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洲传来的,纸上只有短短的数言
我和雁屏已于三天前结婚,场面虽小.但快乐及祝福丝毫不减。恭喜我吧!有空欢迎到雪城一叙。
在这种时刻,接到这样的消息,海粟的心情分不出是高兴,还是苦涩?
永洲终究放弃了红尘世界,选择与所爱的人守在那小小的天地,他和雁屏轰动一时的恋情,海粟自始至终都是不置一词的。
记得半年前在旧金山,他和永洲是怎么说的?他说他是最不适合谈感情这件事的人。
他又说,狮王只晓得扩充领土,女人则是领土的一部分;他还劝永洲,雁屏是危崖上的一朵花,一个弄不好,便会粉身碎骨
曾几何时,他自己也成了攀采危崖之花的人呢?
而他又比永洲更惨。雁屏虽然出身北门帮,但善良多情,对永洲生死相许,愿做一对同命鸳鸯;可他要的斐儿,却是个没心没肝,集人类心中冷酷无情之最的魔女!
他到底在搞什么呢?为了这性情古怪、思想偏激的女人,他竟要辜负德铃,又要让家人痛心失望,这不是完完全全地丧失理智了吗?
他用复杂的眼神望着站在窗前的斐儿,她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唯有他在这里受罪生气,这或许就叫“色不迷人,人自迷。”
一个个问题如冷水灌顶,一寸寸浇熄了他的心。
他用断然的声音说:“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以后我们之间不相于,也互不干涉,你不许再去打搅我父亲。”
斐儿讶民他的轻易妥协,似乎是在看那份传真之后,才有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以致她很想看看其中的内容,也很想知道是谁传发的讯息?
但她知道这种好奇心并不适合她,她只有以疏远的语调说:“是的,岳老板。”
她合拢大衣.迳自走出大楼。黑夜的风,刺骨地吹着,在这种时候,路上的行人极少,感觉异常荒凉。
她才踏上马路,后面就有脚步声相随,接着是海粟的话“我送你回家。”
“不必,几步就到了”
斐儿的话尚未说完,两辆救火车便从身旁急驶而去,尖锐哀鸣的响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特别骇人。
她倒吸一口气,仿佛看到黑烟烈火,就像那些醒来的夜,噩梦的情景,还有在脑海中分分秒秒告存在的惧怕
又一辆救火车驶过,接着是救护车、警车,全往她家的方向而去。会不会是母亲?她会不会是起来烧纸钱赶鬼了?
“不!不可以失火!”斐儿大叫着,然后疯狂地在街道上跑起来,头发飞散一脸。
海粟被她的举止吓到了,也不自觉地跟在她后面追着。
不是才辞掉她吗?不是才说互不干涉吗?这个可恨又邪恶的女人啊!他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又和她一起夜奔?
他很想停下来,但斐儿的惊恐攫住他的心,教他忘了方才“男儿当自强”的决心。她说失火,到底哪儿失火?
其实不用问了,围聚的救护车和人群,浓烟的味道,还有他们奋力冲刺的目标,都直直指着斐儿的公寓。
结果,陷在火海中的,正是海粟为她租来的新房子。
***
斐儿坐在医院急诊室的外头,满脑子仍是儿小时前的混乱。警笛鸣声,人们的哀哭咒骂,火舌的哗哗剥剥,然后一切毁掉,抬出来的是不成人形的母亲。
“斐儿,你又纵火要烧什么”芝秀临上救护车前,还痛苦地呢喃着。
除了芝秀,还有一位老太太在逃命时摔断了腿,也正在急救中。五间公寓,有全毁和半毁,一夕之间失去家园的人心中皆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老太大的儿子和媳妇,带着几个孩子,不时对着斐儿怨诉“火是由你家烧起来的,我们辛辛苦苦买的房子,半辈子的积蓄,你们要负责呀!”
斐儿没反应,像傻了一般,反而是海粟不停地安抚灾户说:“放心,如果火场鉴定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会尽全力赔偿的。”
斐儿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前面,对四周的声音仍然没有反应。海粟以为她冷,于是脱下外衣被在她的肩上;以为她担忧,所以不时给她鼓舞,他这人就是如此,灾祸当前,所有的恩怨都会被暂放到一边。
天渐渐亮了,海粟才想到应
懊给父亲报平安。他这样冲出来,又一夜未归,家人一定很担心。
算算时间,习惯早起的父亲应该准备出去运动了。
他拨了一旁的公共电话,正是岳昭辉接的,一听见他的声音便说:“是海粟吗?你去哪里了?我可是急了一夜呀!”
“对不起,爸,我人在医院。”他说。
“在医院?你怎么了?是兰斐儿伤你了?”岳昭辉急急的问。
“不是。”海粟连忙解释“斐儿家失火,她母亲身受重伤,医院正在急救,我们在这里等消息。”
“兰斐儿又纵火了?”岳昭辉直觉地说。
“不是斐儿!房子起火时,她正和我在一起,不可能纵火”海粟说着,看见几个警察走向斐儿,于是便匆匆的说:“爸,我得挂掉了!”
“喂!海粟呀!没你的事就快回家吧!千万别和兰斐儿牵扯不清”岳昭辉利用最后的几秒说道,但线那头却“咔!”的一声切断了。
斐儿整夜未睡,又是和海粟争执,又是火灾的,她眼下的青影几乎已凝成黑色,让纤弱的她看起来更加凄楚可怜。
一名警官手拿纪录簿,温和地对她说:“火已经控制住了,此刻消防人员正在清理现场呃根据初步判断,火是由你家开始的,可能和烧纸钱有关。”
斐儿看着他,面无表情。
“据你母亲说,呃!我们救她出来时,她一直说火是她女儿放的。”警官谨慎地问:“你有姐妹吗?”
“我是她唯一的女儿。”斐儿语调冷静的回答。
“那么,火是你放的?”警官的眼睛紧盯着她。
斐儿又不开口了,眼睑垂下,一副认罪的模样,倒是旁边的海粟气急败坏地说:“不可能是斐儿!火灾发生时,她正和我在几条街外,除非她有特异功能或分身术,否则不可能一面和我说话,又一面去纵火!”
“你又是谁?”警官抬起头看着他问。
海粟递出身上的名片,对方在看到他的名位及头衔后,判断应该不会作假,便说:“你是证人,可证明兰小姐的无辜,那么一切关键就在兰太太身上了。”
“没错,但你们要问案,也得等到兰太太生命没有危险,恢复知觉以后了。”海粟说。
几个警察离去后,海粟直直的看着斐儿说:“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否认?火明明是你母亲引发的,她为何要推给你?”
“什么都不要说了,她正在试凄,还生死未卜呢!”斐儿别过头去,表情有些哀伤。
“我想你累了,我去买些早餐。”他站起来说。
“不!你该走了,这是我的事,你不要再回来了。”她说这话时,态度很坚决,并把他的外套脱下来递还给他。
海粟只是站在原地凝视着
她,并不伸手去接。
而后,当他走出医院的长廊时,他知道自己会再回来;而且还会供应食物和金钱。跑不掉了!昨晚当他直觉地追在她后面时,就再也没有办法脱身了。
斐儿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黑外套,他不拿走,就表示他的不离开。为什么?在她这样卑劣地对待他后,他为何还要留下来呢?
一滴泪、两滴泪,在厚厚的呢料上渗出湿湿的圆圈。她哭了,有一些是为母亲,有一些是为自己,还有一些是为了海粟
***
芝秀全身有百分之八十的面积烧伤,加上她原本心脏就不好,医生对她的存活率十分悲观。
她清醒时,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痛则寻死,不痛则又求大家别让她死,斐儿是唯一能应付她的人。
斐儿总严肃着一张脸,没好言也没好语,但照顾母亲却极为细心,全天候不眠不休,也不怨天尤人。
她坚忍的模样,常让海粟动容,忍不住想,一个有孝心的女孩,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她是那种属于面冷心热的人吗?
艺秀有精神分裂的历史,生命又面临垂危,所以,刑事方面并不起诉,然而,真正麻烦的是民事部分,几个受灾户联合控告,要求一笔庞大的赔偿金。
海粟主动请律师,包揽了大半的工作。可是,他看不到斐儿的感恩,她好像理所当然地接受,让海粟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又被斐儿利用,当了冤大头?
在家人的压力下,他尝试着慢慢抽手。或许他又多管闲事了,斐儿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甚至可能还在背地里笑他笨呢!
他不知道,这次的意外给了斐儿狼狈地一击,在她以为日子就快平顺,她可以有心灵上起码的自由时,母亲竟以这种方式面对人生最后的一段日子,而这让斐儿完全失了方寸。
从火灾的那一夜起,她就惶惶如在噩梦中,偏偏又醒不过来;如今,她只靠表面的意志和海粟撑着,但意志随时会崩溃,海粟随时会走开,最后,她会不会整个人陷在黑暗中,没门、没光,然后窒息而死呢?
终于有一天,斐儿昏倒在母亲的病房里,医生帮她打了营养外和镇静剂,将她安排在另一个房间,并且通知了在公司的海粟。
海粟在急忙出发前,又回来替他工作的德铃,毫不掩饰地嘲笑地说:“我看那女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生活了!”
她也说得太夸张了吧!他现在可不是被诱惑,而是在救人急难呀!
当地看到纤弱的斐儿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时,所有家人朋友的指责声讨又逐渐淡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触动他内在最脆弱的一根弦,他唾恨她,却又忍不住为她心痛。
新年的阳光薄薄洒入,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唯有这个时候,她无法抗拒。
她的额头上有一块瘀青,是撞到他车子造成的,斐儿对别人的恩不言谢,看似无情义;但她对别人给予的伤害,也习惯保持沉默,就像兀自生长的花朵,遗世独立,不管风也不管雨。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她的创痛到底有多深?她明白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了吗?海粟在心中叹口气。
海粟轻吻着那瘀青,再看看那张柔美的脸,又陷入因她才会有的矛盾感情中。
走到烧伤病房,他很讶异芝秀竟坐了起来。她全身包着纱布,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此刻,她的目光清明,比他认识她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还要有精神。
“我一直在等你。”芝秀用对熟朋友信任的语气说。
“斐儿没事,只是太累了。”海粟坐在椅子上回答。
芝秀在他脸上梭巡,仿佛在研究什么,久久才说:“海粟,只有你才能救斐儿。”
“救斐儿?她没有害死我就不错了。”他苦笑着说。
芝秀仿佛没听到这句话,她把视线放在遥远的某一点上说:“斐儿从小就是个安静又令人难懂的孩子,她从来不要什么,不拒绝什么,苦的乐的都默默接受。”
“我老觉得她心中有种极大的痛苦或是惧怕,让她关闭所有感情的通道;但有时又觉得无稽,她那时还只是婴儿呢!因此,我一直以为自己生了一个不正常的孩子,也就没有好好善待她。”
这段话,比在十年前芝秀告诉社工人员的要有母性多了。
“现在我要讲一个秘密。”芝秀迟疑了一下,又说:“斐儿的三次纵火纪录,其实真正的罪犯都是我。”
“什么?”海粟差点惊跳起来“那三次大火,甚至是你丈夫的命,都是你烧掉的!”
“没错,这次要不是你,斐儿又要替我背黑锅了。”芝秀把脸转向他,眼中闪着光芒。
“为什么?她是你女儿呀?你为什么要毁了她?第一次她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呀!”他深觉震撼及不可思议。
“但我被抓走,她有好处吗?没有了父母,她只能被送到孤儿院或寄养家庭,我们都不愿意。”芝秀说:“所以,我只好让斐儿顶罪,反正她还小,没有刑事民事的责任,最多到观护所几天,就又会被送回来了。”
“天呀!你把这些强加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这伤害有多大呀!”海粟气愤地说:“难怪斐儿会封闭自己,会冷漠无情,因为连她亲生的母亲都陷害她,她还有谁能信任,能去爱呢?”
芝秀的眼中闪着泪光“当我了解时,已经太慢了。斐儿不肯原谅我,不肯原谅她父亲,不肯原谅所有不明白真相的人。她否认世界、否认自己,甚至否认伤害曾经存在,因此,要进入她的心,真的非?选!?br>
“她如果还有心的话。”海粟低低的加了一句。
芝秀狠厉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不爱她,不想救她,我也不必多说了。”
“爱?我和斐儿之间,没这个字眼。”他抗议地说。
“没有吗?那你为什么会对斐儿那么好?在她的心里,你又为什么如此特殊?”芝秀说。
“我在她心中特殊吗?”他扬扬眉问。
“非常特殊。’”她说:“至少她怕你,想远离你,对于别的男人,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海粟细想这一段话。
芝秀又说:“也算是我做母亲最后的交托吧!要对斐儿有耐心,慢慢接近她,不要让她知道你了解真相。她就像一个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人,不能猛然面对强光,你若爱她够深,记住我一句话,千万不要放弃。”
这次的谈话,不似艺秀平日的谈吐及作风,来得怪,去得也怪,之后她又回复心神紊乱,天天哀嚎哭闹的情况。
但海粟已经由另一种角度来看斐儿,比一般人可恨的她,事实上也有着比一般人可怜的一面。
在意外发生前,他已决定要和她一刀两断,然而,扪心自问,他的生活没有她,还能回到从前的洒脱自在吗?
***
三个星期后,芝秀以伤口创面太大及并发症,死在加护病房内。
斐儿没有哭。她帮母亲穿衣、装棺、人殓、下葬,从头到尾都是有条不紊,就是没有一滴眼泪,仿佛那只是每日该做的例行公事。
若芝秀不曾告诉过海粟那番话,让他真正了解斐儿最深的痛楚,他一定又会怪罪她的乖张和不近情理。
因为了解,所以他会为她病态的压抑感到难过,如果她能哭一场或狂喊几声,也许他会更安心。
农历年前,办丧事的人少,荒冷的山坡,只有他们两个人。
斐儿烧完香,终于说了一点内心的情绪“她走了,我松了一口气,这对她和我都是解脱。”
“她毕竟生养了你许多年。”海粟公允地说。
“我是她后悔生下的女儿,你知道吗?”她唇边是若有若无的笑“她从没爱过我。
“斐儿”海粟心疼的唤着。
她将脸转向他“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忙,你没有这个义务的,我想,以后的路,我自己会走。”
她总算表示谢意了,但同时也暗示了“再见”两个字。
海粟直言问;“你怎么走?你现在身无分文,没工作、没房子,连衣服都没几件,更不要说那一笔庞大的赔偿费了,我不信你走得下去!”
“我有一技之长,你说过的。”斐儿虚弱的回答。
“你那‘一技之长’要还那些债务,可能得等到你白发苍苍的时候。”海粟说:“因为审理案子,我看过你银行的存款,根本所剩无几,我很好奇,你赚的那些钱呢?”
斐儿走到坡底,并没有给他答案的意思。他正要近一步逼问时,她突然抬起头,眼眸中隐含着痛苦。
“我父亲死后,欠了一笔赌债,法律讲‘人亡债亡’,但黑社会却是讲‘父债子还’,你明白我嗜钱如命的原因了吧?因为钱的确换来我的生命。”
海粟又再一次哑口无言。天呀!这么瘦弱的女孩,究竟还能承受多少?为何她的每一次坦白,都会今他更无措?
“命运是不断重复的。”斐儿冷冷一笑说:“现在我母亲死了,又留下另一笔债,你应该庆幸,你没有一对讨债的父母。”
“斐儿,跟着我吧!我可以帮你处理一切的债务,让你不再有那些不属于你的残忍压力。”他激动地拉着她说。
“不!我不想和你牵扯更深了。”她回避地说:“我告诉过你,我习惯孤独,我的生存力强,不需要任何同情。”
“怎么生存?是不是又要勾引你四周的男人,要他们掏心掏肺完,再掏尽他们的腰包?”海粟一想到她要和别的男人纠缠,就仿佛有一把火要燃得他七窍生烟。
“如果傻瓜够多的话。”她完全不在乎他的怒气。
“兰斐儿,我不许你那样做!”
他大吼着“我不许你去找别的男人,我不许你轻贱自己!你要害,就来害我;要勾引,就来勾引我,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你听到了没有!”
怎么没有?他吼得人震耳欲聋,不但她听到了,恐怕连满山墓碑下的死人也惊醒了,这真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斐儿静静的转身走向他的车子。
海粟握着拳头走过去,又说:“你听见了吗?”
“不要吵人安宁。”她坐进车里。
“人?哪来的人?”他转头看着垒垒的坟,觉得荒谬。
车子驶离坟扬后,海粟也慢慢冷静下来。
而习惯压抑感觉和讯息的斐儿,心才开始逐渐沸腾,满脑子都是他刚刚的话,忍不住就脱口而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为什么要我害你?”她问:“你明知道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的确是没有好处!”他冷哼一声,将车停到路旁的一个果园,然后转头面对她“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儿出了差错,也许是某个脑部组织或化学成分有问题,总之,在十年前第一次看到你,虽然你还很小,但我就深受你的吸引,那种想全心投入的感觉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
“结果你被我摆了一道。”她淡淡的接口。
“是的,你那一道,让我的家庭和人生变了色,才造成今天完全不是我期待中的自已。”他又加了一句“可以说,我现在董事长的身分和财富,都是拜你所赐。”
“不要讽刺我。”她说。
“讽刺的事还多着呢!”他冷笑地说:“这些年来,我交了许许多多的女朋友,足称风流。你若以为我在她们身上找你的影子,那就错了,事实恰巧相反,我故意痹篇一切可能会联想到你的人或物,我找的女孩,没有一点你的痕迹,她们活泼开朗、率直易懂,没有一丝一毫的苍白抑郁,和你是天南海北不同的典型。”
斐儿无语。
“直到再遇见你,我才懂了。”他继续说:“再遇见你,我那全心投入的感觉又来了。说来也真可怕,简直像飞蛾扑火般,我这才明白,原来你在我心中是如此特殊,特殊到我不愿意用别人的回忆来模糊你。套句俗世的话,这也算是不幸的,你可能是我这一生难一能爱的人了。”
爱及不幸?他的宣告如火一般,一寸寸地的烫她的肌肤,令斐儿痛得冲出车外。
她像在躲什么妖魔似的说;“不!不要爱我、不要爱我、不要爱我”
海粟及时抱住要奔入果园的她“为什么不要爱?你母亲说你怕我,怕什么呢?是不是怕有一天你也会对我动了真感情?”
斐儿停止挣扎,用惊愕且空洞的眼神瞪视他“我母亲对你说了什么?不!不要告诉我!我母亲说的话没有一句可以相信,你若当真,那就太愚蠢了,因为她比我更会骗人,她的一生就是个谎言!”
兰太太说谎?那么,火原本就是斐儿放的?哦!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思绪,让海粟觉得自己的头要爆炸了。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是“狮王”呀!向来都是大刀阔斧,不去装那些婆婆妈妈的罗唆念头,他要斐儿,就这么简单,所有的枝节一律砍掉,既然她不是平常人,那他也就不用平常的方法待她。
海粟松手放开她,眼中尽是胁迫人的阴郁“爱或不爱,都是我的事,但你非跟着我不可!”
斐儿开口要抗辩,他却很厉地打断她“我可以不做证人,可以找出你从前纵火的纪录,重开刑事调查,到时,以公共危险和伤人致死罪来审,你不但负债,而且还极可能会坐牢,你知道吗?”
斐儿往后退一步,脸色变得更白。
他继续说:“跟着我,有房子、车于,一辈子不愁吃穿,不必烦忧你母亲的债,不必辛苦算计别人的钱,不必心惊胆跳地看人脸色;最主要的,你不必再住你那不见天日的坟墓里了!”
斐儿不清楚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不过她只问她真正介意的“你说一辈子?”
“是的!即使我不要你了,我仍会妥善的照顾你,不会让你流落街头。”他不耐烦地说。
她看着海粟,怎么说这都是一笔划算的生意,用青春美貌换取一生,而眼前这个男人英挺伟岸,不是秃头酒糟鼻,也不是脑满肠肥,她还犹豫什么呢?
犹豫他的知错犯错、犹豫他会令她心痛、犹豫他会毁了她的独立自全
斐儿甩掉那些扰人的心思,以最实际的声音说:“我讨厌坐牢,也恨透了债务,好!我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但我有一个请求。”
“是什么?”他怀着戒心的问。
“我们离开这里。”斐儿说:“我可以跟你到任何地方,就是不要在台湾,太多的闲言闲语会令我窒息。”
海粟本想嘲笑她,但看到她认真的脸色,又想到他的父母家人、德铃及“伟岳”的员工,不得不承认,她的顾虑也许是对的。
“好,这个容易。”海粟牵着她的手送她上车“现在第一件事就是买你的衣服,接着,我们就开始办理出国事宜。”
车子平顺地往前开,再也没有停顿。
他终于拥有她了,一条绳索将两人紧紧的系住,他可以到她黑暗的心灵中尽情地探索,他也可以在明亮的阳光下毫无顾忌地研究她。
这像什么呢?他在心里问着,这就像父亲禁止他买一项玩具,说那玩具危险具有爆炸性,而他等了十年、想了十年,最后仍是偷偷的买回家。
岳海粟呀岳海粟,你确定你有九条命可以应付吗?他在心中暗付。
别阻挠我!另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回答,就让我一生做一件傻事不行吗?
你已经做过一件了,第一个声音说。
这就算最后一件吧!第二个声音又说,如果我不得到她,心会永远悬在那里,不时的痛,至死都不会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