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辆驴车渐渐远离,涪城的女人们,再不可见。雪地上只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辙,翻起的泥土污浊了洁白的雪,清晰的标志出通向涪城的道路。
江油城墙顶,那些留在城中继续防备魏军袭扰的蜀兵们,带着一丝淡淡的遗憾,轻轻的,彼此聊着昨日的快乐。
战争渐行渐远,他们已经很清楚,雪是越下越浓,剩下的时间,已经不适合作战了,很快,他们都能平安回家,与家人团聚。所以,即便昨天没占到什么甜头,都是快乐的。
刘武站在城墙上,嗅着甘冽清冷的空气,还能呼吸到那到处残留着的淡淡气味,那是美酒佳肴,是竹子的香气,士兵们又要生火了,他闭上眼深深呼吸
“将军,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说,可以么?”身后倏的响起周大的声音,刘武回头,看见那张满脸笑容的憨厚面庞。
“有事么?”
现在,刘武心中别无他想,只希望等过些日子回成都能好好休息休息,顺便把伤养好了。
“能不能不在这种地方?”周大的指指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人,这种地方没法议事。
刘武会意,跟随众人回到那间昨日他荒唐过的房间,里面,还残留着女人体香,一股淡淡的桂花头油味。
周大在进入房间前,特地留下两个弟兄守门,其余人等跟随进入,众人依次坐定。
“有事就说吧?”刘武闭上眼,不知为什么,今天,他觉得很疲惫,难道是因为昨天一夜的荒唐么?
“那我就说啦?”周大笑嘻嘻的,挠挠头,又想了一阵子,轻轻嗓子,说道:“将军,我们从阳平关那时候开始说吧?”
刘武面色有些不自然,周大明白,这个关城对刘武是个伤口,对他们也是,不过事关所有人的利益,非说不可。
“将军,我们在阳平关时,您带着弟兄们立的功劳虽然比不上校尉和您在陇西那会儿的,可也不少,可为什么弟兄们辛苦立下的战功,每次都是莫名其妙的没了?以前听傅将军帐下那个小校李三说的,似乎是因为我们缺少敌人首级信物,后来几次我们割下那些匪类的首级,还是说什么路途遥远,就给了我们点酒肉充做赏赐。您可还记得么?”
这是刘武最郁闷的这几年中发生的最郁闷的几件事情,怎么不记得?幸亏在阳平关,除了两个多月前开始的那场郁闷到家的战役外,他们就打了几场不像样的小战,每次斩杀首级不过百十多个,这些所谓的战功不要也罢。
刘武淡淡的口气,让周大愤慨不已:“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可知道,您那些战功,很有可能还是算数的,只不过不算在我们头上。您知道么?贾老爷子昨天跟我们说过,上次他跟诸葛家那个小子闲扯,聊过这些东西,那下面龌龊不堪,这种勾当最是常见。”
诸葛显哪里知道军中事?不过前些年他父亲还在世时,老有闯祸的豪门托关系走门子请行护军翊武将军诸葛攀引荐,拜托时任尚书仆射、军师将军的诸葛瞻帮忙摆平官司。
只要不是豪门之间的矛盾积怨,诸葛瞻都会接受,暗地出力。
那些被打残废的,被杀的,被强占妻女的平民子,欲诉无门,从县告到郡,自郡告到成都,最终那些绝望的只有认命,接受提议,私底下了结怨恨。
周大幽幽一叹:“这就是世道啊!将军,地方上糜烂到这种地步,军队也肯定好不了,贾老爷子问您到底相不相信军中有冒功这种龌龊事?”
刘武沉默许久,他跟霍俊其实早就知道的,那些阳平关的弟兄们当日在城墙上对霍俊和刘武说出那样一番话,什么省点战功给他们立立周大这些小兵哪里懂得,当初,那些属于刘武等人的战功,大多都在这些小校们中间消化,吴义那个混蛋将刘武等人的战功全抹成财帛赏赐,看起来还算公平,可军功簿上空空如也,彻底断绝了刘武和霍俊以及这些苦苦跟随刘武许久的弟兄们升迁之路。
这是陆乐那个小子不忍心瞧着霍俊和刘武吃闷亏时偷偷说的,整个阳平关内所有的小校们私底下也承认,白得了刘武不少战功,他们都觉得不好意思。
可又怎么办?一气之下撒手离开军队?这种事情没法说的,算了。
刘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在没法回答。
“您到底知不知道啊?”周大急了,再问了一遍。
“周头儿,您还没瞧懂么?”周大身边的一个小兵插嘴道“将军到现在都没说话”
周大明白,越想越火,越火越急,肺都快炸了,红着眼直喘粗气:“好啊!将军,你们都知道了都不告诉我们?害我们像傻瓜似的,为什么?您是怕弟兄们给您找麻烦么?”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刘武惆怅的低声说道“你们能怎么办?就是吴义那个混蛋不在这上面使坏手,你能防得住他们在京中使绊子?他们可是豪门,你们能拿他们怎么样?”
“又是豪门”周大不满的小声嘟囔,摸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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