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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傻气使我和情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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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嘴也笑了。你似乎觉察到什么,敏感地收敛了忸怩的神色忙向我妈道一声“新年好”站了一会儿,你要走了,你转过身猛地低下了头。一直到门外,你仍低着头,那烟火在你手中熄灭。刹那间,我明白了一切,我的心在流泪,流泪

    不,你不知道,你一直在一个女孩的心中。你的形象记录在她的日记本里,你的一举一动左右着她的视线。你那温柔的笑靥,那真挚的眼神,那忸怩的形象使她悸动,使她流泪,又使她伤感。你不会知道,那个女孩就是我。

    曾记否,那年的夏天,你笑着脉脉地注视我,傻乎乎的样子。可我不露声色,你好像急了,皱了皱眉头,一会儿又微笑着轻轻地从我身边走过。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是惊讶而喜悦的。每当你用那火热的眼睛深沉地透视我时,我在回眸与你视线相碰的瞬间常慌忙地躲开,低头不语。一次,你骑着自行车出现在我跟前,我甚感惊讶。你的到来,如同一片秋叶落下来那样静美。在我前面,你放慢了车速,右脸微侧,样子像要转过头想叫我又像在期待着什么。看着你那清秀的背景,黑亮黑亮的头发,我差点脱口而出叫你的名字。我的心激起了波澜,矛盾却在心头,理智再一次制止了我的冲动。我不敢正视你,似乎从彼此默契的那一天起,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很遥远,虽然近在咫尺。

    但你不知道,很久以来,当你忧闷彷徨时,我暗暗为你担心,担心你陷入不可自拔的精神歧途。当你快乐时,我为你高兴。当你以诚待我时,我又远远地逃避。我在等待,等待你静下心来,平静下来。

    等到那年的秋天,你毅然要南下。临行前一天,我经过你家屋后。你感觉到了我,明亮的眼睛仿佛在告诉我:你要走了。我带着喜悦而感伤抬起头,看看你俊秀的模样,潇洒的装束,我面对着你笑了。你那略带焦急的眼睛内闪着惊喜的光亮。在这无语的言语里,我低下头与你擦肩而过。那晚你在外面站了许久,我装作一无所知,让理智再一次封锁自己。已是夜深人静时,我孑然一身漫步在静谧的塘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多么想告诉你,你若是那含泪的水手,我就是那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可我不能,不能说。

    终于,你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过年,你归来了,你还是原来的你,只是你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焦虑,你着急的眼睛在告诉我:难道你还不知道?还不明白?我没有回答你,只是沉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压抑着自己,拼命地学习。

    第二年的夏天,你回来了。你还是原来的你,只是多了几分成熟。你的眼神依旧,只是多了几分忧伤。你唱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歌唱得那样的缠绵,那样令人难过。听着你的声音,我的心在颤抖。想起你曾在夜里静听我的声音久久不肯离去,我真想跑到你跟前,伏在你肩上痛哭,诉说我的心语。可我不能,我恨自己不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哭了。

    第二年的春节,你又回来了。你还是原来的你,只是多了几分沉稳。那一年,你的心很难受,也很沉重,你几次想亲近我却得不到我的回答。你不知道,那一年,我的心碎成片片,简直如蚕脱茧,痛苦得不能再痛苦,甚至有绝望的念头。你不知道,前途的渺茫扼杀了我的情感和希望,对你我更加沉默。

    岁月经不起太久的等待,青春经不起寂寞的煎熬。如今,在现实与无助中,你平静了,选择了远方。你真的要走了,我们将成为陌路,我只能为你深深地祝福。我明了:这一段情感是不容易的,可我们无缘在一起。春潮一次又一次地漫上心岸,一次又一次地退下。在这无言的结局里,我失去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

    我感到欣慰,平静。因为我最初的生命是那么清纯透明,最初的情感是那么高尚无邪。我从中意识到了真正的爱是含蓄而深沉的。

    长忆清溪

    沿着河岸慢慢走着,踩一路斜照。灌木丛中,点缀着夏天开放的各色野花,风起时,那些熟悉的花瓣,纷纷飘落河面,坦然地去了。

    清溪是故乡的一条小河,清清浅浅地绕村而流。

    清溪是很多年以前的名字,我们那地方因此而叫清溪镇。据说,很久以前,河两岸还没有什么人家,人烟稀少,却树木森森,蒿草繁茂,野禽出没,一派冷荒之气。如今,人烟渐稠,树木却没有了,河名镇名也早已不用。小河没有了名字,像没人关心的孤儿,老辈子人每提及此,总是感叹不已。

    我在心里仍叫它清溪,爱它的清亮。

    清溪并不大,也不长,是清水江支流中的支流。河水冬天也不结冰,深处幽蓝,仿佛春的绿色都溶在了水里;浅处则清可见底,卵石历历,游鱼悠然。“一河碧玉向东流”我曾化用李后主的词,很笨拙地形容过它。河的两岸,既无垂柳在春风中飘摇招展;也无大片芦花在秋光中飞扬如雪。多的只是低矮的灌木丛,沉默地印证时序的推移。再过去是平坦的田坝,一年四季,深绿浅绿变换繁忙而有序。

    村东头原来有一座木桥,连接村里进出的道路,进山打柴的人常在桥上歇脚。我也喜欢到木桥上去,看流水悠悠,看云影与自己的影子在水中叠映,将嚼剩的杜鹃花残瓣撒在河面,心里想着,不知它将随水流到哪里。现在,木桥早被拆掉,换成了坚固的石拱桥,汽车也因而开进了山里。感谢石拱桥,将现代文明引到了山里。然而总嫌它缺少了“小桥流水人家”那么一种古味。现在站在桥头,凝望清溪水,又别是一番心境。清溪依稀当年模样,流水已非昔日流水,我也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桥间嚼花的少年。河面依旧是云影与人影,杜鹃花流到哪里去了呢?光着脚丫啪哒啪哒跑过木桥的岁月到哪里去了呢?我不能去想,我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离桥不远的上游,原有一棵老树,我曾爬上去掏过乌鸦,不小心掉下来,落在河里,一点事也没有。是清溪救了我。现在,那棵老树已不在了。

    夏天是垂钓的好季节。出村口,会发现沿河有不少精心建造的钓鱼台。垂钓者头戴斗笠,在这里静坐如雕塑,迎朝阳,送夕晖。小时候我也整天提着鱼杆,背着鱼篓,沿河转悠,瞅准一个地方,一坐就到天黑。月亮升起来,披星而钓,钓水中的鱼,也钓天上的月。回味如酒,美妙悠长,那种诗意盎然的意境,可惜多年以后才明白。如今河里的鱼已不多,不如往年轻易就能满载而归,因此垂钓的人也少了,都去搞副业挣钱。只有村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哑巴,仍然独钓清溪,他和清溪的感情有多深,没人知道。他钓鱼仿佛有魔力,能把极不易钓的团鱼、鲇鱼钓上来。听人说,哑巴老人年轻时曾有一个老婆,后来饿死了,就剩他孤寡一个。去年回家时,哑巴老人已死,清溪河边仿佛缺少了什么,空寂寂的。

    有时,我也去河边,像小时候一样守着钓杆,钓起的却是一篓篓遥远的回忆。听风吹着河边的芭蕉,哗然作响,一种梦的感觉包围着我,我不知身在何处,仿佛整个身心,都渐渐融于夕阳西下的迷朦光影里。

    夏天,田里的稻子开始打苞,最需要水,村里的人上山砍来竹子,在河边砍砍削削,两三天后,田边的河坝上,就架起了慢吞吞转圈的水车,吱吱呀呀,周而复始,清溪河畔又多一支田园味十足的歌。白花花的水从筒子里倒进水槽,流进稻田。清溪河的水就这样养育了这块土地,养育了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人们对它有深厚的感情,我也喜欢那股从筒子里、从吱呀声中飘散出来的古意。我常常走到河边,听它看它,想它古老的历史。

    总觉得老水车是河水的歌喉,好像在倾诉什么。是人世的沧桑么?是岁月带来的变化么?每次离家,都觉得自己的心被老水车碾碎,从水筒坦克倒出来,流进水田,深深地渗入那片土。

    去年夏天,是我在家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

    沿着河岸慢慢走着,踩一路斜照。灌木丛中,点缀着夏天开放的各色野花,风起时,那些熟悉的花瓣,纷纷飘落河面,坦然地去了。坐在一块石头上,听河水淙淙东逝的乐章,听岁月流逝的脚步。天那样高那样蓝,山那样远那样青,我知道此刻的我,永远走不出青山绿水的牵绊。河面上暖风如酒,河水轻轻堆起波纹,我坐,我听,我的心在与清溪轻轻对话。沿时光之河上溯,在烟迷草树、桃花夹岸的源头,古意的木桥,杜鹃花残瓣,哑巴老人,还有老水车,默默地缓缓地向我走来。然后,在苍茫的暮色里,在清溪河畔,一点一点,所有一切,都逐渐模糊了

    暑假过后,我将离乡,去漂泊,去远行,但不管身在何处,我长忆着清溪。

    美丽的回忆

    你走路的姿势很美,节律不是很快,却洋溢着青春少女的风韵,光洁的长发披泻在肩上,望着你,我不自禁的有些失神。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长久地伴随着自己,即使在几年以后,在这个清冷的秋日黄昏,忆起惠民路街角你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仍能感觉到当初那份怅惘和无奈。

    初次见到你是在八五年的夏天,我读大三的时候。一个周末的傍晚,闲来无事,我忽然想到外语系超的寝室坐坐,记得当时超正以很大分贝的声响播放着在那时极流行的歌曲,好像是北回归线什么的超的寝室在二楼,凭窗刚好能见到楼前校园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你从远处走来时,我正俯身窗台凝神想着心事,你走路的姿势很美,节律不是很快,却洋溢着青春少女的风韵,光洁的长发披泻在肩上,望着你,我不自禁的有些失神。不想,就在你即将走过那扇窗口的瞬间,那首歌嘎然而止,然后是超及他同寝那些哥儿们发出的怪里怪气儿的笑声,而惊愣中的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和你的目光相接,在你清纯的目光的盯视下,我很窘,因为我想你一定以为是我在搞什么恶作剧。

    从那天起,我心中便对你生出一份愧疚,只是愧疚而已,没有别的,因为不久我就从超及那群哥们儿的口中知道了关于你的一些事情,知你叫陈雪,不但功课一流,而且有着一个使人养尊处优的家庭,有令男生议论、发生嫉妒的身材的女孩子。而我这个来自乡下除了个子高点、脸黑点外,再就是囊空如洗,无论如何这样一个小男生是不应有什么非份之想的。偶尔,我们在去图书馆或阶梯教室的路上也曾相遇,但也只是远远地望着。渐渐地,我似乎感觉到你目光中异样的神情,你曾那么专注地凝视过我,又几次不经意间与我邂逅,我感觉你似乎想对我倾诉什么,这也许就是爱的前奏。但这种感觉很快便会被自卑和怯懦淹没,爱你的心情使我想见你又躲避着你。终于耐不住青春的冲动和好奇心的怂恿,在一个假日里,当我在街上拥挤的人流中再一次与你相遇。我鼓足勇气而又故作漠然地从你面前走过(当时你正和一个梳着“五四式”短发的女孩子聊得开心),你迟疑了一下,或许此时的你和我一样想彼此招呼一声,说声“嗨”可我们间毕竟很陌生,傲慢和矜持使我们再度失之交臂。

    不知不觉中,一年的时光就在这患得患失的心境下消逝而去。

    真正与你相识,已是在大学四年级最后一次元旦晚会上,也许是想到几个月后我们都将天南地北各奔东西,大家惜别的情绪特别浓,尤其是我们结业班,仿佛每个人都把那次聚会当做“最后的晚餐”酒喝得格外多,到最后无论是男是女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彼此道着真诚的祝福,我俩的谈话就这样很自然地开始了,大概是积淤在各自心头的话太多太久的缘故从午夜钟声响过,直到第二天晚上,我俩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彼此望着、聊着,聊着、望着终于,我们都沉默了,然后你用电影孤星血泪中的台词,调皮地怂恿我“过来,小孩,别磨蹭,你想亲就亲我一下吧!”而我就像那个得胜的穷孩子一样笨拙地吻了你,啊,那是怎样令人心颤的初吻啊!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因各自忙于撰写毕业论文和面临毕业分配,我们很少相见,偶尔也只能在教学楼或图书馆做短暂的会面,也许你已预感到我们间的爱情会是短暂的。因为多少次你劝我攻读硕士或foefl而执拗的我却坚持要老守田园,留校任教。从那时起,我们每次见面,你总是悄悄地流泪。一开始,我很感动,即而感到惶恐,渐渐地竟觉得你的哭有些虚假,以为你在刻意营造浪漫的气氛,从而故意疏远你

    直到毕业离校的前一天夜晚,当你将厚厚一本赠言放在我面前,读着你率直坦诚的话语,望着你如酒醉酲酲般的双眸,猜想着你一夜未眠以泪洗面的情景,我知道这次是我真的愧对了你,而翌日,你就将登上南去的列车

    从此,你一去再无消息。

    往事时常在脑海里荡去荡来,留在心中的故事就这样成为了美丽的回忆

    寻找阳光的日子

    这是多久以来别人给我的最漂亮的一击,我拿过那一个字一个字地爬出来的厚厚的稿纸,转身跑开了,虽然我明知那些东西确实太幼稚了。

    第一次见到苏平是念高一的时候。那时父母同时患病住院,而来回奔跑着的两个医院的距离足以将我羸弱的身躯累垮。那天在医院里我提个热水瓶去打水,长长的楼道尽头响起一阵橐橐声,仿佛命运之神叩门的声音,我望见一个高大的身躯两手撑着拐杖朝我走来,阳光里我一阵目眩神迷。那个身躯下面的左腿已被齐臀切除。当他经过我身旁时,拐杖碰着什么差点被绊倒。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他。他摆摆手,一句话也没说,努力站稳后便望着我。我也望着他。阳光下无数微小的尘埃在他头部周围旋转翻滚,我就像看着一部电影似的望着他。后来,他对我说,那天我站在那儿,满脸忧伤的样子,使他困惑,并且不由产生了一种怜爱之心。

    他原是师专的一名青年讲师,生活才刚刚开始,而现在成了我父亲的病友。他从不跟我谈他的病情,却总是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往事。他的童年他的成长过程他的大学时光他的生活信念以及他在病中仍在孜孜攻读的大部头。每个字都好像径直从他灵魂里迸出来。我或许不能完全听明白那些话,但我的胸臆为之掀动,好像多年来挂在我面前的那块硕大的帷幕已经由他揭开,一种消失了很久的情愫开始在心中骚动起来。

    于是我也试着对他倾诉我的苦处。他总是专注地看着我,认真地听每一个字,然后给我指点迷津。有时他会严肃地说:“你不要低估了自己。不要自卑。不要老是一副受难者的样子。”

    有一次我告诉他我想快些长大,摆脱这种沉闷的生活。他笑了起来,说:“不,你不了解。天下只有两种人,要么是教师,要么是学生。你是一个学生。”

    “我是一个好学生吗?”

    “等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你会是一个好学生。”

    可我那时已经明白了我到底要什么。我已经16岁,从12岁起就开始写小说。我把那些东西拿给他。他一页页地翻着,嘴角溢出止不住的笑意。后来他递还给我,淡淡地说:“你想当一个真正的作家。很好,这是我们的方向,不过这些你还是把它撕了吧。并不是写得不好,是还不够好。对你来说,还不够好。”

    我定定地望着他。这是多久以来别人给我最漂亮的一击。我拿过那本一个字一个字地爬出来的厚厚的稿纸,转身跑开了,虽然明知那些东西确实太幼稚了。

    在楼顶站了好一会儿,我开始慢慢地把那些作品撕成碎片。他一拐一拐地走到我身边。

    “你是不是一直都是个爱发脾气的小女孩?”“我想是的,虽然我想尽可能不这样。”“为什么不?”“如果你是我,你生活在我的环境里,你就不会问了。”“别让人家的眼光改变了你的脾气。这脾气也许他们不喜欢,使他们感到不舒服,不过对你自己是可贵的,有一天你会明白。”

    那些日子我毫无保留地信任他,相信他的每一句话。遇到一个充满理想而又才华横溢的横看竖看都比较顺眼的人,对人的一生多么重要!我仍然生活在往日的校园和环境中,而对着同样的人,仍然每天在两个医院之间疲于奔波,然而这一切已不再令我烦恼。我感到有一股春天里清新的风,直扑我胸襟,麻木、自卑、迷惘、彷徨全都一扫而去。

    那个早晨我把新作的一篇文章交给他。他低头慢慢地翻,嘴角又露出那样的笑意。看完一遍,他又从头再看一遍,我满心期待地望着他。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他放下稿纸掩饰不住眉眼间的激动。

    “真的吗?”

    “肯定是的。”

    “真的肯定?”

    他突然笑起来,坚决地点了点头。于是我感到有一股强烈的光柱穿透乌云直射我心底。

    他帮我把那篇得到他肯定的文章寄了出去,等待回音的日子长得绵绵无尽。发出信后的每一天,我那颗充满希望的心像一只披着粉红色羽毛的小鸟,在诗一般亮丽的晴空中翱翔。

    父亲终于出院了。我再也不必在每天放学后忽匆匆地赶往那座整个楼道荡着难闻的苏打水气味的医院,可我总是忍不住瞒着大人穿越医院长长的走廊来到昔日的病房门口,但我一直缺乏勇气推开眼前的那扇门,而只是悄悄地透过钥匙孔看一看床头日渐憔悴的他。这是我每日必做的功课。我希望他好起来,又希望他永远住下去,好让我永远能保有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久以后,编辑部寄来了载有我那篇散文的杂志。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使我欣喜若狂。我立刻想到了躺在医院里的苏平,他一定会为我高兴的,而我终于有一个理由推开那扇横在我们之间的斑驳剥蚀的房门了!

    当我雀跃地跑到医院,却意外地看到那张床位已空空如也。一条白得刺眼的干净地床单冷冷清清地直逼着我双眼。一个戴白帽的医生告诉我他死了。肾癌。癌细胞扩散。当时我只能断断续续捕捉到这些字眼。好久好久我就这样傻站着,仿佛苏平仍是当日的模样在侃侃而谈。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阵阵发疼,犹如几十只尖锥在那里猛扎。

    苏平活过,然后死了,就这样。我努力说服自己。可他必定留下了些什么吧?

    此后的许多日子,我的生活有时好,有时坏。不过,苏平说对了,我这人犟。在我握着笔管固执地写作的时候,在我看到自己的东西变成铅字的时候,在我遭到非议内心痛苦的时候我忘不了他,忘不了他的眼神,忘不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从小便不太喜欢老师,从没写过赞美老师的作文,心底也不曾有过一丝半缕的感激。因为他们曾有意无意地伤害了一个孩子寂寞的心,伤得那么深。但也许将来我会成为一个教师,世事难料,不是吗?有时你越想摆脱的命运,它越是紧紧纠缠你。即便如此,我想我会是一个好老师,像苏平那样的,我将给我的每一个孩子——可爱的和不可爱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鼓励,给他们纤尘不染的心灵带去一片充满阳光的亮丽,牵引他们走向生命的辉煌。

    心跳

    从此,不论走在路上,或者眺望窗外,我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往人海里搜寻,渴望再遭遇她的身影。

    大学二年级的上学期,我刚过十九岁,在班上是最小的一个,说话、表情、性格都不算太成熟。但这并没有阻碍初恋的莅临。

    那时,我刚开始迷文学,订了一大撂星星诗刊、散文选之类的刊物,经常向外投稿。并且还加入了我们学校校报属下的一个通讯社。我们学校后山有一处幽静的林子,林子中间有一座陵园,里面埋着一位辛亥革命时期的烈士。那时候,一赶上下午没课,我就会抱一包贾平凹、徐志摩的书躲到陵园边的林子里去读。阳光在林间移动,不时有鸟鸣从树上滴落下来,在这种氛围里读书是一件很美丽的事情。有时候,我还抱一把吉他到里面瞎弹。我当时特迷吉他,一曲爱的罗曼史练了两个星期也没练熟。读书,弹吉他,那段时间每天下午就干这两件事。时而忧郁,时而感动,常常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的,有一天黄昏时分,刚弹完一遍爱的罗曼史,从陵园那头的树林里也传来吉他声,是一支娴熟的雨滴。当时夕阳正西沉,那吉他声就好像玫瑰色的太阳风从天边缓缓吹来,在林间荡满温情。我感动得什么似的,有一种东西在眼圈里面打转。感动完了就羡慕得要死,想一定要向这哥们请教请教。过了一会儿,那边吉他停了,从树栖里缓缓站起一个白色人影。我定睛一看,是个女孩,当时我的感觉就像看见一支水仙花倏然从草丛中间长出来一样。那女孩穿着印着我们校名的衬衫,一头黑发很随意地扎在脑后,斜掮一把吉他,又洒脱又优美,让人感觉到朴素中透出的难以掩盖的美丽。当时林间风正起,把她的发梢和衣襟轻轻扬起,让我感觉她是“飘”着下山的。我愣了好久才缓过劲来,恍恍惚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聊斋”?

    从此,不论走在路上,或者眺望窗外,我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往人海里搜寻,渴望再遭遇她的身影。说来好怪,自从那次见过她以后又经常能在校园里遇见她。有时,她就这样迎面向我走来,不经意瞥我一眼。我的心就不由自主咚咚乱跳得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她的一些憎爱分明况,知道她是化学系的学生,比我高一届,就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女生楼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爱上她了。当时的想法很单纯,迫切地想认识她,确切地说是想让她认识我,然后找准机会向她表明心迹,一吐为快。

    那几天,整日都在心里盘算:怎么样才能接近她而又不动声色。我不知怎么知道了她们宿舍住五个女生,只有她和另外一女生是外地的,而那个女生的男朋友也在本市另一所大学念书。这也就意味着星期六晚上,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她们宿舍就剩她一个人。而我当时是校报名正言顺的特约记者,凭一个记者证,有在校园范围内随便采访的权利。也就是说,我完全可以打着采访的幌子接近她。我顿时被我的创造性思维弄得兴奋不已。我知道这种想法不纯洁,但还是屏着咚咚地心跳等待那一刻来临。

    那天我记不清我是带什么样的心情爬上她住的那层楼的,我在她的门前足足徘徊了五分钟才鼓起勇气敲响她的门扉。“谁呀?”屋内的声音。“是我!”我的声音像蚊子。这时,我直感到一种说不清是兴奋、紧张、向往还是恐惧的复杂感情一齐朝我涌来。门“咿呀”一声开了,梦中的她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你找谁?”她一脸迷惑。“找是这样,我是校刊记者。我们校刊想了解一下学生是怎样度周末的,所以”“扑哧”她大概被我的窘态逗乐了,笑得满脸灿烂。“进来吧。”她很从容地把我让进屋,安排我坐在她的书桌旁之后给我冲了一杯果珍。“爱吃零食吗?”说着拿了一包城隍庙五香豆放在我面前。我正愁没话说,就赶忙接话:“不爱吃,我牙齿不好你是上海人吧?”说这话时我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且明显感到声音有点抖。“不是,我是山东来的,凭什么说我是上海人呢?”“凭可能是你的声音,也可能是你的气质,觉得你更像江南那边的女孩。”“江南女孩怎么啦?”“江南女孩都有点像林黛玉。”“你说我像林黛玉?”“有点。”她抿着嘴笑出声来。这时我觉得我的自信在一点点地恢复,并且还壮着胆子直视了一下她的眼睛,那一眼直望得我脸红心跳。和心爱的人靠这么近,一时间,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忽然想起自己是来干吗的,就问:“对了,想问问你周末一般干什么呢?”“看书、听音乐、打毛衣。”“都看什么书呢?”“什么书都看,梁实秋啦,曹雪芹啦,张爱玲啦,西蒙波娃啦。”“这么丰富,我还以为你学理科的女孩,就爱看时装或烹调呢。”“你凭什么以为?”“凭不是,在我的印象中。你们学理科的女孩一般都很刻苦,戴着厚厚的眼镜整天泡在教学楼里,英文考高分的常常是你们,舞场却很少见到你们。像你这样的,又爱文学又爱吉他,是不多的。对了,早就听说你吉他弹得棒,女孩子弹吉他的本来就少,弹得好的就更少了。我也在练吉他,老弹不好。不知你有什么窍门?”“嘻,这有啥窍门,你知道,女孩比男孩更适合练吉他,因为女孩比男孩文静、心细、坐得下来,所以女孩不练则已,一练准比你们男孩弹得好。”“你周末一定过得非常充实,可得好好写写你。对了,常看我们校报吗?”“当然,你叫什么,哪个是你?”我把名字说出来。“你就是呀,常在报上看到你的文章。”我顿时兴奋不已,忙问:“写得怎样?”“唔,一般。”说完她格格地笑起来

    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了,我恋恋不舍地向她告辞。

    我很有礼貌地站起来,作古正经地与她握手告别:“谢谢你的合作,耽误你的宝贵时间,在以后的写作中,可能还会遇到许多问题,需要你的帮助,好不好?”

    “当然。”

    当然,这样的采访又进行了很多次。但话题已不仅仅局限于周末夜生活了。

    一年以后,我拥着她穿过洒满月光的操场,附在她耳边郑重其事地说:“现在,我要正式向你坦白一个阴谋”

    一个伴随着幸福心跳的美丽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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