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他低下头快跑,要绕过拐角。
“那小家伙在这里干什么?”那大个子隆隆地说。“他没事到这里来——小家伙是不许来的。”他的话追着巴尼,绕过了拐角到楼梯门口。
巴尼把门推开,上了三级楼梯才想起再下来把门关上。他站在那里喘着气倾听。他不能回去——那些被他的狂叫引出来的人还在外面走廊上时不行。是什么使他这样做的?是寂静的地毯,寂静的走廊,紧关着的一扇扇门和罗茜塔哪儿也不在。但现在知道为什么也没有用了。巴尼悄然无声地转过身去看上面是什么。
在上面,黑暗的楼梯通到一扇关着的活板门。在黑暗中,最上面一级楼梯上有样东西白晃晃的,竟然蹲着罗茜塔!在它的圈圈尾巴上,一个蜘蛛网像一面薄膜旗子那样在晃动。它使巴尼觉得好受得多——它就像爷爷牲口棚里的蜘蛛网,这说明这楼梯难得使用。但他不能抱着罗茜塔回去——那些人还在走廊里——如果有人上这里来,他们也会在活板门下面被逮住的。他们得上去。这似乎正是罗茜塔想做的,只要看它把头在布着蜘蛛网的活板门底下擦就知道。它用巴尼先前没听见它发出过的轻轻的小猫咪叫声求他这样做。它等着他。这准是它唯一没法开的门。
巴尼向上推门。活板门刚推开一条缝,罗茜塔已经钻出去了。巴尼不敢响。他得悄悄把门直推上去,然后慢慢地让它向后翻,落到屋顶上。现在雨水落在他仰起的脸上。他和罗茜塔正在雨中的高屋顶上。
巴尼站在高屋顶上正不知如何是好,雨落进巴尼的眼睛,雨在他倒过来的脸上往下流。他有点害怕。他知道他正在做的事不对。妈妈从未说过不要上屋顶,但那是因为从未想到过七层高的屋顶——反正不许他走出公寓房间一步。但是现在罗茜塔连影子都不见了,哪儿也看不见它。他必须到屋顶上去把它找回来。噢,它在那里了,正在翻过去的活板门底下爬,好不让雨淋着。巴尼得在一潭深水上跪下来去够它。他用两手去抱它,但它从他的手底下溜走了,留在他手里的是原先绕住它尾巴的湿了的蜘蛛网。
罗茜塔不管下雨,从活板门底下的那头跑出去,爬过屋顶。这时巴尼看见一些鸟在一把海滩阳伞下面避雨。这把伞一定是为它们撑的,因为伞下撒着一些谷粒。当扁着身体的猫溜到红条子阳伞下面,白爪子一闪一闪的时候,响起了拍翅膀的声音。鸟都飞走了,罗茜塔跳高落下来时,伸出的爪子里只有一根黑色的尾巴羽毛。它把羽毛嗅了嗅,扔掉了,接着在潮湿的鸟食间不高兴地嗅,尾巴拍打着身体两边,好像因为太笨拙在惩罚自己。
巴尼几乎可以感到自己在为它难过,全身弄得那么湿却一无所得。白猫捉东西一定是挺难的——太显眼了。但他看到谷物,担心起来。尽管有蜘蛛网,每天一定有人上这里来喂鸟。不管谁来喂鸟,准是让活板门开着的,只碰到下雨才关上。罗茜塔一定知道这件事,所以上这里来捉鸟。他们现在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他们被困在这里了。巴尼用一只湿手擦他的湿脸。“我们走吧,”他对罗茜塔说,同时在鲜艳的伞下弯下腰来。但是罗茜塔直奔围着屋顶外沿的一道矮墙。巴尼飞快地追过去。在整个平屋顶的坑坑洼洼里都是很深的水潭,平的地方雨水流过,柏油地面闪亮发黑。罗茜塔绕过深水潭,大步跳着跑,就像一个女人拽高了裙子免得被水溅着。这时候,一只精湿的麻雀愚蠢地落到矮墙上,也等于落到白猫的嘴里。罗茜塔毫不迟延,连看也不看就直扑墙头,伸出了爪子,尖爪也伸出来准备好了。在屋顶边上,降落下来的麻雀拍着翅膀向后倒退,落到了矮墙后面巴尼看不见的地方。罗茜塔向下伸出两只前爪要捉麻雀,全靠两条张开的后腿使自己保持在墙上。它想抓住那已经飞在空中的麻雀。它是在七层楼顶啊!
巴尼在它后面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呼唤罗茜塔。接着他慢慢地向前走,直到膝盖顶到墙,然后弯下腰,双手准备好抓住罗茜塔的后腿——他无论如何不能错过,他务必不出一点声音。
在这可怕的慢动作中,巴尼朝七层下面两座大楼间的砖头峡谷地面望去。他看见罗茜塔在盯着两座大楼间的通道里的一只猫看。下面是一只叫春的雄猫,一路嗅着,从一个底层窗口到另一个底层窗口。在雨打不到的窗口,它一面哇哇叫一面闻嗅。雨忽然停了,罗茜塔抬起头看巴尼吓得发青的脸,重新恢复常态,蹲在墙边开始弄干身体。它没有回答那只雄猫,高傲地洗它的白胡子。
在它头顶上,巴尽松了一口气。猫蹲在那里——继续洗它的脸。他把它抱起来,紧抱在自己怦怦跳的心口上,把它一直抱到屋顶的当中。在这里他只好停下,他哆嗦得那么厉害。在这地方,他们底下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片硬水泥地面——在整整七层楼下面!硬水泥地面和那只叫春的雄猫。巴尼退回海滩阳伞里面。它的长伞柄弯得那么厉害,发出咯咯声。罗茜塔吓坏了,扭动身体挣脱了巴尼的手。它跳到了阳伞上。伞柄的咯咯响给了巴尼—个主意。他钻到伞下学麻雀吱吱叫。罗茜塔爬到阳伞边上,跳到他的脖子上。他一把抓住它把它拉了下来。
他一直吓得太厉害了,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雨已经停止。在高高的屋顶看下去,雨洗过的城市在他们周围升起,美丽悦目。太阳忽然在云间一个孔里眨跟,短暂的彩虹横过天际,很快就像出现那样突然地消失了。接着云从城市上空飘走,蓝天先出现在楼房上空,继而笼罩着青山。
在蓝天下,在成片的高楼远处,一道银光闪烁——一道长长的银光。那么长是因为那是—条河。现在阴雨停了,可以看到小船沿着河在慢慢地航行。在河上的一座座桥上,爬行着甲虫大小的汽车。一座桥升起来让一艘船过去,从这里远眺,它就像是用自己的魔法升起的。在河的银光那边,天空的蔚蓝落在乡间的山峦上。
“河,”巴尼轻轻地说。“看,罗茜塔,我的河。我们沿着它从我们的山里村子一路到这里来。这是我的河——它汹涌,白净,在山间冒着泡沫流出来,爷爷和我在那里常到河边钓鱼。”
他不再说了。他向楼梯跑去。“我们得跑,因为又快下雨了,”他对猫说。但他是在逃离那条河。他的河。
为了放下活板门,他得把罗茜塔放下。他用手推它,让它下楼梯。他再也不要上这里来了!
在楼梯脚,他抱起罗茜塔。他轻轻地把门打开一条缝,走廊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巴尼还是不敢乘电梯下去。如果有人进电梯,他们会像在屋顶一样被困住的。一扇门又一扇门,一层楼梯又一层楼梯,巴尼抱着罗茜塔偷偷地一路回到楼下,接着,他抱着它飞快地顺着无声的地毯跑到自己的房门口.他和手里的罗茜塔一起躺到地上。它挣脱他,但没有跑掉。它看着他把手指尖伸到门底下开锁。接着它离开一点,在他身边躺下来,也把爪子伸到门底下。它一面这样做,一面咕噜咕噜叫——他感觉到它贴着自己的脸颊。它一定为了他已经学会开门而自豪。它要和他一起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