聚在这里谈公事,这里,到底是有什么吸引着他们前来的魅力?
他仰首看了看茶院的店匾,也看不出个什么异样,只是在店匾下的对联,就让他看出了些端倪来了。
“千金一笑?”妓院?
难道说来这里的商人们,全都不是单纯来喝茶,而是来逛花街的?步少堤忍不住站在原地思索着这些商人们,为何全改了习惯不到普通处理公事的地方谈公事,反而要将这间妓院给挤得水泄不通的原因。
一见有客人在门前徘徊,负责拉客的夏威姨,先是以双眼上上下下扫描打量过了步少堤一番,发现这位不守秩序排队的客人,他的身分,似乎远比她这阵子以来所看过的任何一位贵客还高上一截。
被步千岁训练成不得放过商机的夏威姨,眼中金光闪闪地瞄准了步少堤,接着便马上不放过机会地小跑步跑至他的面前。
“客人!”她朝他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喝茶吗?”看他这副德行、这身非凡的打扮,一定又是个大富大贵的席上佳宾。
“不。”步少堤消受不起地摇手婉拒“我不喝这种茶的。”他是个对爱妻很忠心的男人,他从不做这种负心又缺德的事。
“不喝这种茶?”夏威姨顿了顿,而后暧昧地朝他眨着眼“喔。我知道了,你要喝有加味的茶是不是?”她的眼光真是不错,这人果然和那票普通的生意人不一样,懂得赏识老板的闭月羞花,有眼光。
他听不太懂“有加味的茶?”
“你也知道,就是有粉味的嘛。”她挤眉弄眼地以肘撞撞他“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内行人,这样吧,看在你是难得一见的贵客份上,就当我破例招待你一次,带你去喝一笑值千金的好茶,包准你喝过了后,绝对毕生难忘。”
有粉味的茶。
“慢着,我不是。”恍然大悟的步少堤,红着脸赶忙阻止这个身材胖壮,又有力得不可思议的女人把他给拉进去。
“还磨蹭害羞个什么?进来吧!”不听他解释的夏威姨,使出步千岁教导出来的蛮力,使劲地一把将他扯进门里。
“哇啊!”他不能对不起他老婆啊!
将这座茶院经营得有声有色,天天都是高朋满座的幕后推手步千岁,此刻正在二楼的总帐房内忙得昏天暗地,一点也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经过步千岁和扶苏的巧手布局,原本这座妓院里成员们的职务,也随着大批涌来的客人而有了小幅的变动。
春联和武八郎负责跑堂招待客人,夏威姨在外头招搅客人兼当保镖,秋海糖在柜台结算帐资,而目不识丁的冬眠掌管厨房,步千岁则是在经过扶苏为他善意的伪装在脸上黏上两撇小胡子之后,游走在客人之间替扶苏谈生意,还要挪出时间来帮忙不过来的秋海糖。
发挥算盘神功的步千岁,一手一个算盘,正僻哩啪啦地飞快打个不停,在他的两耳耳际间,还各插了两枝笔,不时停下手中的算盘,在左右各有数本的帐簿和往来客人名单上书写着。
“万岁!”跑堂的武八郎,在接到夏威姨刚送到手的消息后,忙不迭地拍开他的房门大叫。
“教你的规矩又忘了吗?”步千岁忙得连头也没空抬“叫我掌柜的。”
“掌柜的,夏威姨帮老板拉了个要看千金一笑的客人。”他们已经很久不曾做过这种生意了,这下客人来了,要不要做他得上来请示一下。
“她怎么还没改掉开妓院时拉客的壤习惯?”步千岁皱了皱剑眉,受不了地摇首“再去告诉她一次,我们是开茶院不是开妓院。”还是这么爱开妓院?改天他得再去跟夏姑娘来一次职业教育。
武八郎愧疚地转着十指“但我忘了把大门外老板写的对联拆下来,所以把这当寻花问柳处的富家大少还是大有人在。”
“别来烦我,我现在忙不过来。”分身无暇的步千岁,随意挥着手交代“既然字是扶苏写的,那你就去找她商量。”
“我都听到了。”呵欠连天的扶苏,自邻房穿过暗门走至步千岁的身边坐下,又对武八郎下了另一道不同的命令“不过我也没空,你叫万岁帮我客串一下吧。”
“我?”步千岁转过头来,不满地瞪着这个又忘了要分工合作的女人。
扶苏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上“不帮我客串就打发掉他,我忙都快忙死了,哪有空管这种小事情?”再不趴下来休息一下,她要阵亡了。
都怪这个步千岁,当初他们只说是要开间茶院,顺便招揽拉拢一些生意上的客源,但没搞清楚状况的步千岁好象是本末倒置了,他是拚命拉拢客源,而顺便开茶院,可是即使茶院是他顺带开的,生意却好得太过出乎意料,让大家七早八早就不得不开门营业让排队等在外的客人进来,每日都营业至三更半夜用力赶完那些赖着不走的客人,他们才能够关门休息喘口气。
真是的,他怎么都不改改他当精明生意人的老毛病?没事生意干嘛做得那么好?上门的客人太多,连带使得她的工作量变得比以前更大,害她不但没有当初期盼的补眠时间,反而还忙到连在白日打个小盹的机会也都没有了,害她严重的睡眠不足。
“不能打发掉,这回上门的是紫冠府的步四爷!”武八郎在他们俩都不愿理会客人时,神色凝重地反对。
在拨算盘的步千岁,手指间的算珠顿时漏拨了一子。
他急急抬起头来,诧愕地大叫:“步四爷?”
“哟。”扶苏则是讶异地掩着小嘴,爱笑不笑地拉长了音调,整个人在听到那个名号时精神都来了。
“你在这等等,我和扶苏有悄悄话要说。”步千岁连忙向武八郎吩咐,并把扶苏拉到一边去紧急开会密商。
“喂,”扶苏不解地以指点着他的胸膛,小声的在他耳边问:“你家弟弟也有看千金一笑的雅兴啊?”传闻那个步四爷不是忠厚又老实吗?怎么还会来这逛花街喝花茶?
步千岁怎么也不肯相情“我小弟那个老实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一定是他们认错人了。”小弟是很钝得不能再钝的木头,加上很少出门,也从不对这种事感兴趣,所以这绝不可能发生。
扶苏纤纤素手指向门外“人就在下面,你要不要亲眼认一认?”
步千岁二话不说地便挽着她的手臂,一同偷偷摸摸地蹲低了身子来到楼栏边认人。
步少堤身上那一袭令他再眼熟不过的白牙色长袍,和爰顶上用来束爰的银白相间的紫冠,让两个躲着偷看的人,一个眼珠子差点掉下,一个则是缓绶漾出了笑意。
“该死,真的是他。”步千岁急忙要躲回房内“借过,我要去避一下风头。”
“躲什么呢?”扶苏一手拉回他,壤心眼地落井下石“你这掌柜的还得亲自去招待那位贵客呢。”真好,好久没看热闹了。
他惊声怪叫“我去还得了?你去。”
“我已经从良不卖笑了,就尊那位步四爷花上万金我也不笑。”她压根就不肯伸援手,还硬要他去下海“既然我这个做老板的不去,那当然就得由你这做掌柜的去接客。”
“不要玩了。”步千岁一把将她搂近身边,十万火急地跟她分析原因,并要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缺德“要是给我小弟知道我在这一切就玩完,他回家后一定会对我大哥照实禀报!”
要是因此而再度引来追兵,他不但连这里都不能待,若被捉回去了,他会被大哥揍得不成人形,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当然不能冒任何会被捉回去的风险!
扶苏小脸上漾满花般的笑容“别那么悲观嘛,你已经伪装这幺久都没人发现过你的身分,说不定你小弟他也一样认不出你来呀。”他的脸上有两撇用她头爰做的胡子,头上还特地戴了顶可以盖住眉毛的大帽,谁会晓得这个造形奇特的男子就是步三爷?
他冷冷地瞪着她脸上不负责任的娇笑“倘若被他认出来呢?”
“你就想办法堵上他的嘴罗。”她轻耸香肩,已在心底计画出几百种方式来让步少堤消音不密报。
“不行、不行,我不去。”他绝不让她把魔掌也伸到他小弟身上。
扶苏两手托着香腮“你不去的话谁去打发他?”人都已经请进门了,要是不赶紧派个人去,才会更令人起疑。
“春联!”步千岁马上招来另一个人手。
“在。”收到命令的春联,马上放下楼下的客人跑上楼。
“去招待那位紫冠府的步四爷。”还是让外人来比较妥当。
春联的眼底霎时露出万丈金光“步四爷?”就是那个很有钱的少爷?
“你陪那位步四爷喝盏茶,随手就快点送客。”步千岁小心的同这个有吓晕客人前科的春联交代“把脸上的帕子围好,记住,不准吓晕他。”他那个弟弟胆量最是差劲了,总是禁不起人吓。
“非常乐意!”春联乐不可支地应着,兴高彩烈地冲下楼。
步千岁疑心四起地看着那个工作从不曾那么勤快的女人,迅速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
他伸手推了推扶苏“春联为什么那么兴奋?”
“你忘了吗?”扶苏看好戏地扬高那双黛眉“她是个花痴。”唉,他们家的春联!
“糟糕。”后悔得有点晚的步千岁,连忙抬起原本八风吹不动的脚跟,赶紧下楼阻止春联吓晕他小弟。
站在外门偷看坐在天字一号房里,动作显得局促不安的步少堤,春联一脸陶醉地频眨着眼眸。
“好帅。”等一下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把这个男人勾过来。
“少给我发浪!”及时赶到的步千岁,在她的脚步踏入房里前拉回她,并一拳重重地捶打在她头上“他已经成亲了,你最好给我死了那条心。”他就这么一个弟弟而已,她是想吓死小弟吗?
春联不死心地捂着头“说不定我有机会。”也许就是那位步四爷嫌家里的娇妻不够美,所以才会想要逛妓院,所以说她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别作你的白日梦了。”步千岁再赏她一拳“听着,你只要好好坐在那里陪他喝茶,不准出现任何小动作,更不准打他的主意知不知道?”
“好嘛。”她不甘不愿地嘟着嘴。
“好就快去!”以为她会乖乖听话的步千岁,又赶在步少堤起疑之前,动作粗鲁的一脚把她踹进去。
端坐在房里的步少堤,愣大了一双眼,怔怔地看着一名脸上蒙着帕子的女人,先是以十万火急的飞扑姿势,闯进客房内四肢亲切地与地面做最亲密的接触,然后又马上站起身,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款摆着婀娜的身子,一点也不避嫌地紧靠在他的身边坐下。
“公子喝茶。”春联为他斟了一碗茶捧至他的面前,尖着嗓子细声细气的启口。
步少堤直摇着手“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来喝这种茶的。”
但当春联一抬起头,在近距离看见他那张具有致命吸引力的脸庞后,她的两耳压根就听不进他说了些什么东西,也把步千岁之前的叮咛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真是翩翩美男子。
“姑娘?”步少堤担心地看着她发直的双眼“你没事吧?”
“没事。”她浑身轻飘飘地向他摇首,心动不如行动地更将身子靠近他,准备以行动来掳获他。
步少堤忙不迭地与她拉开距离“你。你想做什么?”
“叫我春联嘛。”她却更将身子贴上他,并且将脸上的帕子拿掉,希望能把他迷得晕陶陶的,好让他带她回家。
嗯,好丑。
生平从不曾受过此等可怕惊吓的步少堤,整个人顿时一僵,两眼圆瞪着她那过于刺激他心脏的面容。
“步公子?”春联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步四爷?”怎么突然没反应了?
她伸指戳戳他,发现他仍是木着一张脸,表情看来似乎是遭受到严重刺激。
“掌柜的!”春联心慌地向外求救“怎么办?他像根木头动也不动了!”要是吓死了客人该怎么办?这么贵的客人,她赔不起!
“你把他吓晕了?”闻声而来的步千岁,气急败坏地吼向她“我不是叫你别把帕子拿掉的吗?”要命,若是吓死了小弟,大哥真的会宰了他!
她很委屈地扁着嘴“他又没晕。”
“少堤?”步千岁紧张地拍着他的脸颊“喂,醒醒啊!”“他好象是被我吓呆了。”忏悔完的春联,挨在步千岁的身边小声地提供意见。
步千岁忙催着她“知道就快去请大夫来,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好熟悉的声音。
整个人被吓至九重天外的步少堤,耳边在听见步千岁那耳熟的声音后,神魂慢慢地飘回了躯壳内,眨了眨眼,缓缓调整好两眼的焦距,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这个人。怎么那么眼熟?
他的目光悄悄挪移至步千岁的唇上,对那黏得不太好,似乎就快掉下来的胡子愈看愈是起疑,于是他好奇地伸出手,在步千岁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轻轻一拉,转眼间,那用来伪装的胡子便如他预期地掉了下来。
“二哥?”步少堤忽然觉得自己又受到另一波更严重的惊吓。
“你认错人了。”眼见情势不妙的步千岁,迅速把掉在桌上的胡子贴回去,并且急忙转身就走。
他扯开了嗓子在后面喊:“步千岁!”
“给我小声点。”步千岁动作快得像阵风似地回到原地,并且用力捂住他的嘴“你是嫌我跑得不够累吗?”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外面有大批紫冠府的人在耶。
“三哥,你。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原本脑中一片混沌的步少堤,在确认此人是他的亲哥哥无误后,苍白着一张脸,直看着他那一身怪异的打扮。
他不情愿地撇撇嘴角“那是因为。”
步少堤却没把他的话听完,颤抖着手指,不愿相信地指向他鼻尖。
“你在这里当。当。那个?”一个大男人,在妓院里除了当保镖和龟公之外,还能当什么?但方才那个孔武有力的保镖是个女人,所以他。“那个?”步千岁满头雾水“你说哪个?”怎么回事?他长得又不吓人,怎么小弟的样子像是被吓掉了三魂七魄?
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吐出全名“就。那个。”
“那个埃”可惜步千岁的思考方向却与他的有些出入“对,我是在这里当。”
对?他的哥哥真的沦落到妓院里当龟公?
没来得及听完步千岁接下来的话,误以为步千岁是被他们逼得误入歧途,而万分觉得自己愧对列祖列宗的步少堤,两眼微微朝上一翻。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
“在这里当掌柜。”说完话的步千岁,才转过身来,赫然发现他已两眼翻白“咦,少堤?”
如当初步熙然所料的,相当禁不住刺激和打击的步少堤,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朝后倒下。
“少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