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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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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六点,我们准时起床。如果按日本时间推算的话,现在是下午两点,相当于我们睡了个大懒觉。前一天没有睡觉,如果不是过于疲劳,我也不会睡这么久。在走廊里会合,三个人一起下楼去底层的餐馆。外面依然漆黑一片,北国的九月,天要很晚才亮。

    餐馆内冷冷清清,没有人用餐。即使吃的是自助餐,也仅仅准备了菜单罗列的种类的一半。前一天没吃到什么像样的东西,所以现在我的胃口很好。

    旅馆规模太小,无法预订车辆。我们只好徒步前往租车店。这种距离不值得叫出租车,但如果徒步还真是有些距离。

    玲王奈习惯了名流的生活,但是我感到她对这二切没有丝毫怨言。更豪华的旅店,或者更丰盛的菜肴,或者说走不动了以出租车代步,她居然没有提出这些要求,真是出乎意料。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按照御手洗的指示行动。也许真像她自己曾说过的那样,虽然有英国人的外貌,但是她内心仍然是典型的日本女性。

    我们从旅馆出来时已经八点左右了,此时天似乎仍没有大亮。虽然比昨晚明亮得多,但我很担心在英国整天都是这样昏暗。雾气也没有消散,道路前面五十米左右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我很惊奇在这样昏暗的天气里,租车门店居然还在营业。

    原来,御手洗在旅馆时已经打电话跟店里咨询过了。

    我们租了一辆福特的“捍卫者”这种车在伦敦南部比较常见,是很受英国人欢迎的车型。

    我没有国际驾照,于是御手洗先坐上了驾驶席。引擎发动起来后,玲王奈要求驾驶汽车。

    “我持有a级驾照。”她说。

    “那又怎么样?”御手洗说“但你如果保证不开飞车,或许还有的商量。”

    “那好,我保证。”玲王奈说。

    于是御手洗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徐徐摊开一张地图。他虽然很擅长查找地图,但谁也不知道通往尼斯湖和弗塞斯的道路,所以如果的确有技术娴熟的驾驶员,那么御手洗愿意让别人来开车。“在前面向右拐!”御手洗说。

    “ok!”玲王奈答应着。她驾驶技术高超,在弯道行进非常平稳,证明她的a级驾照不是白考的。

    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挂满了细小的水珠,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雾雨。玲王奈打开了雨刷。

    “哦,你戴眼镜啊!”御手洗把脸从地图上抬起来,说道。“对,我近视,有点看不清。”玲王奈说。

    “你驾驶技术真是精湛。在日本总是开车吗?”我在后座席上问道。

    “我在横滨有一辆保时捷,号牌是九四四,就在停车场,你们见过吗?”她问。

    “啊,就是那辆红色的吧!”我还记得起油认根据御手洗的指引,玲王奈在昏暗的雾气中驱车前进。出了市区,巨石建造的高大建筑逐渐被我们甩在身后,这个国度所特有的田园风光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

    仍然是精心铺装的沥青路面,但感觉就像进了深山。道路两边不时出现白色木栅、荒废的石屋,以及在脚下流淌着的小溪。我在后座席上感到眼前的美景如梦如幻。浓雾忽然散去,道路两旁的树木呈现出原始生态。这里是苏格兰,和英格兰南部的美景相比毫不逊色,是大自然绘就的风景画卷。汽车渐渐接近了左侧的小溪,最后与小溪完全平行。溪水边有白色的木栅,虽然都是人工建造,但是充分考虑到不要妨碍自然景观,将其精心设计成大自然的一部分。所以,在这里美丽的不仅是自然风景。日本距离这种境界真是相差太远了,不论走到哪里,整个日本岛都像是城市的一部分。

    天大亮了。培恩就出生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如果他真的如御手洗所说的那样人格分裂,那么难道是这自然的美景促成了他的妄想与疯狂?

    尼斯湖也是如此。这个英国北端的湖泊因水怪传说而世界驰名。那些不可思议的传说,基本都植根于美丽的自然环境里。正如所谓“魔女”一样的词汇,都是将美丽与恐怖集于一身。左边流淌着的小溪渐渐开阔起来,我眺望窗外,看见了一处码头,几艘动力船和小游艇停泊在那里。对岸,黑色的森林隐藏在白色的雾气中,如同幽灵一样时隐时现。东边的朝霞穿透了雾气,开始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右边是连绵的森林和黝黑的山峦,左边氮氛笼罩的安静水面泛起细细的涟漪。水面上的雾特别浓,往上一些就稀薄了。由于对岸的地势比河面要高,所以还能隐约看到森林。

    “石冈君,看!尼斯湖!”前面的御手洗转过头来说。“就是这个?!”玲王奈也很惊讶。

    “当真?”我说。这里因为被传说是水怪的栖息地而声名远播。事实上,我们的车是沿着尼斯湖畔行进的。尼斯湖是个细长的湖泊,穿过雾气总能看见对岸的森林。如果没有人指点,还以为这是一条大河呢!

    “开进那边的停车场可以吧?我也要看看尼斯湖。”玲王奈说。接着就感觉到轮胎轧到了石粒,车子晃动着开进了空地。玲王奈下车后,我把前排的座椅向前推,也下了车。

    “心旷神怡啊!”玲王奈舒展开双臂。“喂!是吧?”她问我。我点点头:“真是美丽的湖。”

    “喂!御手洗,你说呢?”

    御手洗手捧展开的地图正望着湖面。“赞美的声音不必全体通过。”他不咸不淡地说。的确,美不是非要靠表决才实现的。御手洗的脑袋里充斥着诱拐小屋的内容,对尼斯湖风光之类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在他的催促下,我们很快重新上路。“慢点慢点!”副驾驶位置上的他叫道“有了,按那个牌子的指示,向右拐!”

    “从这里拐吗?”

    “对,以后就没有岔道,用不着地图了。”

    “这附近有餐馆吗?”

    “餐馆?”

    “对。”

    “肚子饿了吗?”

    “还不饿,但是再向前走,等到饿了的时候可能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你想得真周到。这边可能有餐馆,但不一定好吃。”“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诗人一样的美食家啊。”御手洗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路蜿蜒而上,前面是高地,汽车引擎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尼斯湖畔行进的时候,不时还能遇见其他车辆,而在这里,除了我们的车,根本看不见其他车的影子。透过薄雾看见的,只有排列着石砌小屋的美丽村庄。

    “到了,侦探先生。现在怎么办?”

    “打听附近有没有餐馆。”

    “请你认真点!”

    “我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在喝红茶时也时刻准备战斗。”随后,御手洗摇开捍卫者的车窗,用英语和一位过路的老人搭汕。老人慢慢转身,指着身后的方向,似乎在说那边有餐馆。“前面左手边有一家餐馆。”御手洗摇上车窗后说。

    果然,前面有一家餐馆。餐馆的门上垂着一个老旧的木牌,上面写着“emily‘s”字样,看起来相当不错。镶嵌着细木条的大窗户旁边摆放着餐桌。因为还太早,店内没有客人。

    我们在拙朴的大桌前坐了下来,背后就是烈火炎炎的石砌壁炉。壁炉旁边的架子上陈列着大量的瓷盘,马口铁的日用品和玩具也放在上面。挂着很多小镜框的陈旧土墙上有裂缝,好像油画安德鲁斯里的场景。

    1英国著名绘画大师托庚斯博罗的名作。

    地面由红砖铺就,一位瘦削文雅的中年妇女出来招待我们,她叫艾米莉。御手洗向她询问菜谱。每到这时我就非常苦恼,除了我们三人之间的对话,他们都说英语,而我一点儿英语也不懂。他们的讲话内容,我除了猜测和询问御手洗,然后结合事实加以整理之外,别无他法。

    “这里有木墓派,石冈君你吃吗?”

    “嗯!”我答应。

    ‘那这个要两份,还有红茶。玲王奈小姐呢?“

    “我只喝茶,会发胖的。”

    御手洗订了餐,然后和这位中年妇女说了很长时间,不知谈了些什么。食物端上来后,她从旁边的大桌旁拉过一把椅子,在御手洗旁边坐了下来。原来刚才御手洗在向她打听詹姆斯*培恩家的地址和他是否还住在那个村子等问题。

    御手洗和妇女都作了自我介绍,然后他又介绍了我和玲王奈。那位女性一看见玲王奈似乎吃了一惊,接着就微笑着示好。三个人谈了一会儿,只剩下我在旁边等着。后来玲王奈惊叫了一声,御乎洗转头对我说:“这家伙吓了一跳。培恩家不知为什么已经不在了。”

    “嗯?不在了?”我想,对玲王奈来说,这样的结果等于宣告她的英国之旅已经提前结束。

    “所有人都已经故去了,包括詹姆斯培恩的父母和兄弟。现在他们家只剩下一座空房子,已经几近于废墟了。”

    “那么,詹姆斯*培恩到哪里去了?”

    “很久以前去了日本,一直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

    “嗯。他曾来过好几封家信,人们还以为他仍在日本呢。我告诉这位女士培恩已经回国,她也很诧异。”

    “但是,培恩在伦敦的亲属不是还在经营一家公司吗?”御手洗转向这位中年妇女又说了些什么,再次转回来。“不,所说的‘亲属的公司’这话有误,实际情况只是公司的一位股东是詹姆斯*培恩父亲的朋友,他现在仍在公司有投资,经营拖拉机业务,这个村子有好几个人在那里工作。这位公司股东还曾来村里参加过詹姆斯*培恩哥哥亚特里安的葬礼,对事情的经过很清楚。目前设在伦敦的拖拉机公司里的确没有詹姆斯家的人了。”“詹姆斯的哥哥故去了,这位哥哥没有亲属吗?”

    “他哥哥是个怪人,一直独身,所以说如果培恩也不在了的话,那么这一家子就有人丁之优了。”接着御手洗还是转回去和妇人说话。

    “但是,培恩到底去哪里了呢?”我自言自语。

    “真没想到,一真是个打击。”玲王奈对着我慑懦着。的确如此,她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和离别十几年的父亲相会,但却是这样的结果。

    “你以前从未寻找过父亲吗?”

    “是啊,母亲经常说,必须忘记那个抛弃我们的薄情寡义之人。”

    “你父亲也不曾寄来过信件?”

    “没有过。如果父亲寄信来,我一定会回信的。我也是前天才知道这个弗塞斯村是父亲的故乡。”

    “你没有关心过这件事吗?”

    “嗯也不是不关心,但的确是兴趣不大。还有个继父。”

    原来如此。可是培恩和八千代离婚以后到底去了哪里?是秘密地回到英国了?抑或仍在日本的什么地方隐居?

    “嗯!”御手洗答应了一声。接着那位妇人起身到餐馆后边去了。

    “怎么样?”

    “我问她是否知道那个‘诱拐小屋’,她说不知道。”“什么线索也没有吗?”

    “不,倒是有一座奇怪的建筑,就在前面山的斜坡上。这一带都称之为‘巨人之家’。”

    “巨人之家?”

    “嗯,曾经有几个多事的人从伦敦赶来参观,回来说那是身高五米以上的怪物的住所。”

    “五米?”

    “对,据说那里面的形状非常奇怪,台阶的落差特别大,所谓的沙发也硕大无朋。洞穴一样的房间,居然没有台阶。现在据说安装了一副铁梯子,但身高不够四米的人很难出人。”

    “那会是什么?”我张口结舌“那房子是培恩建造的吗?它和你所说的躲避轰炸的防空避难小屋不是一回事吧?”

    “我也很疑惑,已经详细地问过了。人们说那东西就像一个砖做的般子,没有窗户,内墙用水泥糊得密密实实,这么奇怪的房子在这一带没有第二个,所以不可能有错。”

    “但为什么会有那样的那不是培恩所写的‘诱拐小屋’吧?”

    “你要明白,现在那个地方已经被村民当成了一处观光资源,声名远播,舟车劳顿地从远力一赶来参观的人日益增多。据说还有以此为主题的诗歌和小说出版,还印刷了这座建筑构造图的小册子,现在没有放在餐馆里,但是那个女人可以给我们拿一册来。”中年妇女拿来的构造图的确奇妙。确实是般子一样的建筑,匆忙之间很难一目了然,上面似乎是变了形的屋檐。

    御手洗看着构造图,向妇女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转向我。“利用山体的斜面建造了这样的半地建筑,这样躲避在其中的人的确可以减轻轰炸所造成的冲击。”

    “嗯,建在了地下,可能就是一个防空洞吧?”我说。“但这座小屋只有从上面才能进去,就如同进人一个深深的洞穴一样。山体斜面有一条小路通到人口处,然后立刻就是台阶,洞口上面这样遮掩着,似乎是个屋顶,防止雨水流进去。

    “但是这个台阶很特殊,每个台阶四英尺高,合一米二,如果不是大块头,上来下去就十分危险。所以大家传言,这里住着的是身高五米的巨人。”

    “但是培恩建造这样的防空建筑,村里的人知道吗?”我问。“是啊,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也是第一次听说那是培恩父子建造的,之前人们都不知道这么奇怪的建筑是谁造的。有过传言说是培恩建的,但没人当真。”

    “倒是完全有可能没人知道。防空洞的存在如果不是一个秘密,那么一旦遭到空袭,全村的人都要往里面挤,那可怎么办!”“对,有道理。”

    “因为收留人数的限制,女砌进水泥墙里提供了可能还是保守秘密比较好,也为把诱拐少”我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玲王奈就在这里。她当然不愿意别人这样鲤醒地推测自己的父亲。果不出所料,玲王奈变了脸色。

    “好,石冈君,没关系。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不至于回去时就彼此不再搭理了。”

    御手洗从脚下的公文包里拿出了那张字体奇怪的复印资料。递给了玲王奈,用日语对她说:“你到这里来是找父亲的,和我们的目的不一样。在给村子里的人看之前,你先读读它。”

    玲王奈接了过去,表示自己之前从没见过这份资料。御手洗转向妇人,又问她些什么。然后她站了起来,消失在餐馆后台。“村子里只有一个警察,如果我们调查那座建筑,必须得到这个人的许可。”

    “嗯!”我忽然有些忐忑,我联想起了横滨的丹下。我设想了很多会造成麻烦的理由,比如我们是来自远东的不速之客,比如没有任何权力和资格,比如有可能破坏村里为数不多的观光资源等等。警官也可能考虑到自己的决定将来会被追究责任,首先要求我们出示这样那样的证件或介绍信,然后把这些证明汇报给上级等待批准。如果这样,我们将不得不在这里停留一周以上。

    “据说人口处的台阶左右有锯齿形的洞穴,这并不是随便画出来的草图,而是现场就是这样的大洞。究竟当初就是这样挖出来的,还是那以后有人故意破坏的,现在还不清楚。台阶下边的左右两侧也有完全一样的大洞。”台阶下面左右两侧的房间打开这么大的洞口,很像是沙发,但是和地面还有四英尺的距离,如果从这个沙发上垂下腿踩到地面,身高没有五米恐怕不行。所以这里被称为巨人之家。

    “墙上还有像是挂什么东西用的挂钩,却在距离地面十五英尺高的上方,如果没有梯子,手绝不会够到。就是这样奇怪的房间。”“在这边墙上的铁梯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村里人后安上去的。台阶左右两侧的房间如果不这么安装铁梯,不可能上下出人这么深的房间。还有,乍一看是两个房间,实际上它们下部还相通,弯着腰可以在两个房间里往来。”“嗯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建造这么奇怪的房子?难道果真是防空洞?”

    “我们应该警惕自己的理解可能会有偏差,还是早点去现场看看实物是什么样子吧!玲王奈小姐,你看完了吗?”

    “这完全是空想。”玲王奈立刻说。

    御手洗点了点头。“这样的内容令人诧异,很难解释,还是把墙捣开的好,这种方法简单实用。”御手洗轻松地说。但是最后能否得到许可呢?我很担心。

    妇人回来了,这回坐下后是玲王奈和她对话,我仍然在一旁听天书。

    “刚刚打过电话,警察立刻就到。”御手洗把这话的意思翻译给我听。

    我暗暗紧张,这可是大英帝国的警察。

    玲王奈似乎在询问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妇人说自己是二战以后才出生的,没有和培恩直接会面过,据说他沉默寡言,目光优郁,讲究礼貌,大致如此。

    那么墙恩的哥哥亚特里安是什么样的人呢?玲王奈接着问。但是妇人望着天花板出神,不再说话了。不久后,妇人对玲王奈飞快地说了几句话,御手洗听后“哎呀”的一声,显出惊异的眼神。“她说什么了?”我问御手洗。

    “她说亚特里安口齿不清。”

    “嗯?口齿不清?”

    “似乎还有其他功能障碍。”御手洗麻利地解释说。看来,那个人似乎是培恩家的一个麻烦。

    这时,大玻璃窗外传来了燎亮的歌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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