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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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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晚上他留下来了,一直以为他会离开,回到忙得不可开交的工作场中,毕竟他非常忙碌的,不是?

    可是,他没有,他留下来,留下来陪她整整一夜。

    两个人面对面,总要找一点事情来说、来做,安安从床上爬起,走到他身边,话几次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吞下。

    “你有话。”他的头埋在商业书报里,眉不抬、眼不望。一下午的畅谈让他卸去怨气,虽然对她不再有怒,但被勉强成就婚姻是事实,要他马上释怀,太强人所难。

    “我们呃我们能不能去花园走走,有几句话,我想请教你。”

    他的眼睛终于爬到她身上,蓝色的眼眸像深邃大海,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沉进去。

    他没回答,站起身,领先走在前头,他的步伐很大,安安的双脚在几个交叉之后,就要来一次小跑步,才追得上他的背影。

    突然,他停下来,专心追逐脚步的安安一头撞上他宽阔的背。

    “对不起。”低首道歉,不明白精明利落的她,到了他眼前怎会变得笨拙?是法国的空气会降低人的智商指数,还是台湾乌龙移植到法国,就会变成伯爵红茶?

    他没理会她的抱歉,伸出手,递到她面前。

    望着那双大手,好长的五根手指,好大的掌心,要多少东西才填得满这样的一个掌握?她抓抓头,想不出来他这动作的意思。

    “你想跟我要什么?”她欠他东西吗?想不出来啊!

    瞧着她耳朵旁那两根麻花瓣,他有股拉扯欲望。

    小时候他做过这种蠢事,常把班上女生弄得哇哇大哭,看着她们哭,他有种控制别人喜悲的快感。后来,老师受不了了,把他的监护人请到学校,没想到,一看见俊秀的安东尼,老师忘了告状,反而夸奖起他。

    事隔多年,他已经有足够能力操纵很多人的喜怒,操纵情不能带给他乐趣,但是在她面前,他又兴起这层操控欲望。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安安在眼光定点处看到自己的头发她忙把两条黑辫收到颈后,像极力护住鸡宝宝的母鸡。“这不能给你,我留好多年了。”

    一甩头,这女人真笨,就不知道这么笨的女人,怎能说动安东尼来强迫他结婚。“把手交给我,外面很黑,一不小心会跌倒。”

    他没打开庭院电灯,好久没仰头观星,他不要一堆光害来干扰。

    哦!了解。是她小心小眼的把人家的好意解读成恶意。

    手被收包在他的掌心中,暖意从他的指尖一寸寸渗透过来,像冷冻库里取出来的吐司,在暖暖的空气中一点一点软化。

    坐在花台上,他松掉了她的手,两人心中都有些微惋惜。

    抬头,满天璀璨,夜空中镶上点点星钻,点缀出明月的姣美。安安看呆了,长声唱叹。“真漂亮,没想到这里也有这样美丽的夜空。”

    “难不成,你以为星月是中国的专属品?”

    “我小时候真是这样想的,国小考试问请写出三样台湾的特产。我就写月亮、星星和太阳。老师不给分,我还跑去找老师要。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每个国家都有星星、月亮、太阳,可是新的疑问又出来了这么多太阳、月亮和星星,天空里不是要大塞车吗?”

    她的话让他捧腹大笑,爽朗的笑声荡在夜空中,和着微风轻轻送爽。

    “你读书不求甚解。”

    “那是我年幼无知,上国中后,我知道那三样东西是全世界共用的,学会它们是最符合经济效益的东西。”

    “幸好,我真怕你问我天上那颗月亮标示了哪一国国徽。”他还是忍不住,偷偷扯了她一下发辫,在她发觉时马上松手、转头假装凶手不是他。

    “是美国!你不知道吗?阿姆斯壮坐火箭和登月小艇上去播的。哦哦,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没关系,我会不耻下教。”

    “感激不尽。”他顺着她的话说。

    “中国有首诗词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故乡我的故乡有点脏、有点乱、有点吵、有点热,可是,那里是个好地方。有空,你一定要去看看。”

    “你想家了?”

    “当太久的公主,偶尔也会怀念起以往的平民生活。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是我?”这问题搁好久,再不问怕要发霉了。

    “你的问题很难懂,无从回答。”耸耸肩,他的长手很自然地环上她。

    “全台湾有两千万人口,你为什么独独挑中我当你的新娘?”

    “我挑中你当我的新娘?”拜托,他才是那个被钦点的倒霉鬼好不好。“你可以把话再说清楚点吗?”

    “有一位安东尼先生在深夜出现,他提着五仟万,要我嫁到法国来,于是我收下钱,人就来了。”

    “你是被逼迫的?”他的声调陡然间提高两个全音。

    “不尽然,我是为了那五仟万自愿的。”

    “为了五仟万,你不惜出卖自己的婚姻?有没有想过,万一对象是个又老又丑的变态,到时你孤身一个人在异国,哭天不应地不灵。怎么办?”他突然气起她的糊涂。

    “为了钱,我认了。”她说过,五仟万是好东西。

    “就为区区五仟万?”她认他可不想认,要五仟万他可以给吧!她何必受安东尼箝制?就因为这五仟万,他一生不婚的信条被她打破。

    “‘区区’五仟万?天!你不会了解贫穷人家的世界,知不知道在你眼中的区区,会改变一条生命、一份可能。”

    可不是吗?当年不过是一佰万法朗,就改变了他、父亲和那个下贱女子的生命。

    “五仟万可以买到很多东西,比方生命、平安、幸福、梦想,和太多太多你想像不到的东西。”

    她的贪婪昭然若揭,但是意外地,他一点都不排斥她。

    “你买到你的梦想了?”

    “是的,这笔钱把我弟弟从死亡边缘救回来,让他能圆起上大学的梦想;这笔钱让我母亲不再居无定所,不用成天劳碌换取温饱。他们的幸福是我最大的梦想。”想起母亲弟弟,她脸上的笑容变得甜美安详。

    “所以,为了金钱,你可以牺牲掉一切。”

    “我‘已经’牺牲掉一切了。”

    “我以为嫁给法兰默尼耶,是‘赚’到一切。”

    “说这么好听,我们的婚姻能维持多久,一年或是两年?只要孩子生下,我不就要被遣送出境?告诉你,不是每个女人都乐意当你的代理孕母。”

    “你说什么?再讲一次。”他不确定自己听到的。

    “我说错了吗?你要一个继承事业的儿子,却不想要纠缠一生的麻烦妻子,我成全你,从此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莫非她曲解了安东尼先生的意思?

    “他是这么说的?”很显然,问题出在安东尼身上,他和安安都是受摆弄的对象,他要找到他,把事情好好问清楚。

    她用最简单的话将那一夜奇遇描述出。说麻雀变凤凰太俗气,但安安不得不承认,发生在她身上的就是这一回事。

    安安的叙述给他搬来一个大台阶下。

    很好,既然他们都是被迫的受害人,基于同仇敌忾原理,他不但不能再仇视她,还可以顺着心,由它牵引起对她的感觉的喜爱

    “安东尼是你的朋友还是属下?”

    安安的问句将他从思潮中拉出:“都不是,他是我的监护人。”

    “监护人?他好年轻,好怪”

    “有没有兴致听故事?”叹口气,十几年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把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当成故事说出来,也许是今夜的气氛太好,让他忍不住想对个陌生女子侃侃而谈。

    “故事?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把头靠在他肩上,她爱上他宽宽的肩膀和暖暖的体温。

    “很多年前,有一个父亲带着儿子”

    月偏西,星子沉,夜风中飘着淡淡玫瑰香,第二次,法兰在月下对她诉说他自身的故事。

    新的恋情在月下悄悄产生笑弯了一弯月娘。

    +++++++++++++

    下了班,他还是忍不住回到这个有她的地方。

    走过庭园、门厅,整个屋子又是空无一人,他们又聚在他的房间,和他的小新娘说说笑笑了吧?

    她的确够亲和,让每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停目,自己不也是不受控的一员?

    推开房间,她居然不在?法兰皱起眉,推开一间间房门,最后在书房里,他看到她正凝神阅读,他的眉松弛开来。幸好她在!

    “你回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回来,今天是查理生日,我放他们半天假,让他们自个去庆祝”

    “我怀疑,他们怎没有邀请你一起去?”

    让他们继续嘲笑她吗?才不干!他们已经用那种暧昧不明的眼光看了她整整一早上就因为她躺在他怀里,在花园睡了一晚。

    “我我昨天没睡好,留下来赖床。”他的怀抱再舒服,还是让她腰酸背痛好久。

    “赖床?真幸福。我的手再酸,还是要到公司去敲键盘。”他意有所指的说。

    “我命贵啊!值五仟万的呢。”笑一笑,她扬扬手上的书本。“没想到,书架上有一本红楼梦,你懂中文吗?”

    “我十三岁时被安东尼逼着学中文,当时恨透了这种丑不啦叽的方块文字。”

    “才怪!方块文字是世界上最优美的文字,我承认它很难学,想逼迫脑容量不佳的人学习,的确是太强人所难了。”安安的民族意识猛然抬头。

    “我说丑,它就是丑,因为”

    “你是未来的公爵大人,我要听你的。”这句话脱口,两人都怔愣住。“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怎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没关系。”摇摇头,好熟悉的一句话,谁对他说过?“走吧!我们下楼。”

    拉住她,把那种模糊感驱散,他们一起往楼下走。

    法兰在餐厅上坐定位,一句我饿了,让安安再度傻眼。

    “黛安留了一些蛋糕和鲜奶给我,我去端出来,一起吃好吗?”

    “我不要吃甜食。”他像耍赖的小男孩,安安不由得笑出声。

    “可是我不会做法国料理。”她支吾推辞。

    “偶尔换换口味,吃吃中国食物也不错。”双手横胸,他一脸含笑地望住她,等着她出糗。看来,她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能干。

    “我我们出去吃,顺心听说法国的红酒炖肉味道很棒,我们去试试好吗?”

    “今天太累了,不想出门。”简单拒绝,他把整个肩膀都靠进椅背上。

    “那我们”要是在台湾就好了,掀开速食面盖,热水瓶的开水一冲,晚餐就解决了。

    “你不会做菜?”他笑着点出事实。

    “对。”她点头实招。

    “我开始觉得五仟万砸得有点心疼。”离开座位,在安安来不及反对之前,他带起安安一齐进厨房。

    “你要做什么?”她警戒地看着炉子,退两步,才发现手腕仍被紧紧捉住。

    “放心,我不会把你烤来吃。一餐五仟万?太奢侈了。”他笑着把她往前推到炉前。“我来教你做菜。”

    “你你会做菜?”光看着瓦斯炉,她全身已经开始冒出冷汗。

    “安东尼是个最挑嘴的监护人。”几个利落刀法,他已经把洋葱、洋菇切好,再从冰箱拿出绞肉和意大利面。他对着安安说:“开火啊!我们先把面煮熟。”

    火!这个字轰上脑门,安安转身想逃,她怕火,非常非常害怕,光看到火,那种炽热的感觉就会焚上她全身。

    “不要。”摇头,她拒绝得直接。

    “为什么不要?”

    “我讨厌煮菜,讨厌毙了。”脚挪一步、再一步,她瞄瞄房门再看看法兰,只要六步,她就可以成功逃离厨房。

    “煮菜是所有女人的本能,不要怕,我教你几次,你就会上手了。”他一定有虐待欲,看她拼命想逃的颤栗,他居然有股恶作剧的冲动。

    走上前,环住她的腰,不理会她的极力抵抗,硬是把她压到炉火前。

    “我不要学做菜,打死都不要。”摇头不看,光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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