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绿微微一怔,怔然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去接。席川左手拿着杯子,白色药片静静躺在他的右掌心,就这么僵持在半空。
过了两三分钟,她轻轻抬了下眼皮,接过水杯,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口吞下药片。
顾清初与席川离去之后,病房恢复寂静,只听到门外护士轻轻的脚步声,晴绿怔怔地看着那个药盒,心下烦躁万分。
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吃药,为什么要动不动就晕倒,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
她轻轻拿起药盒,下一秒,却猛地往角落狠狠一摔,是乎这样就可以将那些挥之不去的东西丢到九霄云外。
药盒在地上翻滚几下,发出轻微的声音,片刻,又恢复岑静。
晴绿从病床上起来,站在窗外看着外面的雪景,不过一夜之间,白雪已经覆盖了整个大地。她忽然就想到了昨晚,高热的体温,冰冷的触感,让人悸动的情话,席川下跪时的脊背,这一切,真实的让她不知所措。
不是不感动的,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迷失了以后的方向,只能如沙漠的鸵鸟,一头扎进沙子里。许久,她的视线停留在柜子的蛋糕上,遂微微一怔,有些眼熟,原来是他送的,那日在江南会所,被丢在一边的蛋糕。
她稍稍犹疑,遂拿起精致的包装盒子,打开,涂层的巧克力上几颗水灵的猕猴桃与樱桃色泽鲜艳,很是诱人,奶油的香气与浓郁的巧克力味道迎面扑来,勾起人的食欲。
她慢慢拿起小勺子,挖了一角,闻着久违的香郁甜糯感,她小口小口吃了起来。不知不觉,糕点已然见底,晴绿竟感到异常的满足,她甚至舔了舔盒底的奶油。
有多久没有吃过巧克力,蛋糕,冰激凌这类甜食了?她不知道,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对便对这些曾爱不释手的香甜食物产生了浓重的厌恶感。
晴绿看了看盒子,忽地起了些玩心,她用纸巾将盒子擦拭干净,又捡起角落里药盒,一颗颗倒了出来,再放进蛋糕盒子。
也许我们会忘记各种蛋糕与甜点的滋味,香草的,巧克力的,草莓的,甜橙的,但是,却始终无法遗忘,它们所带来的幸福味道与陪伴着你的人。
医院的草坪,一些病人在家属搀扶下散着步,或依在长椅上看当天的报纸,或三五成群的病友一块下棋,昨夜的大雪使得大地银装素裹,虽然阳光温暖,但空气却越发清冷。
住院部里一前一后走出两名男子,一样的身材修长,面容出众,走在后面的一位打着石膏,步伐缓慢,引得旁人阵阵侧目。
顾清初眯起眼,抬头望了望远处,停下脚步,淡淡说了句:“谢谢你,席川。”
席川沉默,反问:“因为晴绿?”
“是。”
“那倒不必了,”席川将重力全放到左腿上,依在墙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朝身旁的人一笑“借个火?”
顾清初微微蹙眉,神色复杂地望着席川,似乎想要说什么,良久,却只是掏出打火机,将烟点上。
“说起来,你与晴绿也非亲非故”席川吐出一口烟雾,不紧不慢的说着“也不妨直说了,我很喜欢她,也打算与她在一起。所以,感谢这些话,就不必了。”
席川的神色在烟雾之后显得有些肃然,他停顿片刻,补充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顾清初身子一僵,冷笑一声,口气略带嘲讽:“认真?那么,你认真的期限是多久,一个星期?两个月?还是半年?你对她又了解多少,别用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了,席川,她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认真。”
席川微微一怔,将手中的烟泯灭,说道:“我是没你了解她,但没关系,我有时间,可以慢慢来,其它的,不过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还不用顾总监操心。”
“那我也坦白了告诉你,你没有任何的机会。”顾清初双手插着裤袋,继续缓缓说道“你的妹妹与它父亲的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的妹夫曾是她深爱的初恋情人,就这两项,你就已经出局了。”
“那又怎样,”席川步步紧逼“我不觉得,这会是什么障碍,小曼是小曼,我是我。再说,时间总会让她忘记过去的。”
“忘记?”顾清初脸上的嘲讽之色越浓“是啊,我也以为,时间可以解决一切事情,可现实摆在眼前,她根本就忘不掉。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连续昏倒?
顾清初抬头望清远的高空,神色怅然,许久才开口:“晴绿有着很严重的抑郁症。”
席川一怔,向凯说的没错,果真是这样。
“她的抑郁症有着强烈的季度性,尤其是在阴郁冗长的冬季。”顾清初面无表情的看着席川“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吃吃那些药片就能治好吧?要不是看见你妹妹与颜南,她也不会再次复发。”
他眯着眼,继续说道:“除了心理上的阴影外,抑郁的并发症往往更严重,有人会得干燥综合症或者红狼斑疮,而晴绿她,只要情绪受到严重刺激,便会随时昏倒而不省人事。”
席川默默地听着,神色静默,眼眸低垂,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以为简简单单一句认真就可以了?想过这背后所要付出的责任吗?你会应付她发病时的各种状况吗?或者说,你会让她时时保持开心的情绪,会在她歇斯底里时平复心绪,让她乖乖吃药?”顾清初说完,也不再看他一眼,自顾走了。
“顾清初,行与不行,够不够资格,我说了才算。”席川的声音在冷冽的空气轻轻扩散,带着寒冬的冷意。
“如此,那我拭目以待。”前面的人脚步微微一滞,随即,背影消失在席川的视线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