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果给常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宁愿做一个硬心肠的撒谎者，而不是顺从采苓的决定让他们俩见面。一个精神上受了打击的，心灵脆弱的女人，她有什么判断力呢？当她全身心地挂在过往的人身上，一点也不考虑现实中的情况，她又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呢？

    常安再度来到白夜城时候，尸王已经不在城内，是螟接待了她。他依然是那套繁琐的礼节，装腔作势的姿态，几乎让常安厌恶。他称常安为：“我们伟大的王的尊贵客人，您的赞许即是对我工作的肯定。”常安看着他，心想：不知采苓看到如今的苏成业，会是什么反应。

    她对他提起采苓的名字，对方陷入思索中，好像很费劲的，他从记忆中提取出关于采苓的信息，然后含糊地回答常安：“既然是故人，那么不妨见一面吧。”

    两人见了面了，一尸一人，曾经是互相爱慕着的，因为阴差阳错而不能在一起，如今以异族的身份相见。采苓的眼泪大滴流下来，几乎是颤抖着，她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想从那冰冷的面容上寻找到以往的痕迹。螟面容僵硬，几乎成为一栋雕像，没有任何反应。常安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那天相见以后，采苓对常安说：“安，让我成为尸族吧。”

    常安为她的勇气所折服。此刻的采苓目光柔软，却含着坚定的意志，她似乎找到了新的幸福的可能。“让我成为和你们一样的生物，让我能够坦然地站在你们的身边吧。”

    常安老实回答：“我不想让你这样做，因为风险太大了。况且我也不知道怎样做。”

    螟倒是很乐意为之：“采苓小姐的心意如此诚恳，要成为我族一员并为尸族的兴起尽心尽力，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他是私底下跟常安说这话的，常安对他的态度尤为怀疑：眼前的分明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食肉走狗，哪里是当年儒雅羞怯的苏成业？

    但是她没办法阻止这一切。采苓似乎吃了什么迷魂药，固执地以为，只有通过这一条路，她才能够开启新生活。她瞒着常安私底下和螟做了血契——失败了。常安再看到她的时候，后者正转动僵硬的眼珠对上她，从喉咙中发出嘶哑的、意味不明的低吼。采苓失败了，她没能达到她想要的，反而成了一具纯粹的、没有个人意识的行尸走肉。

    “哎呀，真是可惜，我本以为她可以承受住我所给予的血脉，现在看来并不行，真是可惜、可惜。”螟反复念叨着，但是脸上没有半分愧疚的模样。那一刻常安彻底明白，他从来都没有回到过去，那个名叫苏成业的男人，早就死了。她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仍然受着蛊惑朝他去了。但是常安没能够阻止这一切，她在采苓的恳求中败下阵来，她多么愚蠢啊，早该想到，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螟会以怎样的花言巧语对她进行洗脑？

    “唔……呃……”采苓歪歪扭扭地走到螟身边，以极其不正常的姿势朝他下跪，螟也微笑着伸出手来抚摸她的发。此刻他是主人，而她是奴隶——常安看着那具熟悉的行尸走肉，心脏疼痛得像是要炸裂，眼泪从她眼眶里涌出来——不，这一切都糟糕透了。但是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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