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十七帖”
做大师的模特儿,难免有错误,我说:“你可以用扣我的钱来罚我。”
大师说:“我不要扣你的钱,我还要你有更多的收入。”
“这是罚我吗?用钱害我?”
“是用一种奇怪的方法来罚你,罚你写作文多少篇,每篇五百字到一千字,可以中英文夹杂,写好以后,还有稿费呢。”
“写什么呢?”
“题目一半由你来定,一半由我来定。”
“如果写不出来呢?”
“那你就抄题目,如果题目是两个字,你就抄五百遍,正好一千字。”
“你好像在罚用弹弓打破玻璃窗的小顽童。”
“这方法很有效,只是没有稿费。稿费给了玻璃店老板了。你不会发生这种问题,你程度这么优异,可以写出好多篇小品文,多么值得啊。”
“也许我可以写,可是我有一个故障,就是老是不知道第一句怎么写。”
大师笑起来。“那不是故障,你先写第二句好了。”
“谢谢你提醒我,以后都由第二句开始。那第一句留给谁呢?”
“第一句留给我。我已写好了,每张稿纸第一行都是:从前,有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女生”
“看这样,第一句好像并不发生故障。我的故障应该在第二句。你替我写出第二句,我就接下写了。你举个范例吧。”
大师严肃起来了。他说:“好的,我写了:从前,有个十七岁的漂亮女生,她最喜欢她情人身上的”
“你真不好,你的第二句真不够好。”
“所以由你来写好。”
“问题出在你定的题目上,你会用题目把我逼到墙角。”
“你好聪明。好聪明,你猜到我是要用题目使你得到a,a片的a。”
“你要我写一点黄色的,是不是?”
“由纯洁的你写出纯真的黄色,是多么好的对比。这种作品,才算不朽。”
“可不可以朽了算了,不要不朽?”
“不可以。古人说不朽有三条件:立德、立功、立言。现在因你而加了一条,第四、立色,创造出了不起的颜色。”
“如果不写会挨罚,你怎么罚我?”
“你会罚你五十次,在床上。是rape五十次。并且逼你叫床,每次录音下来,形成了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以外的第四、立声,作为你不肯立色的惩罚。”
“五十次的那样叫声,会有五十种变化吗?”
“这就是我提议写五十篇小品文的原因,文字的变化,比较多,并且,也不那么黄色。你知道,叫床可是纯黄色的,还五十次呢。可是,你受得了吗?是rape,你知道它多可怕,你知道。”
“我想我知道。我觉悟了。”我说。“我看还是领稿费吧。”
大师说,可以不“真”做,但要“假”做;可以不“做出”但要“演出”;可以不“演出”但要“写出”大师毕竟是大师,他很宽大。他说“写出”也算“演出”的一种。我很无奈,我接受了。只是,我敢看我“写出”的吗?我是纯洁的十七岁!
我翻出了王羲之的“十七帖”印本,摆在眼前,我开始了“朱仑十七帖”的第一页。
十七行诗
大师喜欢用博学恶作剧。
他开玩笑说,shakespeare的thesonnets(十四行诗),有太多的十四数字,他不喜欢。我问他喜欢多少,他说他喜欢十七。所以,十四行诗可以恶作剧的改为十七行诗。
他说他可以举例,他给我看thesonnets第四十七首:
betwixtmineeyeandheartaleagueistook,
andeachdothgoodturnsnowuntotheother,
whenthatmineeyeisfamishedforalook,
orheartinlovewithsighshimselfdoths摸ther,
withmylove’spicturethenmyeyedothfeast,
andtothepaintedbanquetbidsmyheart。
anothertimemineeyeismyheart’sguest,
andinhisthoughtsoflovedothshareapart。
so,eitherbythypictureormylove,
thyselfawayarepresentstillwithme;
forthounotfartherthanmythoughtscanst摸ve,
andiamstillwiththem,andtheywiththee;
or,iftheysleep,thypictureinmysight
awakesmyhearttoheart’sandeye’sdelight。
然后又说,这十四行最后,可以从第二十八首、第四十六首中找到三行,接在它后面,一共十七行,有韵照押呢。我找了一下,就是这三行:
mineeyemyheartthypicture’sgightwouldbar,
myheartmineeyethefreedo摸fthatright。
itelltheday,topleasehim,thouartbright,
他说我聪明,我对了。
shakespeare这十七行的大意思是,为了你的画像“心”和“眼”相争起来,最后协议互为宾主。而我呢,因为有了爱和画像,就能致你于远方,你走不出我的“思想”以外。我跟着“思想”、“思想”跟着你“思想”一睡,我的“心”和“眼”就同画像一起。“眼”拒“心”观、“心”拒“眼”望。我媚白天,光得其亮。十四行补成了十七行以后,仿佛在说“心”和“眼”都以“思想”为依归,而“思想”呢,又依恋在画像。又仿佛在说“心”和“眼”都没有“思想”实在“思想”才是爱的屏障。当然,这些仿佛在说,都不是shakespeare说的,shakespeare可能反对这样解释他。shakespeare可能很恨这样解释他。但是,诗中明明有“心”和“眼”和“思想”三者的出现,并指“思想”入睡时候“心”和“眼”一起欣然欣赏画像呢,可见“思想”是不单纯的。十四行诗谈到“思想”十七行诗自然更借题发挥了。
多么奇怪,面对画像“心”和“眼”相争之下,来了第三者,就是“思想”shakespeare似乎在说,面对画像“思想”是重要的,这是一个很凸出的新观念。对有情人的画像,love’spicture,不但要“心”、要“眼”、更要“思想”头脑简单的人,不足以尽其情。
世俗的爱情表达,止于用“心”用“眼”层次,没达到也没想到“思想”层次,shakespeare能够在他的十四行诗里提出这一层次,很有深意,三百年来,好像被人忽略了。
另一方面,shakespeare自己,在这一“思想”层次上,发挥得也不够,shakespeare的脑袋里太多帝王将相和朱门恩怨“思想”的主题与元目是不足的。
“心”“眼”以外,让“思想”降临到有情人的画像,那才是真正爱情的高、广、深。“心”只是怀有画像、“眼”只是见有画像、“思想”才是享有画像。少了“思想”爱情只是掠影与浮光、太浅薄了。
十七岁是美的,但美中不足的,是十七岁没有像样的“思想”结果非常不搭调,一方面是青春、美丽、进取、跑、跳,一方面是由“思想”上的迟钝、木然、乏味、一个个小白痴,真可惜了,十七岁!
谁说十七岁就该是高中程度?谁埋没了十七岁?
大师要我用了十七行“作弄”了十四行的shakespeare,由我发挥shakespeare“心”“眼”到“思想”的层次。最后,他补了一句,别信shakespeare最早这么说了吧,他拿出一部“皇极经世全书解”找出了邵雍的一段话,其中赫然是:“夫所以谓之观物者,非以目观之也,非观之以目而观之以心也,非观之以心而观之以理也。”大师说,邵雍是十一世纪的中国人,shakespeare是十六到十七世纪的英国人。英国人看到的层次,中国人早在五百年前就看到了。当然,看法是越来越细腻了,最后细腻到十七岁的身上。十七岁在有情人的画像里,对这画像,凭“心”凭“眼”是不够的,要凭“思想”来发挥它。有了“思想”才有了高度、广度、和深度。最微妙的,是“思想”跟着有情人的画像,但大师说,我就是那画像,墙上的画像只是我彩色的影子。
a片后
多么久了、多少次了,大师几乎不主动讲什么话、提什么议、或下什么指令。他让我自自然然生活两小时,在他家里,哦,在我家里,因为我有大门钥匙。
我问起来了。不是说模特儿也有“演出”部分吗?艺术家的模特儿只要摆姿势、僵化自己就好了,文学家的不止于此。要兼有演员条件,要会“演出”、能“演出”、能自动自发“演出”、能被动“演出”诸如此类。但多么久了、多少次了,他都由我自由自在,他不提任何“演出”也不me,boss。you,not(我,老板,你,小卡),任我在他家为所欲为。
翻他的抽屉,一大堆dvd。me,boss是不去电影院的,他说太浪费时间,并且要细看第二遍的,只能看一遍。所以他买dvd,随时可以看,并且随便看几遍。在电视上放出来,效果比电影院差太多,me,boss说:得可偿失,所谓得,1可以躺下来看,并且,一边看一边按摩脚。2可以随时pause去小便。3可以随时记录灵感。me,boss说当年他在电影院里拿出小本摸黑记录过,效果很差,再整理时,字迹都“糊”了。并且,不方便起身去小便,膀胱不舒服,要得“女老师症”电影院只是声光效果好。把自己imagination大而化之,在家里看也相差不远,否则自己太笨了。
从学校里带来五张dvda片,用大师的机器放放看。他走动搬书时,知道我在看什么。他淡淡的说:你们美国学校来的,是滥a片。看多了,男人会倒阳、女人会变粗货。他说,他有好的a片。我问放在哪里。他说:“在这屋里,你要找,就可以找到。”
我找到了。
东洋的a片多,西洋的少。问为什么?大师说:日本的av女优中,有秀气的、表情也多。欧美的女人都太粗太老了,叫“大老粗”不过欧美a片中的黑人,大师说好,因为有八吋以上。大师说:他上床就希望自己是黑人、打架就希望自己是以色列人。大师说,看a片就如同看奥林匹克,看到人类性能的极限,一般人不可能达到那极限。所以呀,只能欣赏,不可自卑。大师说看a片看多了,太没意思,跟看“三民主义”一样。大师开玩笑说,他幻想我和他“演出”a片,自拍自导自演自看,这只是幻想,他不会提议,我说如果我愿意呢,大师说,愿意也不可以,但我可以跟他一起幻想。并且,他特别叮咛要把他黑人哟!
不过,大师又补充意见,他说:我连带想起日本的春宫画,我对日本的印象,正像人类学家所切割的,一边是菊花、一边是剑,印象是两极的,日本人雅致一面,我能肯定的不多,以它的绘画论,我对“光琳派名画集”中本阿弥光甫的“藤花图”一类,尚觉细致,尾形光琳的“虎图”就完全不敢领教了,至于他画的“兔图”更不成样子了。整体来说,一如日本人的小气八拉。不过,日本绘画浮世绘中的春宫图,可真别致呢,它的特色就是把男人的生殖器官画得n大,大到有意的不成比例。以他们“枕绘”中歌麿“绘本小町引”为例,可以看到勃起的xxxx,粗长的程度,显然超过画中人的脚,且龟xx乃至睪丸,都大过画中女孩子的手掌心,真太恐怖了,但也不能不说别有匠心。就像中国古代绘画人物,大人物画得大、小人物画得小,大小依地位高下而定,不依人体真实比例为准。日本画春宫的,大概偷到中国绘画的这种奇异的比例论,画春宫时,自然就以主角——男人生殖器为一枝独秀了。我不喜欢日本,但对日本的春宫画会笑着看,因为实在太有趣,夸大得不无粗趣,只是呀,千万别给非洲黑人看到了,黑人看到会说:“在我身上的,怎么跑到小日本身上了。”
大师真会说笑,他有大师式资讯,像他谈日本春宫画,多有趣啊。
看过林肯的一段话:“你可以欺骗多数人于暂时,你可以欺骗少数人于永久,但你不能欺骗多数人于永久。”(youcanfoolsomeofthepeopleallthetimeandallthepeoplesomeofthetime;butyoucan’tfoolallthepeopleallthetime。)看了林肯这段话后,又在“花花公子”(play波y)上看到一幅漫画,画中有红男绿女,酒食徵逐于户外,一对神父走过,其中一人说:“你可以救多数人于暂时,你可以救少数人于永久,但你不能救多数人于永久。”(“well,youcansavesomeofthepeopleallthetime,andallthepeoplesomeofthetime;butyoucan’tsaveallthepeopleallthetime”)
但是,有时候,多数人或少数人,都对你没有意义,你不如欺骗一个人于永久、救一个人于永久。别以为欺骗全是坏事,你可以用好的欺骗,救一个人于永久。
有时候,一个人自欺太孤单了,要靠更强大的欺骗来取代,我好孤单,我要你的欺骗,真到永久。欺骗是一种“救”直到永久。
本来本着甘愿被欺骗而来,结果却是我欺骗了你。你原来要的,就是我的欺骗。你要我一切以“演出”来表达、“假装”来表达,你不要believe,你只要makebelieve,你“救”了我,你使我正确的错乱。
我从学校带回a片,你跟我讨论a片,你要求你的十七岁模特儿一个人“演出”a片、“假装”种种,你照相、你录音、你赞美我、你惊讶我是好演员,你说whenharrymetsally里女主角十七岁演叫床也叫不过我。可是,你知道吗?我欺骗了你,在你面前,我的叫床是真的,不是“演出”的、不是“假装”的。我觉得你真的上了我,照你的偏爱,任你强暴着我,我“欺骗”了你,我用真的喜欢“救”了我自己。
“欺骗”一个人于永久吧,那人就是我、不是你。但是,当画面已经迷茫到进入了我的是勃起的你,你会用真的喜欢“救”了我和你。
***
附记下面这篇“a片颂”是大师写的一篇笔记,他送给了我。
a片有必要,因它提供了不同的观点。可叫作“切入观点”
有些观点要靠位置,要到了一定的位置,才有观点的发生,摄影家的行为最显出这一现象,要登山,才摄得到云海;要潜水,才摄得到深海。xìng交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看到自己xìng交的画面,多么增益、又多么加分。我喜欢分别从床头、床边、床上天花板上的大片镜子里,欣赏情人和我的一切,强化xìng交中视觉的快乐。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观点因为卡在死角,不能到位,看不到或看不清了。我见到过两部最令我满意的a片,都从男人的屁股后面取角切入,大特写的看到屁股前端的睪丸、睪丸前端的粗大xxxx,插入可怜的、被它硬撑开的毛茸中。因为过分粗长,它呈现了轻度的弧形,奇妙的就在这一弧形的动态上,仿佛一条深色的褐蕉或浅色的紫茄在律动,并不全是整条插入的画面,大部分时间,它只是插入三分之一,以弧形斜入为角度,一次次长驱逼进,正因为保留在外面的三分之二,更衬托出xxxx的粗长和残暴令人向往的,这是一个好观点,从它取角切入,可以享受到极大的视觉快乐。但对情人和我说来,我们自己掌握不到这种观点,所以,a片在此发生了代位的效果、补强的效果。a片好的真好。
认为一定“要自己来的才好”的,太egotism(念念不忘自我)了。有时候,你不可能自己来。去一下九寨沟吧。清溪之底,非潜水不可得其真,但潜水设限,一窥究竟,得靠专家拍摄的记录dvd才行,纵你身临其水,你也差得远呢。所以说,此乃a片原理也。问题是a片中意者极少,偶有片段照眼而已。
另外,从视野和永远一再出现的角度看,a片有“真正你自己上”所不及的优点。“真正你自己上”多累啊、多短暂啊、这一次与下一次之间,多少经营和等待啊,可是a片就完全不同了。“有召即重来”并可以放repeat键上,重来十次、二十次、一百次,让你“极视听之娱”到每一细部、每一角度、每一节奏,和各种不同的美丽女人和叫床。在真实生活中,你无力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真实”这么多的多样、多角度和永久。
在a片中,又可看到慢镜头,别有奇趣。其中不但看到细部的过程,并且看到过程的细部。射xx精时,化为慢动作镜头,看到液体在缓缓奔放,真是又奇观又壮观,写“秋声赋”的欧阳修看不到啊。“秋声赋”那句“有动于中,必摇其精”如把它歪解,正好是慢动作射xx精的极致,欧阳修无此眼福也。
blake,yes;black,no。
一首诗的最后一句,出了双胞案,我和大师简单的讨论过,大师夸奖我,要我详细写出来。
英国诗人williamblake有首诗叫love’ssecret(爱情的秘密),诗中说爱情是不可以告诉情人的,它只是微风,不是语言。这一真理,我不知道,我告诉了女朋友,虽然千言万语,可是女朋友却离开了我。这时候,一个过客走过来了,诗的最后四句是:
soonaftershewasgonefromme,
atravelercameby,
silently,i女isibly:
hetookherwithasigh。
这过客只凭一声叹息、asigh,就带走了别人的女朋友。
我跟大师说,我可要跟你比一次学问呢,我念的blake原诗跟你背的不一样,原诗最后四句是:
soonaftershewasgonefromme,
atravelercameby
silently,i女isibly—
o,wasnodeny。
他用惊讶赞美了我。然后说:这诗可改得真好,原诗o,wasnodeny太抽象了,不如hetookherwithasigh传神。
本来,我也这样想。
但是,有人又使我重新认识了o,wasnodeny,就是他。他从不sigh,好像也从不deny,从不不deny,他似乎比blake知道更多的love’ssecret,那就是在deny有无中,绝对不sigh。他理解的爱情像山色、“山色有无中”山是只安谧、只雄奇,山从不叹息。
他说:爱情为什么要羼入叹息?
他说:爱情被俗人“负面化”
“负面化”的爱情,从叹息朝下数:烦恼、哀愁、伤感、悲恸、痛苦、忧虑、闹情绪,到愁眉苦脸、哭个不停,他认为这一切一切都太“负向性”(negativetropism),而太“负向性”是不懂得爱情的,因为明明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反被搅得心神不宁、乌烟瘴气,这太蠢了,爱情是聪明人的事,怎么搅进了蠢物?
他说,少年维特就是第一蠢物,包括他的作者和跟着娘娘腔的读者。贾宝玉也够瞧的“红楼梦”有一个女读者,着了迷,生了大病,她爸爸气得烧了这部书,女读者大哭大闹、拚死拚活,大叫说:“奈何烧杀我宝玉!”
他说,文学戏剧里、电影电视里,把爱情题目表现得“缠绵悱恻”是可以的,但真实生活就不可以,因为要生胃癌、要出人命。
他这样说着,还露出玩世的笑。
他这样子的情人,女孩子会喜欢吗?
他有足够的诗意、足够的神秘、足够的高傲、足够的爱理不理似的,他的人生,没有灰色;他的shakespeare,withouttears。
洗澡的革命党
谁说我是模特儿?我是革命党。
革命党有反叛性格、革命党为所欲为、革命党用钥匙开门进来、革命党要洗澡。
大师照例旁若无人、也旁若无模特儿、旁若无邻居的十七岁,他倚在书架上看书,他的书是看不完的,他没看革命党一眼。
大师叮咛过,要我自自然然,在这两小时里过我自己十七岁的生活。现在,我是想要洗澡的革命党。为什么是革命党?因为不必得人同意,就在人家豪宅里洗澡,只有三种人可以,一是小偷、二是强盗、三是革命党。我是三。
我躺在他卧室套房的浴缸里。没有关浴室的门、没有关卧室的门,开了音乐,大师用的是stirlingtannoy喇叭。声音是水。音乐是另一种淋浴。
大师,偷窥者,要不要偷窥?brand-new十七岁生活版。但他不会。
这是我了解的大师。大师会忍住不偷窥浴室里的革命党。
大师反革命。
我披了大师的elle牌浴袍,走出卧室,坐在书桌旁,打起电脑,浴袍包的是一身赤裸,像包个漂亮的eel。我打出一行回文:eelwasiereisawlee,我很得意,我请大师即masterlee过来看这行回文,他笑起来,他问为什么见到他以前是鳗鱼,我说鳗鱼最后洄游到大海,可是如今你对我来说,就是大海。他笑了。
笑的时候,他一闪了浴袍里面,他至少看到一双革命党的小奶。
我不但写了这篇文章,还替大师写了读后感。读后感只有三行,全文如下:
多么可爱的一篇文章!
多么可爱的一个革命党!
没办法表达我多么喜欢了,只后悔没在浴室里强xx革命党。
被强xx后的我
你出题目要我写我,我怎么写呢?因为我不在,我逃离了我,像是十八世纪英国智者所说的:“我没捉到我自己。”(inevercancatchmyself。)原来我是我的逃犯。
你说庄子说“吾丧我”我想庄子让他自己逃掉了,他不像休谟(davidhume)那么笨,要catch、要捉到逃走的自己。
我照着镜子问:“这是我。这是我吗?这是逃走后剩下的我。那逃走的在哪里?这不是完全的我、完整的我。我在和我捉迷藏,那个我没逃掉,只是藏起来了。”
我决定寻找,在找字上加一撇,寻我。像那唐代寻春不见春的女尼,最后在梅花枝头,找到了春天。
可是,那是春天,春天藏在梅花里。我呢?我比春天要早,我的春天,藏在冬天里。
当我偎在你怀里、容身在你怀里,我仿佛藏在“冬之狮”(thelioninwinter)里。不是“冬之狮”的舞台剧,也不是电影,只是狮与冬、只是冬与狮。
当我藏我在你,那捉迷藏的我,也不再躲藏。那个我,也回归于你。
但我还是试图捉到我自己。像edwardg。robinson(爱德华鲁滨逊)戏中的道白:“suddenlyitsnappedup,andtherewasonlyonethinglefttodo。iarrestedmyself。”
我没捉到我自己,你却捉到了我。
我又照了镜子,里面出现的是:一个赤裸的我、赤裸的我自己,和看我赤裸的你。
***
我终于明白,我自己不认识我自己,我寻找,我找不到我自己。
听到两个小男孩的对话。男孩甲说:“是这样的吗?谁说的?”男孩乙把手一指自己鼻子,说:“是我、我、我。me,myself,andi。”多么哲学!我也可以有me,myself,andi,但哪个是我呢?我寻找,我找不到自己。
挪威文学家peergynt(皮尔金特)剧本中,说一个人在寻找自己,却发现自己是一颗洋葱,皮一层一层剥开,但却在最后空无一物。我不敢寻找我自己,我怕我是洋葱式“植物人”
我是什么?我不在转变得不知自己是什么吗?从“我自认怎样我就怎样”(iamwhatithink。),到“我被你要怎样,我就怎样”(iamasyoudesireme。),不正是我的觉悟吗?当我寻找到这一真理,我还要寻找自己吗?
在镜子里,我赤裸着,却不认识自己;但在镜子里,我赤裸着,同时看到你的赤裸,我恍然寻到了我自己。“我拥有什么就是什么”(iamwhatihave。)、“我占有什么就是什么”(iamwhatipossess。)原来谜底在兹。在镜子里,你拥有了占有了我,但是真正的拥有和占有却是你知道如何深入的深处。当那一深入来临,我终于明白,我认识了我自己,我寻找到深入我的强暴,在强暴中,我找到自己。
我是这样藐小,不论me,myself,andi,我都无法自力catch到。但我不catch自己而catch你那巨大,你大巨大,竟帮我找到自己。
谢谢你那巨大,但不要再照镜子。毕竟只有十七岁。不到十八岁,不宜看到镜里的自己。
羽化
望着马克杯上字:you,boss;me,not。要写一百篇给boss。yes,这是第一篇:me,not。
一直是“被迫做喜欢的”那是一种奇异的快乐,只有十七岁才有的快乐
每次都是第一次、每次都没有经验与先例、每次都是新解、每次都从苍白开始
可怕的事真的太多太多。可怕是永远无法熟悉、可怕是每次都陌生、可怕是第二次就是第一次
为什么要写在纸上?因为避免写在身上,受不了的是毛笔在背上写字,我讨饶,哀求停下来。换成鹅毛笔。用反了的时候,又讨饶,请换回毛笔。但boss不肯了youcouldhaveknockedmeoverwithafeather。啊,是大师、是你。
boss用羽毛写了我,我在赤裸中,乞求怜悯。条件是我同意在赤裸中,写篇作文——“片羽”
在赤裸中,我写了:
我的语言已羽化,我的片语就是片羽。我生命中的精华常常是片语可尽,片语化为片羽,飘然羽化而登仙。羽毛是迷人的,尤其和赤裸在一起,它使赤裸更赤裸、更激发出性感与生动,在巴黎歌舞女郎身上,可以感受到“羽毛+赤裸+动态”的美感、性感、与快感。羽毛的神奇,并不全在舞台上,不在羽霓成阵,即使是一小片,它凌云而降或凌空而起的一小片,当它静止在我指端,我仿佛举起神秘、美丽、与世界。我的语言已羽化,我的片语就是片羽。
ideceivemyselfwhenifancythatonlyweaknessneedssupport。strengthneedsit摸re。afeathersustainsitselflongintheair。
因为我是羽毛,所以我来亲近你。
不要信任不会飞的羽毛,尤其当boss有那样一支笔,我变得必须裸体。但是,当我用它写下这篇文字,我要把它收为已有,boss没有了羽毛,但没有了,boss还是boss,他有手指。
罗盘
谢谢你送我的小礼物,那么漂亮的包装,一开始我没有打开,猜它是什么,掂掂它、摇摇它、闻闻它,都没有结论。最后,打开了,原来是它。我在百货公司多看了一眼的。
我真的多看了一眼,这可爱的小罗盘,它给人方向,三百六十个方向,叫人撩乱,但撩乱中有一个指向,那是北、永远的北,你把方向盘转到南,它也仿佛指南,但实际还是北,你骗不了它,是它骗了你。
我想起美国拓荒时代的英雄丹尼蓬(dannieboone)。丹尼蓬的家人是一七一七年从英国移民到美洲的。年轻的他,曾驾着篷车,跟印地安人周旋。他亲眼见过自己人被印地安人剥过头皮。他多年深入蛮荒的勇敢和经验,使他多次死里逃生,成为开拓史中的传奇人物。有一次,丹尼蓬的十四岁女儿和两个同伴,驾小舟搁浅,被印地安人俘去。丹尼蓬出发找寻,千辛万苦,得以救人而出。他们一行,长途跋涉,偶然间看到一份维吉尼亚公报,才知道美国独了立、才知道他们已成了美国国民。正因为丹尼蓬是蛮荒探险的好手,所以他浪迹其中,不以险为险、不以苦为苦。有一次,有人问他有没有在森林中迷过路?他说:“没有,我从来没迷过路,我只是有过三天昏头转向而已。”(“no。inevergotlost,butiwasbewilderedonceforthreedays。”)
当你有好多的路要走,迷路三天就不算。请让我迷路三天,我放了小罗盘的假。
小罗盘永不放假,它偷偷为我守住了北方。北方有风、风里有你。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