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一路盘算着,不只不觉的就已经走到了韩天成和方绮罗管的那块地头。旁边的地里已经有些干活的人了,李江一眼望去,只见无垠的土地上,到处都是黄中带着点绿色的庄稼,显得无精打采又难看。他搔搔头,看了眼林锋行,悄悄问道:“林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庄稼都是绿油油的吗?怎么这里的庄稼地都是黄色的,还蔫头耷脑,一点儿也提不起劲儿呢?”
林锋行险些一跟头栽倒,嘟囔道:“好嘛,我就够五谷不分了,敢情你比我还差劲儿。绿油油的庄稼那是夏天的时候,现在都秋天了,树叶儿都黄了,庄稼地能不黄吗?你说你提不起劲儿,你没看见那些干活的人有多高兴吗?他们可就盼着庄稼变黄的这一天呢。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大家都可以过一个丰收年了,嘿嘿,想想就觉得心里真舒服。”他说完,香似雪已经在旁边咯咯笑起来,对林锋行道:“行啊,你这大少爷还能心系百姓,着实难得。”
林锋行不理她的揶揄。倒是李江听见这话,又高兴起来。忽见香似雪递给他一个袋子,对他道:“小江,你身手好,等一下在地里抓些蚂蚱,咱们回去好喂鸡。如果你抓得多,让那些母鸡改善了生活,她们就会多多的下蛋来报答你,呵呵,到时候我做主,给你煮几个茶鸡蛋吃。”她一边说着,也分给林锋行一个口袋:“你也得抓,秋后的蚂蚱肥,身子也不灵巧了,很容易捉的。”
林锋行接过袋子,和李江一起愁眉苦脸,然后他为难道:“香似雪,不是我想偷懒,关键是我不知道蚂蚱长什么样儿啊。再说你也够狠的,那蚂蚱惹到你什么了?你就要把人家喂鸡,咳咳,那可是几百条甚至几千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他不等说完,香似雪就撇撇嘴道:“得了吧,装什么大尾巴狼,摆出一副我佛慈悲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得道高僧呢。平日里那些鱼那些猪牛鸡羊也不知吃了多少?它们惹到你了吗?这时候还有脸拿这个说事儿。别看这蚂蚱小,要是闹蝗灾的年头,就是这些小东西,飞在空中都能遮住半边天,它们经过的地方,连个草叶儿也别想剩下,老百姓到秋天,就得颗粒无收。”
这话勾起了方绮罗的心事,她叹了一声道:“可不是么,似雪说的对,我小时候,这里闹过一场蝗灾,唉,就从来不知道这蚂蚱也能翻起那么大的浪,咱们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下地了,那蚂蚱的尸体在地上都能铺上一层地毯,可空中还有打不尽灭不绝的蚂蚱……”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似乎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慢慢道:“你们是没经历过啊,想想吧,当你的头发上,眼皮上,衣服上,手指缝里,耳朵里,嘴唇上都是蚂蚱,你一握拳,就能捏死好几个,汁液流了你一手,那种景象,已经不单单是恶心了,那是让人身上和心里都发麻发颤的酷刑,地狱啊,闹蝗灾的地方,就和地狱差不多,真的是连个草叶儿都没有了。那一年,要不是皇上赈灾赈得及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恩,我想起来了,那一年就正好是当今皇上才登基,听说才十五六岁,难得他一个孩子,就把咱们老百姓放在心上啊。”
她一席话说的众人都觉心有戚戚,林锋行汗流满面,在反省自己以往的浪费行为,李江也喃喃道:“原来老百姓的生活这么苦啊,恩,我以后再也不倒食物了。”他看了李越一眼,心中终于明白老爹为什么会这样痛恨浪费粮食,原来他虽然远在京城之中,又是锦衣玉食,但他是清楚百姓们的疾苦的。李越却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的出神。
香似雪见气氛有些凝重,十分不利于等一下的劳动气氛,于是连忙拍拍手道:“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方大姐,你在这里再给皇上歌功颂德也没用,他又听不见,咱们还是把活计分配一下吧。”她说完,方绮罗就瞪了她一眼,啐道:“呸,什么叫歌功颂德,咱们都是真心感念皇帝的,好多人家都供着当今万岁爷和那位赈灾的大官儿的长生牌位呢。不过你说的也对,现在是干活要紧,回头多打了粮食,还能多卖些钱,好了好了,都跟着我和死鬼,看看我们怎么干,你们再试验两块地之后,应该就能独当一面了,这庄稼活儿啊,就是累,其实很简单的……”
收苞米的确是个很简单的活计,只要出力气就行,也没有什么窍门。林锋行和李江自诩为天之骄子,只看了几眼,便认为这难不倒他们。因此到韩天成那边领了镰刀,两人来到了另一边的地头,开始有样学样的割那玉米杆。约好了要和方绮罗韩天成在地中央会师,不一会儿,香似雪和李越也加入他们的战团,四个人的镰刀参差不齐的举起又落下,就如同几只大螃蟹在不停的举着两只大鳌打架一般。再看远处的韩天成和方绮罗那边,两把镰刀同时举起又同时落下,动作那叫一个整齐划一,又利落,比起他们这几个天之骄子可优美太多了。
不但如此,干活的进度也让香似雪他们十分沮丧,他们明明是四个热,又有三个年轻人,还有一个武林中的顶尖高手,可收割起苞米来就如同蜗牛爬树一样。而韩天成和方绮罗,人家刷刷刷的就割了一大片,只把林锋行等人郁闷的。偏偏越着急越干不好,割得苞米杆大小不一长短不等,比起韩家夫妇两个的活计,相差何止千里。当之前膨胀的信心一下子憋下去后,林锋行最先感到吃不住劲了,直起腰擦去满脸的汗水嚷道:“不行了不行了,好累啊,这干了也有一个多时辰吧?我受不了了,腿疼,胳膊也疼,歇会儿吧。”
若是在以前,香似雪一定会放肆的冷嘲热讽一般,不过这一回她却默然不语。已经熟悉了他们两个相处方式的李江不由奇怪笑道:“怎么回事?香姑娘你不笑话他一番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说完,林锋行也忍不住疑惑了,心道是啊,这个女人从来都喜欢和我唱反调,我说鹅蛋是白皮的,她就能说是黑皮的,今天怎么倒不吭声了。想到此处,便忍不住偷偷望过去,只见香似雪头发散乱香汗淋漓,一双握着镰刀的手也磨得通红,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似乎有一股心疼怜惜之情悄悄泛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