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看出来了她对我的加倍严苛。我没办法不这么想,录取我是她的一时大意,犯了错怨气攻心,所以她以磨难我作为追悔。
老医师帮我刮痧,刮在左右手肘弯处,我看着两臂肌肤,浮现出一点一点乌黑得像砂粒的暗色血印。
两臂泛青,体倦力乏,在我心情非常灰暗的那一天,荣恩搬进了套房。
方才进城看病回家,我就见到等在门口的荣恩,她发动了舞团里七八个团员帮忙,一伙人声势浩大地扛进满屋箱篓,荣恩的家当真多,多得令人吃惊,打发走最后一个团员,荣恩愉快地拍拍手开始拆箱。
一整晚我照例读书,写日记,荣恩则不停地整理环境。每歇一回手上的书,我就感到我的世界又沉沦了一分。
那一束夸张的干燥花,悬在房门背后,像只倒挂的扫帚。
她自备了活动式的小茶几,这样好,我可以独占整个公用茶几。但是小茶几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粗俗的玻璃杯具?再加上一只水晶壶?难道她喝酒不成?那么该不会抽烟吧?果然,一只闪亮的水晶烟灰缸出现在眼前。
音响一大套,唱片无数。我打了一个喷嚏,干燥花的粉尘对我的气管展开了威胁。
一盏张牙舞爪的花式立灯,杵在柜子旁边。我的心情迅速枯萎。
好多个大型塑料整理盒,我瞥见里面净是美容保养用品。
可笑的花布套上电话机,还缀着蕾丝,门把也套上同样的花罩。
终于见到书了,一小排,全都是小说。
噩梦一样的深紫色组合柜,一只一只叠起,最后叠满了寝室里剩余的墙面,荣恩哼着歌想了想,将多余的组合柜横倒塞进床脚。
更恼人的是那面落地大镜子,钉在荣恩的衣柜上,却面向着我的床。
当荣恩将基努李维的海报挂上墙壁时,我再也不能按捺了,从书桌前站起身来,我柔声说:“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挂海报?”
“唔?”荣恩刚从椅子上爬下来,神态非常轻松:“有规定不能挂海报吗?”
“不是不行,是格调的问题,我们是学艺术的人,这样明星崇拜不好,慢着,你在做什么?”
“把我的书桌推到窗子旁边啊,好重喔,你要不要帮我?”
“请不要动桌子,我们的书桌分开摆,双方才不会干扰。”
“可是这样不合理呀。”荣恩分辩说,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甜蜜蜜的。
“哪里不合理?”
“你看,”荣恩赤脚跑到了我的床边,纯粹从美学上来说,她的雪白的赤脚实在可爱,但我缺乏观赏的心情。荣恩在我床边站好,开步走:“你看喔,从你的床走到你的书桌,一二三,只要三步。再看我的,看好喔,还要转弯耶,一共十一步,这样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