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啥一定要下雪,庄稼的收成才能好呢?”刘烨尘的问题又来了。
“因为庄稼被雪盖上了,便不会冻着,就跟你盖棉被是一个道理,如果不下雪,光是冷的话,庄稼就会冻死,几年前,咱们这儿就遭了一场冰灾,那年春上,好多人家都要饿肚子呢!”
这话可不是宁九九说的,她说不了那么细致,是进来挑水的孙良成说的。
“哦……”刘烨尘有模有样的点点头,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
事实上,关于庄稼,如果不能亲身经历,或者亲自动手去干,是不能体会的其中的艰辛的。
说了中午要留县老爷吃饭,总不能慢待了。
杀鸡?那是不可能的,弄两条鱼,再来一个热乎乎的锅子,也不算慢待他了!
这样想着,中午的饭菜便有了着落。
林长栓看着作坊里的工人,明儿大梅跟王喜就能回来了,作坊这边,便不用宁九九操心了。
隔壁一直很安静,也不晓得苏秀闹了没有,倒是过了几日,传言赵氏跟陈美娥打了一架,打的不可开交,直闹到连正在镇上当职的赵修文都招了回来。
赵家婆子这回被打狠了,躺要炕上三天没下地。
陈美娥也好不到哪去,脸被抓坏了,几道血痕印子,看着怪吓人的。
能不干架吗?
赵家婆子摆明了说,不要她家苏秀。哪怕不跟县老爷家结亲,那镇上有头有脸的人,也多的是,她犯得着非让大儿子,把正室的位子,给苏秀这个穷丫头做吗?
对此,村里人只管看热闹,才不管她们之间的纷争。
赵氏也的确是过份了,两家说好的亲事,日子都定下了,你说不干就不干,说退亲就退亲,这让苏秀以后还咋嫁人哪!
这不是把人家姑娘往死路上逼吗?
一个赵修文,先是毁了宁九九,接着又毁了苏秀,这不是作虐吗?赵家的虐这回可作大了。
苏秀可没宁九九那般好打发,就在赵氏跟陈美娥大打出手的当天傍晚,她抱了根绳子,拖着条板凳,跑到赵家门前,把绳子栓到赵家大门楼上,要在他家门口上吊自尽。
这下可真是乱了大套,惹出天大的乱子来了。
光明正大的去人家家门口上吊,跟当初她把宁九九编到山上,推她掉下悬崖,那可是不同的,暗地里干的勾当,哪怕再下作,也没人知道啊!
苏秀的这一举动,彻底震惊了整个玉河村。
村里人纷纷指责赵家人,连老村长都让他家大儿子,把自个儿背到赵家门口,对着赵大懒一通乱骂,连赵家的几位长者,都被请了来。
本来赵大懒是不想管这些破事的,可奈何家族长辈把他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回到家,赵大懒头一回火了,把赵氏好一顿的打。
可怜的赵氏,旧伤还没好呢,新伤又添上了。
最后还是赵修杰拦下了,不给他打了,再打就得闹出人命了。
经过这么一闹,按常理说,有骨气的女方家人,肯定不能再跟赵家结亲了吧?
可是呢,苏秀是非赵修文不嫁的,不管再怎么闹,再怎么吵,她都要嫁给赵修文,否则她就死在赵家门口,让他们赵家人一辈子出不了门。
在吵吵闹闹之下,最终,赶在过年前三天,两家草率的把亲事办了。
酒席也没摆几桌,请的都是村里以及赵家家族里,有威望的老者,也算是给了陈美娥莫大的面子。
成亲那一日,也没锣鼓队,也没吹拉弹唱,简单的从这个门,迎到那个门去了。
头天晚上,苏秀约了宁九九出来说话。
两人站在两家院墙的拐角处,宁九九站在月光下,苏秀却站在院墙遮住的阴影下。
看着同一片月光,苏秀笑的很得意,“宁九九,虽然你现在找到更好的男人了,你可以站在我面前,大声说,你不喜欢赵修文了,可是有一个事实,你不能否认,我依然从手上抢走了他,这场争斗,还是我赢,明日我就要嫁给他了,做他的夫人,这是你一辈子也妄想不到的结果。”
“呵呵……呵呵……”宁九九笑的乱颤,见过自以为是,就是没见过苏秀这般,明明抱着的一堆垃圾,还非得当宝似的捧着。
苏秀被她笑的心慌,“你笑什么,别以为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我就真的信了,你以前咋追赵修文的,我可都看在眼里,大冬天的,跑去给他送汤,下雨天,站在私塾门口给送伞,作工挣几个钱都给了他,弄的自己家揭不开锅,弟弟妹妹饿着肚子,宁九九,我真的不明白,当初你那么喜欢赵修文,痴情到,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咋可能摔一下,心就变了,就说不喜欢他了,再没有一点感觉了,当初你在崖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秀问出了一直深藏在内心的疑惑,她已经忍很久了,一直就没闹明白。
摔下山崖没死的人,活着爬回来之后,完全变了个人,不光是性情变了,连心都变了,若不是这张脸没变,她都要以为这个宁九九,是被人调包的。
提起当初的事,宁九九觉得心脏的某一处,微微的抽痛。
这痛不属于她,也不是她的意愿,也许是之前那个灵魂留存下来的。
‘你还有心愿未了是吧?’宁九九问着心里那个她。
算起来,她的确欠了原本的灵魂一个说法。
既然如此,今日便来做个了结吧!
“苏秀,你问那么多,就是想体验一下,被人推下山崖是什么滋味对吧?不如我帮你一把!”宁九九冷漠的笑了,突然出手抓起苏秀的衣领。
“主子,这等小事,不劳您出手。”
吴青不知何时来的,抢过苏秀,抓在自己手上,声音语调淡定的仿佛,在散步闲聊一样,“山崖太远了,我看今晚的河水很凉快,请她去洗个澡吧!”
吴青脚下一点,身姿轻盈的越过田野沟壑,苏秀自然是被他拎在手上的,但被点了哑穴,想叫也叫不出。
宁九九轻功比不得他,紧赶慢赶的赶到河滩之时。
河滩上只站着吴青一人,他悠闲的双手负在身后。而苏秀呢,此刻正在冰冷刺骨的冷水里扑腾呢!
听到她来了,吴青淡淡的问:“主子可否满意?如若不然,我再给她绑块石头?”
“满意,十分满意了,”宁九九直翻白眼,“她明天得准时去拜堂才行,要不然人家还要以为我对赵修文余情未了呢!”
吴青听到这,忽然掠到河中,把淹的半死不活的苏秀拎了上来,丢在河滩上。
乍一离了水,身上的棉袄都湿透了,再被冷水这么一灌,当即冻的芽齿打颤,嘴唇发白,整个人缩作一团。
宁九九瞧着此刻狼狈的她,居高临下的瞧着,道:“只要是人都会犯错,会犯糊,我以前是,你现在是,你说我争不过你,可是争来的,抢来的,也不一定能守得住,你没听守一句古话吗?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来。”
“说句真心话,现在我逃开了,才看清楚,那个渣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也就你把他当宝,连胖妞现在都不理会他了,臭名昭著,你跟他天生绝配,我真心真意的祝福你们俩,一定要白头到老哦!”
最后一句,她故意压低了嗓音,明着是祝福,其实是诅咒。
宁九九说完最后一句,便转身走了。外面好冷呢,她要回去捂被窝。
吴青留下来,站在原地。地上的苏秀还没缓过劲来,头发上,眉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雾。
“你好自为之,她不想开杀戒,所以才留你一命,我家主子的身份,你也知道,往后管好你的嘴巴,别再招惹她,再过不久,她将会我家殿下的王妃,你不配跟她做对。”
吴青拎起她,将苏秀送回家李家,也没有惊动其他人,直接将她丢在她自己房里。
苏秀一身冰渣子,趴在炕上,脑子里却想着吴青的那一句:她将会是王妃。
宁九九要做王妃了?
这不可能,就算那个男人是襄王,是东方楼蕴,他也绝不可以娶宁九九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村姑为妃,这种事,怎么可以发生!
明日就要过门,可苏秀的屋子里,此刻却空荡荡的,除了床上的折叠整齐的新娘嫁衣。
这还是她一早,自己备下了,她亲手绣的。若不是如此,她连嫁衣都得凑合了。
想到自己的悲惨的境遇,再想想吴青的那番话,苏秀死死的攥着手里的被面,指甲深深陷了进去。
转眼间,时间过的飞快,过了小年,扫过尘,还有两日,就要过年了。村里家家户户也更忙了,腊肉咸货早都准备好了,年货也备的差不多了。
小娃们的新衣,大人们的新鞋,各家婆娘加班加点的做,就想着让家里人,过年的时候,都穿上新衣新裤。
但是吧,手工裁衣缝衣服,太麻烦了,也太费工。
从量尺寸,到裁剪,再到缝纫,还要盘扣子,这一道道工序做下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宁九九没时间做衣裳,便托了秋如月,让她帮着家里人做几身新衣裳。
人人都有份,一个不落。
秋如月因为接了做工作服的活,便招了两个裁缝师傅,帮着她一起干,否则她一个人,哪分得开身。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受了宁九九的提点,衣裳、外裙、短衣,都有了新的样式跟改良,所以这生意也越做越好。
腊月二十八,还有两日便是除夕了。
作坊里的工人,宁九九给他们改了上工的时间,上午来的迟一些,中午休息时间缩短了,晚上收工也早了点,总体上,把他们上工的时间减少了,好让这些个婆娘能回家忙活家里的事,但是工钱没有少。
有宁九九这么好的老板,哪有人不愿意在她这儿干活呢!
腊月二十八,按着玉河村的风俗,小娃要在今天洗澡洗头,大人要在今天归容。
二十八洗邋遢,便是这般来的。
东方楼蕴还没有回来,家里还是他们几个人。
吴青带着刘烨尘,还有大飞、何安,他们几个跑去福寿楼洗的澡,方便又干净,关键,还可以不给钱哪!
他们走了,这会刚过晌午,作坊的工人们还没有来干活。
宁九九跟烨枫便用大锅烧了水,拎到屋里洗的。
也是用大浴桶,装了满满的一盆子水,泡在一桶水里,洗着一点都不冷,泡着还舒服呢!
秋季的时候,还剩了些干菊花,放在洗澡水里,虽然不太九九,可是能杀菌。
宁家院里晒满了床单被褥,统统洗了一遍,整理好了便可以过年了。
今年家里也不缺菜吃,鸭子没有,但有牛肉,羊肉,鱼也有。
林长栓有空的时候,跟王喜一起去玉带河里捞的,都是又新鲜又肥的大草鱼,肉质滑嫩,个头也大,不吃的话,养在水桶里,可以养好几天呢!
烨枫洗澡的时候,宁九九坐在院里,散着长发,等着头发风干,手里正拿着一件外套缝着。
可是呢,越缝,越来气。
没有缝纫机,都是靠手来缝,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正当她埋怨时,院门外传来大梅的叫门声。她俩洗澡的时候,大门自然是关上的。
宁九九走过去拉开门,让了大梅进屋。
“你来这么早干啥?还没到上工的时候呢!”宁九九又坐回小板凳子上,继续缝制那件背心。
“我回去的时候,我爹把饭菜都烧好了,我吃过,洗了碗,便过来了,”大梅跑去端了凳子坐到她边上。
宁九九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吧,找我有啥事?”
“咦?你咋知道我有事说,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有啊,看你满面春风,脸蛋还红红的,一副含羞带臊的模样,能没事跟我说吗?”宁九九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大梅羞涩的笑了,“那个……王喜哥今天跟我说了个事……”
“哟,你俩这是要成亲了吗?”宁九九放下针线笑着问。
“哎呀,你想哪儿去了,哪有那么快,他就跟我说,能不能上我家提亲,要是我同意的话,她娘明日就来,嗳,宁九九,我……我明日跟你请个假可以不?”大梅绞着发辫,有点难为情的问她。
宁九九呵呵笑道:“当然可以了,再大的事,也赶不上你的终身大事重要,你俩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的,我看不如早些把事办了吧,正月里挑个好日子,大家也都闲着,能帮着你们张罗,过了正月,事情多了,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大梅脸蛋红的跟染了胭脂似的,含笑着低下头,“那,那你帮我张罗呗,我娘去了,家里的亲戚虽然有,但我不想找他们,我爹啥也不懂,我哥……”
说到林长栓,大梅有些发愁,“唉,我哥的亲事还没着落,我要是先嫁人了,他可咋办呀!”
“你哥是没遇着合适的,你让家里的亲戚帮着寻摸,总能有合适的,你可别为这事犹豫,你俩解决掉一个是一个,你能耽搁,王喜可不能再耽搁了,你得为他考虑不是?”
大梅很认同她的话,“宁九九,你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要不是想着王喜的年纪,我确实想再等一年,等我哥娶了嫂子,家里有个人照应着,我再嫁人,这样我也放心些。”
宁九九摆弄着棉背心,安慰她,“你哥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有了工作,也有了稳定的收入,你还怕他讨不到媳妇吗?你呀,总归是要先顾着一头,可不能两头都想顾着。”
大梅搓着手,点头道;“我知道了,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多了,时候差不多了,我去作坊了,这两日唐少爷总是催货,再不抓紧,他就该赖在这儿不走了。”
“背后说人坏话,那可是要烂舌头的!”上官澈云的声音很清,声线很细腻,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阴柔。
如果不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人从里到外,都贴银票。
宁九九跟大梅,真要被他的俊美之姿,给迷住了。
上官澈云今天穿的仍旧很骚包,光是一件黑狐毛的披风,就抵得上千两白银了。更别提身上其他的配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来炫富的呢!
宁九九就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又低下头,手里的棉背心,还差着一半呢。
她针线活不好,一分心,就容易扎着手。
说不分心还是分心了,说不扎偏又扎着手了。
“嘶!”嫩白的手心,慢慢的渗出血珠子。有些微微的疼,但血却渗出很多。宁九九盯着那滴血,脑子里闪过东方楼蕴的脸。
不妙啊,十分的不妙。
上官澈云看着直摇头,“不会做针线,就别做,别给自己找虐。”
大梅拿过她手里的半成品,道:“我来做吧,虽然针线活也不好,但总比强那么一点点。”
宁九九被她调侃的慢慢笑了,随便找了块布,把血珠子擦干净,“不会要做能咋办,总要穿衣服的,就是为些衣服做起来太麻烦,一点都不简洁。”
上官澈云敏锐的嗅到了商机的味道,“哦?如何才能简洁呢?”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脑子里的奇思怪想太多了,虽然不晓得她从哪听来的,但是管用就成。
从肥肠火锅,到九九肠,再到她教的制作豆芽,以及作活珠子方法,每一样,无不是一本万利的好点子。
因为她的主意,福寿楼今年收益,在短短的三个月中,又增加了三成。
所以啦,他现在只要一听她说话,就得抽丝剥茧,剥出对他有利的成份。
天生的商人,就得如此嘛!
宁九九冲他翻白眼珠子,正要说话,这里屋里洗澡的烨枫喊她了。
“如何简洁,你自己不会去想吗?堂堂的一国皇子,连这点都想不通吗?”
丢下这句话,宁九九便进里屋去了。
上官澈云莫名其妙,“我得罪她了吗?”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