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自己带来的人就全都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而葛翊已经回到原来所站的地方,只不过换了个方向,面对他始终瞧不见的绝色美人。
“弄乱了娘子秀发,真是罪过。”他手指梳过莫雨桐的发。
“没关系。”葛翊潇洒俐落的出手让她不禁心生崇拜,难怪当日可梅会如痴如醉。
那嫣然甜笑教他心颤不已。情忽生、意条动,葛翊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折扇一张,遮住了娇妻侧脸。
这举措气得沈贵庆几欲抓狂,葛翊摆明了是宣示所有权,在在挑衅着他。偏偏自己带来的高手全昏死过去,没一个争气的,自己又不会武功,且眼前还有几名葛府护卫,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情敌抱美人离开。
莫雨桐凝着丈夫,任由他抱上马鞍,两人一骑疾奔过市。
景物迅速地飞掠而过,她不自觉抓紧他的衣襟,这新奇的刺激让她热血上涌,心脏怦怦狂跳,有些儿害怕,又深知在他怀中十分安全。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就算难得有出门的机会,坐的也总是软呢大轿。以前在娘家时,连马顾中的马都没摸过,更别说是骑乘了。
她才刚适应了这份新奇,葛府已在眼前,当葛翊抱着她下马时,她只觉意犹未尽。
那娇颜上失望的表情教葛翊眸中凝聚笑意。他娇滴滴的妻子不怕暴力血腥、不惧快马奔驰,并非源自司空见惯,而是有着不让须眉的胆识。
“你到底要抱我去哪里?”莫雨桐忍不住问,这男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放下她的打算。
“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偌大葛宅,她确实有许多地方未曾探索,葛翊抓住了她的好奇心。强抑着因身躯相触而泛起的悸动,她不得不承认,在他安稳的怀抱中,芳心不自禁兴起欢欣与眷恋。
穿堂过室的脚步愈奔愈快,葛宅末端竟然豁然开朗。广阔的草场上,一株参大巨树蜿蜒矗立,而葛翊脚步不停,往树身一踏,两人便往上攀高数丈。她屏住呼吸,感觉离地面愈来愈远。枝干茂密的树梢竟搭着简单的树屋,葛翊将她轻轻放下,她却情不自禁抓着他的衣衫,手心微微冒汗。
莫雨桐双脚悬荡着,往下望去几乎看不见自己的绣花鞋,视线所及只有广阔的地面以及令人惊惧的高度。葛翊挨着她坐下,手保护性地揽住她的腰,她才稍稍安了心。
“怕高?”葛翊饶富兴味地瞅着她,享受着她依附地紧抓他衣襟的奇妙感受,他竟然会喜欢她对他不可或缺的依赖。
“有点。”莫雨桐也没逞强,老实承认。
葛翊无声地笑了。“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一望无际的广阔视野及天地做在她眼前展开,壮阔的景象强烈震撼了她的心,令她瞬间遗忘了登高的紧张。
“原来人在高处,竟能看得如此长远宽广,我从来不知道。”赞叹的尾音撩动羡慕的意绪,她一直紧绷的身躯不自觉放松了。
“我常常在想,天地相接的那一线外,究竟是什么。”葛翊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只觉突然很想让她分享一切。
莫雨桐的美眸凝睇那异常柔和的俊颜,葛翊的这一面,触着她的灵魂。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说穿了也不过是只笼中鸟,她多么想飞离高筑的围墙,去看看天地的广阔。
可她是女人,没有男人的庇护就无法生存的身分。
“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山水甲天下的桂林风光,登峰而小天下的泰山我好想亲眼去瞧瞧,那些骚人墨客笔下的天地,究竟是什么模样。”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这些,在他面前却自自然然地吐露,不怕他笑话,反而觉得只有他才能了解。
因为他也有着渴望高飞的心吧!而她突然发现,她好希望紧紧系着他的心,一起高飞、一起陷落
静默的片刻,两人感受着心领神会的交流,煦风、大地静静地陪伴。
“你常常来这儿?”她好奇地审视树屋。这应该是他建的,因为天底下只怕也没几人有能力在这儿搭木棚。
葛翊点点头,怀中拥着娇躯,真实的存在感令他心安,但思及虎视眈眈的沈贵庆,又不由得拧眉。“姓沈的对你图谋不轨,我会让府中武艺最高强的护卫李强保护你的安全。”
这等争风吃醋之事,他不欲以权贵压人,更不想闹得满城风雨,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莫雨桐手松开了他的衣襟,目光凝视着远方,倔强的娇颜掩去所有表情。府内的护卫没有一个武功比他高,他却将她交托给别人。
“你拿主意吧!”
又不高兴了叫“你真爱闹扭。”他下结论,颇有无可奈何之感。相识以来,她没对他摆过几次好脸色,真不明白他究竟哪儿对不起她了?
这评语刺了她的心,她撇过头,嗔道:“我就是这样,没人要你忍受。”
这女人很喜欢试炼他的耐性。他用折扇强拗地勾回她的脸,冷眸微眯。“莫雨桐,你我既无新仇,亦无旧恨,无论愿意与否,咱们注定得长年相对,你何必对我如此敌视?”
她从未敌视他,可这话她说不出口。“葛爷言重了,贱妾乃效颦东施、河东吼狮,叫您日夜避着,心中早已万分过意不去,怎敢敌视于您?”她愤然推开扇子,身躯微侧,不愿让他瞧见眼底的脆弱和委屈。
东施、吼狮?葛翊不觉失笑。她是自谦,还是认真的?
一只花色斑烂的毛虫缓缓朝莫雨桐爬近,她发现后,尖叫一声,吓得转身投入他的怀抱。她生平最怕这种软毛毛的东西,恐惧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身躯不自禁怕得颤抖。
“虫有毛虫”
“毛虫?”目光溜向她身畔,原来不过是只小许的毛虫。她七尺大汉都不怕,过人的胆识却被只小毛虫给打败?!倒便宜了他得美人投怀送抱。他从末见过这样花容失色的她,一时间反而好笑。
“你快将它赶走快点!”莫雨桐只要想到它在身后,就觉得可怖至极、如坐针毡。但是人在大树上,想拔腿而逃也没办法。
葛翊一手搂着她,随手摘了片叶子,往那毛虫一弹,毛软小虫立即随叶滚落。完成了她所交付的重责大任,他反而不想这么快让她知道,毕竟要她像现在这样主动地紧紧抱住他的机会,怕是很难再有。
久久不觉他有动静,莫雨桐气熬了。这可恶的男人!“葛翊!葛君谦!你到底何时才肯动手?”
葛翊挑起眉。有求于人,气焰还这般嚣张?!可他也不忍心再折磨她,于是开口道:“早赶跑啦!我还没问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呢!”
莫雨桐抬起梨花带泪的娇颜,仍是不敢松手,小心翼翼地往后瞄,直到确定果无虫迹,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放浪,赶紧放开他,旋即气呼呼地嘟起娇艳欲滴的红唇,指责道:“你干么不早说?”
“我干么要早说?”他薄俊的唇扯出一个笑,伸手轻轻擦拭她颊上的泪痕。好想印上她嘟起的唇。
“葛君谦!你真是天底下最不君子、最不谦冲的男人。”她气还没消。起这名字的人肯定有与他相同的嘲讽性格,预知了他会背道而驰。
葛翊哈哈大笑。“我还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呢!结果一只小毛虫就把你吓哭了,你不好好跟我道声谢,等会儿要是出现另一只毛虫,可别怪我袖手旁观。”
那可能性吓白了她的脸,情不自禁靠向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却令他涌起怜惜。
他的娇妻好香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他忍不住徐缓低吟,倒叫她双颊赤赧。
他忽转炽热的目光,弹乱了她的心律,无措取代了恐惧,羞得她低下头,偎进他怀中。莫名的安全感令她放松,唇畔不觉噙着一抹甜笑。
“葛翊。”她的声音低若蚊呐。“谢谢你为我赶赴观音庙。”
他低头闻着她的发香,无声笑开了,难怪冉诚对她的聪慧赞不绝口。“应该的。”
“今儿个是我头一遭乘马、头一遭登高远望,我心中其实非常地感激。”
“只要你想,乘马、登高几次都成。”这等易事,也值得她称谢?!
她抬起双目凝住他,轻柔的嫩嗓透着渴望。“若你不嫌弃,我渴盼你我能成为知交。”她这一生总觉无人可交心,对她而言,这份契合是多么重要。
面对这殷殷的期盼,葛翊俊脸上毫无表情,没有透露心底的不悦。他突然发觉,自己强烈想要的,绝对不仅仅只是“知交”但他若真爱上了她,就永远飞不出太君的五指山了。这样的矛盾,困扰他何只三五天?
好半晌,他在心底轻叹。“朋友是吗?倒也适合咱们。”
他淡淡地望向天地一线的遥远尽头,就如此吧!
朋友这是她要的吗?莫雨桐眸光递向远方,心头为何如此苦涩?
忽然间,她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却害怕去面对,一任这样的友谊持续,或许才是对的。
悠扬的笛声荡过了屋宇重楼,宛若仙乐自天上飘落,两颗小脑袋在拱门边好奇地窥探,眨巴着惊奇欣羡的眼,瞧着美艳高雅的婶婶随心所欲地吹奏出动人乐章。
“哥,咱们请婶婶教我们吹好吗?”小女孩葛蔷小声地说。
葛顺一听妹妹的提议,也是万分心动,却又不禁迟疑着。“可是”婶婶人美却有种天生的威仪,教人不敢冒犯,他不敢说。
“你怎地这么没用!”葛蔷打了哥哥一下,气他的懦弱。
葛顺瞪着她,也不高兴了。“你不是说婶婶抢走了你最喜欢的叔叔,所以讨厌她吗?”
小女孩嘟起唇,脸色有点儿为难。“可是她吹的笛子好好听啊”“小少爷、小小姐,你们在这里作啥?”
两兄妹被身后突如其来的询问给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发现原来是婶婶的陪嫁丫鬟可梅。
“听到笛声,所以过来瞧瞧。”葛蔷挺起胸膛,她可是葛家的小姐,怕啥?
可梅亲切地笑了,弯下身,脸与他们平视。“我家小姐吹的笛子很好听吧?小姐以前教过我,可我吹得没有小姐好。”
“她会教人家吹吗?”两颗小脑袋上四只眼睛期盼地眨呀眨。
“如果你们想学,小姐一定会教的。她整天看书、写字、画画儿,正愁找不到事儿做呢!”可梅主动地朝他们伸出手。“来,可梅带小少爷、小小姐去。”
两人的小手一人牵住了她一手,小小的两颗心既兴奋又期待。
突然间,高墙上一个黑影冒出来,朝着莫雨桐疾冲而去,三个人见状连尖叫都来不及发生,就见一个府中的护卫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在歹人碰着莫雨桐之前拦截了那家伙,迅速地与对方动了手。
笛音蓦然而止,莫雨桐秀眉轻轻蹙起,瞧着眼前的恶斗,而后目光瞥向一旁已经吓呆了的三人。“可梅,快去找人来帮忙李护卫。”
葛翊的忧虑应验了!这些人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竟敢企图闯入葛府掳人。
护卫李强是葛翊找来暗中保护她的,这些日子他因为不放心,所以每天都早早回来,亲自接掌晚上保护她的工作,因此这些天她睡得很安稳。
“是!我这就去。”可梅放开两个小孩,一路奔跑而去。
贼人偷袭不成,又听到可梅去找人帮忙,内心不由得生惧,想接近莫雨桐,却被这暗中保护的护卫给挡住,守护得滴水不漏。曾眼间,瞧见两个小孩躲在一旁,害怕地紧紧靠在一起,他脑中灵光一闪,虚晃一招引开李强,立刻往两兄妹那儿冲。
“保护孩子!”莫雨桐惊觉了他的意图,赶紧提醒李强,但还是迟了。贼人一把抄起小女孩,手把着她的咽喉,受惊的葛顺则逃过一劫,哭着投入莫雨桐怀中。
“住手!”贼人喝住李强。这下有人质在手,谅他也不敢妄动了。
“把孩子放下,我保证让你安全离去。”李强说道,企图安抚闯入者。而葛蔷已吓呆了,连眼泪都不敢流。
“你当我是傻子吗?”贼人冷哼。
“妹妹婶婶,你救救妹妹!”葛顺哭道,淌着泪水向莫雨桐求助。
莫雨桐思量着,救兵似乎一时还赶不来,她不能让名无辜小女孩代她受过,于是道:“这位英雄,沈家出多少钱请你,葛家同样出得起。你若需要人质,我跟你走,别吓着孩子了。”
“夫人!不可。”李强急急地阻止,她可万万不能涉险。
葛蔷一听莫雨桐这么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闯贼更是心烦意乱。的确,他是冲着眼前这个京城美女来的,挟持莫雨桐自然比挟持小孩有价值。
“好,你过来。”
李强挡在她身前,忠厚的脸上满是焦急与自责。“夫人你不能去!”
莫雨桐放开葛顺,莲步款移,娇柔婀娜的身段几乎教两个男人瞧傻了眼。她走近李强时悄悄压低了声音道:“他不会伤我,等会儿只管出手。”
李强一怔,鼻中闻着她身上的幽香,蓦地明白了她的用意。掳她,姓沈的自然要活口,而她是沉着冷静的大人,也不会乖乖任人控制,贼人投鼠忌器,只要带不走她,迟早要投降。但这实在太冒险了!
“你们还在磨菇什么?再不过来,我就杀了她。”贼人不耐烦地低吼。“您别生气,这就来了。”莫雨桐绕过李强,边柔声安抚着。“蔷儿别哭,一会儿你立刻跟哥哥去找爹爹,要他筹赎金,知道吗?”
只有李强能明白她这几句话的用意。她担心两个孩子在这儿会束手缚脚,万一又落入贼手,后果更不堪设想,是以先用言语支开。此时此刻她还能这般冷静布局,李强心里不禁佩服她千灵百巧的心思。
贼人一把扣住了她雪白的皓腕,放下葛蔷。小女孩一得自由,立刻奔向哥哥,两人瞧着落难的婶婶,都皱着小脸又是自责、又是难过。
“你们别哭,去告诉爹爹,要他筹钱。”两人收到莫雨桐的指示,这才牵着手往外跑。
“你要多少赎金才肯放人?”李强问。
这一问,贼人才仔细沉思。同样都是钱,收了葛家的又何妨?沈家也不会知道他曾经得手,却又放人,自然就不会对他报复;再者,沈家找他们这种江湖人士,便是掳人成功了,只要他们打死不承认,到时葛家就算想报复,却也不能证明是沈家做的,莫雨桐被掳之事八成会变成一桩无头公案,沈家也必不会声张。或者运气好的话,他还可以两边的钱都收,等收了葛家的钱之后,再把莫雨桐往沈贵庆那儿送,真乃一石二鸟。
“明儿正午,将五千两送到城西“向晚亭”赎人。”他冷声指示,心里打着如意算盘,不禁有点儿得意忘形起来。
“怎么小女子我就值五千两吗?”问话的是巧笑倩兮的人质,她不讨价竟还抱怨了起来。
贼人被她美艳的笑容瞬间夺了心魂,就在他心神恍惚的一刻,李强奋不顾身地朝他扑击,百忙中他举掌格挡,手背却被人质狠狠咬了一口。
“啊——”他痛吼,却死也不放手,忍着痛与李强拚搏。打斗的两个人都投鼠忌器,怕伤及莫雨桐。但刀剑无眼,李强的刀被对方格开,力道过猛,他一时收势不及,刀锋竟碰着了莫雨桐,在她粉嫩的前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染红了衣袖。
莫雨桐忍着痛,俏脸惨白,却还不忘用上心理战术。“你若现在放开我,还能全身而退,否则待会儿其他人来了,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说实话,这可梅去得也未免太久了些,还是她感觉度日如年所致?
贼人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李强竟然还敢抢攻,这该死的女人说得对!这下他当务之急是全身而退,别妄想带人走了。
李强一刀刺中贼人的腰处,虽然只是轻轻划伤,却已让他吓出了冷汗。
“妈的王八恙子!算你们狠。”贼人破口大骂,紧扣着莫雨桐的手渐渐放松,只是仍心有不甘,舍不得完全松脱。
缠斗中,一个迅捷的人影忽然闪入庭中,介入两个男人的打斗。扇子打中贼人的手臂,他只觉穴道一痛,扣着莫雨桐的手立即酸软无力地放松,人质就此被夺,没了顾忌的李强,攻势更转趋强劲,下手毫不留情。
解救她的竟然是葛翊!他邪魅冰冷的脸庞闪动著令人胆寒的冷冽光芒,但莫名的安全感却驻进了莫雨桐的芳心。
贼人见武功更高强的帮手到来,一心只想溜之大吉。
“想跑?太迟了!”葛翊轻轻将娇妻放在石椅上,冷笑声中,高挺俊拔的身形凌空越过李强挡下了贼子。
闯入者能到得了这儿,武功自然不弱,贼人转眼挡了葛翊十几招凌厉攻势,最后被他手中的折扇击中胸前要穴,口喷鲜血,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