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宝说完,就一脚踢在了床腿上,梨花木床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硬生生的调转了方向,横着贴在了墙上。
我心里顿时就一凉——这可是拔步床啊!就这么让李天宝轻描淡写地一脚给踹转向了?他得有多大的力气?
还有,李天宝把床踢靠在了南墙上,这是想要逼鬼杀人啊!
老话讲:床不靠南墙,靠南鬼压床;
拔步床,靠南墙,床帘落,人必亡。
这梨花木床,就是拔步床啊!
拔步床,也叫八步床,就是最上等的婚床。床上带顶,带眉,带雕花,床中得有栏,有柱,有踏脚。床底下还得再修出一个木头的平台,平台的边缘要比床沿再往外扩三尺,平台四边再修立柱,扣上雕花壁板。拔步床说是一张床,实际上,只要安上门就跟一座小屋子差不多了。
拔步床最不能往南墙上靠,要是床帘子一落,人在床上见了鬼,被活活掐死在床上,外面都没人能看见。
梨花木床刚一靠墙,大红色的床帘子就自动落了下来,那张梨花木床顿时变成了独立的空间。
李天宝好像是在屋里点上了蜡烛,烛光从雕花床板上透进来时,整张床就像是被血给染了一样,红得吓人。
我身子动不了,却能感觉到光影的变化。我还没弄清李天宝要搞什么名堂,就见一道黑影从我眼前飞了过去。
那黑影,砰的一声撞在墙上之后,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身边。
我转着眼珠子往边上一看,心里就骂翻天。李天宝这个王八蛋,竟然扔了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纸人上来。
那纸人抹着两块红腮不说,落下来的时候还是侧着身子,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正好就看着我的侧脸。
那明明是个纸人,可我总觉得她那眼珠子像是能动,我只要一往她脸上看,就觉得她是在看我的侧脸。
我在心里暗骂李天宝的时候,冷不丁想起一件事儿来。
我听人说过,凡是干白活儿的人,都不能给带眼睛的东西点睛。只有到了纸人,纸马,要烧的前一刻,才能把眼睛画上。要不然,纸人准能趁着先生不注意跑上一两个。
李天宝往我边上扔这么个画了眼睛的纸人,是要干什么?
李天宝人在外面,却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慢悠悠地说道:“我这是在还原那贝勒新婚之夜的事情,我约莫着,这蜡烛烧过小半截,就该有什么东西要你的脑袋了。你有工夫还是想想怎么活命吧?”
不用李天宝说,我就一直在想着怎么自救。
我早就知道,那家梨花木床闹邪的事情,也害怕惹上冤魂恶鬼,来那家之前,就特意找巾门里画符念咒的先生,打听过遇上闹邪的床,该怎么办?
那个先生告诉我,床会闹邪不怕,只要你不往床上躺,就没什么大事,最多就是看见鬼魂坐床上。
要是你真躺那床上,鬼魂能出来的地方,无非就是上下两个床板。
鬼魂不是从床顶上下来,跟你来个脸对脸儿;就是在床板下面跟你背靠背。
真要是遇上鬼欺床了,你也不用怕,赶紧从床上下来,你这条小命儿就算是保住了一半儿。
我在床上仰面朝天地躺了半天,没感觉着背后上有什么异样。要是真有鬼魂杀人,那肯定是从床顶上下来。
我上半截身子动不了,两条腿倒是还能动弹。我先是试探着把脚伸出去勾住了床尾的栏杆,可我还是觉得不怎么保险,又把另一只脚伸向了墙面。
我一条腿刚压在纸人的身上,就听见耳朵边上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你压着我了。”
我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纸人活了。我斜着眼睛往纸人脸上看了一眼,那纸人没动,眼角上却流出了两行像是眼泪一样的墨痕。
我心里虽然是在打颤,脚上却一点没停,压着那纸人的身子把脚给顶在墙上。
我这边没来得及发力,就觉得那纸人像是在瑟瑟发抖,她还一个劲儿地哭喊道:“床顶上有人,有人下来了!”
等我往床顶上看时,床顶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一道垂着半条雪白的辫子的黑影。
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工夫,那道黑影已经从床上探出来了半个身子,张着双手往床头上摸了过来。
我借着外面的烛光看见对方面孔时,额头上不由得冒出来一层冷汗,对方眼睛虽然是瞪得溜圆,眼眶子里面却只有白花花的眼仁儿,难怪他一直是伸手往下摸。
这一会儿的工夫,纸人身上抖得更厉害了:“那人下来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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