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的尴尬是一时的,柳狱长和全体监狱管理员的尴尬时长却可以绕地球一圈。
偌大的西餐桌。摆满各国各地的美食。每个人都有固定的座位。
柳院长坐在最前方,右手拿刀,左手拿叉,脖子前面挂了个围兜,正想把切割好的牛排往嘴里送。
江心离面前却是一碗正宗重庆麻辣烫,满嘴吃得红辣辣的,像抹了一百遍姨妈色的珠光口红。昨夜雨疏风骤,啃过婴儿手臂。惨不忍睹。
还有几个黎素熟识的保安大哥,喝着青岛啤酒,夹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脸颊如同染到了青海的高原红,微醺,沉醉。东北大汉气质凸显。
各干各的,各吃各的,哼小曲儿的哼小曲儿,耍拳的耍拳,甚至还有四下吆喝的人才。
黎素不知道沈星南看到这副场景是什么反应,反正她这几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三观大墙彻底崩塌。
这帮人貌似也不愿别人发现他们用餐时的秘密,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时还不以为然,直到黎素和沈星南推门而入,这几人立刻目瞪口呆,气氛弥漫着浓重的蜜汁尴尬。
于是,喝酒的不喝了,耍拳的不耍了,吃麻辣烫的也把嘴巴擦干净了。恨不得时间能够倒回去三分钟。
黎素的脚像是被粘在这油光噌亮的大理石地砖上似的,走也不是,动也不是。
她强颜欢笑:“嗨……”
没人理她,大家都沉浸在这份突兀之中。柳院长又有发脾气的先兆。黎素一直怀疑他得了男性更年期,一年四季大姨夫都没停过。
还没等柳院长质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沈星南就把黎素拎到了唯二空着的席位中的其中一个,然后面不改色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他抬头看柳院长,不容置喙地说道:“我在走廊迷路了。遇到黎素,是我让她送我过来的。”
江心离干咳两声:“万分抱歉,沈医生,柳院长本来安排我为您送餐的。病人的送餐时间是六点半,所以我自作主张想要六点半为病人送餐的时候,也给您送去。让您挨饿,的确是我的失职。”
江护士是真的会说话。人长得好看,又有礼貌。黎素是万万没想到她吃饭的口味那么重,放在她面前的醋和辣椒空得只剩半瓶。果然人不可貌相。
“没事。就在这里吃吧。”沈星南温和道,“只是给病人送餐六点半的话有些晚了,你们也辛苦,还要一份一份地送。餐厅挺大的,到时候多摆几个餐桌不好吗?让病人自己过来吃。”
柳院长沉默许久,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坐在最角落的保安大哥不满地插嘴:“沈老弟,不是每个病人都像坐在你身边的04号看起来那么正常的。他们有的吃个饭会口吐白沫,有的还会装神弄鬼吓唬我们,有的分分钟就来一场屠杀大戏。”
江心离也说:“控制病人很不容易,更不用说放他们出来到大厅用餐。沈医生,您有点异想天开了。”
沈星南有些抱歉,他本想一步一步为病人争取些福利,没想到这些管理人员过得也不容易。他理解地点点头:“我在学校学得都是理论知识,没真正接触过病人。这个提议是我考虑不周全。”
说话的保安大哥猛灌了好几口啤酒,一挥手,胸中豪气万丈:“沈老弟,这有什么,我们这里的疯子还不够多吗?有的你好实践了。就像你身边这位,也就是看起来正常,实际上要多有病就多有病。我们前门是通电的,硬闯不得,她半夜不睡觉,偏要爬出去,哈哈哈哈哈,结果被麻得像得了帕金森似的。你说她是不是精神病……不对,她就是精神病里的战斗鸡,也不知外面有什么情郎等她呢……”
这话说得难听,在座好几人都听不下去,江心离更是对着这位口无遮拦的大哥翻了好几个白眼。
沈星南正欲说话,却被黎素拉住。“不用你出手,我来就行。”
这是沈星南认识黎素这几个小时来,第一次看到她脸色差到这种地步。下午她被柳院长骂得狗血淋头,却总是笑嘻嘻的,像个天生的乐观派,脚踝肿成那个德行她都没吱声。沈星南还以为黎素这种人不会生气。看来所有人都有底线,只不过没触到逆鳞而已。
“王大哥。”黎素甜甜地喊道。
沈星南看见黎素捧着酒杯走了过去,仿佛那一瞬间的怒意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怎的?”王辉有点醉了,全然不知自己落于爹娘不爱的处境,直到那杯酒水劈头盖脸地从他的脑门浇下去,被淋得透心凉的王辉立马站起来,冲着黎素大喊大叫,“神经病啊!你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
“我脑袋有没有被门挤过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脑袋被青岛泡过!”黎素赤红着双眼和他对峙,丝毫不落下风。
“……”王辉深深地喘了几口粗气,“你个疯娘们……看我不打死你……”挥动着拳头,就要打黎素。
沈星南立刻站起来,用身体挡住黎素,飞速地说道:“他喝醉了,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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