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婷所在的动漫无限杂志,是在资讯类动画刊物最热销的时候跟风面市的。创刊号印了5万册,结果滞留了一大半。后来印刷数量就一直维持在两万册上下。他们的何总一直都在叫嚷着改版,经过这次漫展与张总的一番长谈,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动漫杂志大刀阔斧地改成流行时尚类杂志。
“刊号是去年刚刚申请的,因此不能现在停刊。但动漫杂志现在卖得太不理想了,离投资商的目标差得太远了!这种刊物不能登广告,画稿的稿费又多,根本没什么利润可言。下面我们要向流行时尚类靠拢,就像女之友、最流行那种!它们不都是卖得很好吗?多登一些美女的照片,报道一些大家感兴趣的娱乐新闻,贴近生活才能受欢迎嘛!而且要多拉一些广告,多放广告才行!”
领导层不顾编辑们的联名建议,一意孤行。改版的消息传了出去,杂志论坛上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何总以及张总这类人,是从来不会上论坛的。
两个月后李采凡又画好了后面的两个故事。华婷对她说:“你的极恶关系很受欢迎,读者反馈的意见好极了!可是后面你画的这两篇,基本已经没有档期了。非常抱歉你也知道,我们的杂志就要改版了,就在明年1月。这期已经是最后一期动漫的内容了。”
虽然这段时间她对这件事早有耳闻,不过听到华婷当面讲出来,心还是凉了一下。
“放心吧,你的这篇漫画我已经帮你争取到了最高的稿费。”
那是等同于现在一线漫画家的稿酬,足有她以往三倍的数目。
华婷望着她惊喜难抑的表情笑道:“好了好了,要宠辱不惊。我可是完全根据画稿水平来开稿费。所以小凡,你要相信自己,现在你是行的。”
李采凡拿到了生平最多的一次稿费,工作却没了后续。她抱着两打退回来的画稿,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华婷建议她把这两篇稿子再投出去,她也正在考虑着投稿的地点。不过无论是哪里,这一投出去必然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了。
凌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坐在沙发上发呆,深锁着眉头,不时还重重地叹气。
“怎么了?”他走过去问。这几天他家的小漫画家一直是这种忧愁烦恼的状态,还迷糊地将肥皂掉进了奈奈的餐盆里,引起了杜宾犬极度的不满。
李采凡抬起头,神色苦闷“我又没工作了。动漫无限要改版了,我后面画的稿子华姐都用不上了。”
动漫无限转型的事他早就听华婷说过来了。他的小姨坚决地告诉他,一旦那里不再做动漫,她就离开。现在他担心的不是那本半吊子的杂志以后究竟会怎样,而是如何才能把准备辞职的女编辑挖过来。
无论是不是在漫画界,华婷都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编辑。她工作能力强,行事作风无可挑剔。而且她是真正地关心读者和作者的编辑,让人尊敬且喜爱。
“我真的拿不准该把稿子再投到哪里去。现在每本刊物上的作者都是满满的,投过去了也不知道哪一天才可以登出来而且,要是再把我的拼版怎么办?”
他给她建议:“试试漫世界吧。那本杂志水准不错,而且卖得一直都很稳。”
“漫世界?”那也是资讯类杂志,上面发表原创漫画的一直都是国内最顶尖的几个作者。她实在没什么自信。
“先试试看嘛。”他说“不寄过去怎么知道人家会不会用?而且我觉得你现在画得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被四拼一怎么办?”
“那你就写明:宁愿不登也不要拼版!”
她当然没法在投稿信中这么写。不过稿子还是都寄出去了。一份寄到漫世界,另一份寄到了老牌原创刊物新卡通那里。
过了将近一个月,漫世界来了电话。
“是李采凡吗?我是常波,漫世界的编辑。我们曾在漫展上见过,还记得吗?你的稿子我收到了,真不错,我已经推荐上去了,很快就可以刊出!我早就觉得你是个有潜力的作者,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多合作!”
李采凡高兴极了,对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等待,这个电话实在是最好的回报。
常波询问了她现在的一些情况,李采凡坦言了自己的困窘。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别急,你是个有潜力的作者,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以后我会帮你的!”
他问李采凡要了qq号码,说以后会经常联系她。
很快他们就再度在网上见面了。这时常波再一次提出让她加入自己的晨瑜漫画社。
“对不起,我真的不太喜欢加入社团的。”她为难地推辞。
“为什么不?”
她说:“我喜欢一个人画,比较懒散,不适合社团的。”
对方嗤笑道:“你不懂,加入社团意味着你将有更多的机会!而且,入社之后你无须履行什么义务,也没必要一定参加什么事务!连社费都可以不交!”
“那算什么?只是挂个名吗?”
“不是,算主笔呀!”他说“你要想出名,以目前漫画界的格局来说,必须有所依附才能上去。社团,尤其是大社团对你的成长是大有好处的。我明白你的心态,心气很高,不想被任何组织羁绊。但凡是成功的歌手背后都是有公司做后盾的呀!”
李采凡开始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压迫感,压得自己不太舒服。前两天她还对这个人的鼓励表示真心地感谢,自己的稿子也还在他手里。她无法再将拒绝说出口。如果只是好意邀请她入社,好吧,她同意。于是她说:“谢谢你。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我想你知道得比我多。那我就答应吧。”
对方得到了她的答复,十分满意“太好了!你加入晨瑜,什么都不会损失!而且有不少机会,你也无须向社里付出什么,包括钱等物资。”
李采凡一时忍不住问:“你都是这样到处拉人的吗?”
“呵呵,我们晨瑜只拉可造之才。我会帮你的,主笔的任务也就是忠于自己的特长,晨瑜不是到处拉壮丁的那种。至少我是知人善任的。”
“那我只要画自己的原创就可以了吗?不需要做其他杂务吧?”
“是呀!这么优秀的主笔,怎么舍得让你做杂务呢?再说,晨瑜的人很多的,20个分社有很多杂务工呢!”他又说“但你除了画画之外,也要树立一种责任心,希望你能把晨瑜当成你心灵的一个驿站,好好珍惜它,也不要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李采凡忍下一口气,问:“你说的这些太空洞了吧?好,你先说明白到底具体要我做些什么,我才清楚,再作决定!”
对方于是开口:“对了,下面谈到重点了。你的那篇稿件有望发表,我想为了你的发展,最好在扉页加上一些字样:‘出品:晨瑜动漫社’怎样,这是你作为晨瑜人的第一步!好吗?”
李采凡觉得从头顶到胸口一下都凉透了。什么叫“有望发表”?他那时不是说,很快就可以刊登了吗?而且“出品”这是怎样含义的字眼?她一个人辛辛苦苦画了一个月的作品,怎么轻易地就变成别人出品的东西了?他这样极力地拉她入社,难道就是为了找一个人的作品署上自己社团的名字吗?
见她半天没有答话,对方又说:“在吗?接下来你只要继续好好画就行啦!我们会根据你的特长,给你安排些任务去做的,当然频率不会很大。也会在适当时候给你安排些业务去做的。”
她像被麻痹了似的,手指僵硬地在键盘上动着“哦呵呵,生杀大权在你手上,我不得不答应吧。说笑。那你告诉我,漫画什么时候能发呀?”
对方回复:“不要那么说嘛!我替你争取尽早,有好消息就会通知你的。那么,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吗?”
“早点告诉我什么时候刊登,只想要这个”
“别急。只要你是晨瑜的主笔,我自然有义务帮你争取!”他说“当然,如果你心里不爽的话,可以不必附和我。现在漫世界也有不少好稿件呀!我们发表的标准是在这段时期内发表最好的稿件。”
什么意思?决定刊登的稿件随时都可以换吗?还是说,只要她的作品上签上了他们社团的名字,就会成为“最好”的?
李采凡浑身发冷。对方的消息又传过来“所以,我只能说替你争取。毕竟,最后的关还是要通过我们杂志社长的。好了!我要工作了!不打扰了!”
她只能说:“拜拜。”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从没遇见过这个人。
凌旭再一次发现,某人在无时限地发呆。他走过去在她面前挥挥手“魂归来兮!”
李采凡缓慢地抬起头,目光一对上他的,两行泪水就滑下脸庞,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怎么了?”他一下慌了手脚。
从没看过她哭成这样,一声不响,泪珠却一连串地掉下来。他觉得心都纠起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她哽咽着“我一直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了没有名气,只要努力地画得比别人更好就行了华姐也是一直这样说可是,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逼迫我呢?呜”
他心痛地轻轻抱住她“是不是又受了委屈?我有时候真恨漫画,不但让你那样辛苦,还让你这么伤心。别难过了,不想画的话就暂时别画了。你可以依靠我的。”
李采凡伏在他怀里抽泣着,微弱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今后该怎么走下去了”
一听到常波的名字,陈方立刻就大怒起来:“我当是什么家伙,原来是那个衰人!”
她告诉李采凡,常波在大学时代原来就是他们社团的,后来由于意见不合,他退出后单枪匹马地组织了晨瑜。毕业后他应聘到漫世界,现在是管理读者俱乐部的事情,根本不算是漫世界本刊里的编辑。
李采凡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一再强调“推荐”、“争取”原来他并没有采用与否的决定权。
“我们早和他划清界限了。”陈方轻蔑地说“那家伙利用他在漫世界编辑的职位。到处拉人进自己的社团,只要是有发表机会的都让人家署上自己社团的名字。可惜,嘿嘿,到现在都只是些杂七杂八的单幅,没有拿得出手的故事。”她同情地看看李采凡“怎么这次你栽他手里了?”
一旁的西西也插进来“是呀,这个人好讨厌!以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总叫我帮他画插图,一分钱也没有。说是登在什么读者俱乐部会刊上,谁稀罕呀!人家不要吃饭呀?他还总会跟我们吹,说他多么受欢迎,人见人爱,身高1米76,相亲的女孩个个都对他有好感”
李采凡听得瞪大了眼睛。那个人他是见过的,虽说不是很矮,但瘦瘦单薄的样子,距离“1米76”实在还是很有一截距离的。
陈方郑重地对她说:“采凡,那个衰人确实很讨厌,可是你现在东西在他手上,虽然委屈,还是先别和他撕破脸得好。”
她苦笑一下,想起这两年一路走来的时光。那么多的辛苦,那么多的艰难,她却始终觉得是快乐的。而现在,她还觉得快乐吗?
她只觉得,自己几乎再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躺在床上想了一晚,李采凡终于定下一个决心。
第二天一早,她对凌旭说:“我想到外面去找份工作,暂时不再画画了。”
凌旭看了她好一会儿,没问为什么,只说:“好。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
于是她平静地说:“所以,我想搬回去了。”
原本离家出来只是为了漫画。而现在她要做的工作,必定是令父母满意的。两年了,也该回家了。一想到这里,她立刻发觉自己竟是分外地想念家人。
凌旭的反应是震怒。李采凡望着他气愤的脸一直十分平静,他高声的话语也只是茫然盘旋在她的听觉范围之外。最后她见到对方紧紧咬着牙说:“你在这整整住了五个月,就想这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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