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房屋、灰色的车辆、灰色的流动着的人群——整个城市全笼罩在凝重的使人窒息的灰色中。
刚走到黄兴南路,突然警笛乱鸣,人声鼎沸,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宪兵和警察沿街跑来,布满街头,开始搜捕过往行人。
瑜见势不妙,立即退到街边,心里紧张万分。想把这包书刊丢掉吧,实在是可惜又不甘心。仍然带在身边吧,眼看就会有杀身之祸。真是左右为难!只听得街上的市民不断地惊呼:“看!又抓了一个塞上汽车了。”“看!那边” 这时的他,有如全身掉进了冰窟,又好像跌进了油锅。浑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紧张到了极点。他把牙一咬:宁可舍生取义,革命书刊决不能丢!
忽然瑜身后有一只手在拉扯着,转过身来一看,面前仿佛一团红色的火焰在晃动,却原来是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少女。瑜立即随着她闪身进了街边的一家照相馆
数日后的一个雨中黄昏,瑜于黑暗中端坐在这家位于黄兴南路的光明照相馆的后院房间内,只觉得心乱如麻。
一阵脚步声轻盈地摇了过来,一朵红色火焰猛然打着闪,浮凸在他面前。他整个人被暴露在红色的光彩里。他又看见了那张温柔、美丽的脸。一双天真又迷惘略显红肿而潮湿的黑眼睛正凝视他。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婷立门口,穿着一袭镶绿边的紫红色旗袍,手里擎着一支蜡烛。
“瑜,你当真要走吗?”
“是的,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到部队去。”他无可奈何的答道,微微有点激动。
她低头摸索着红色衣裙,沉下声音,默默的问:
“还回来吗?”
“一定!你等着我胜利归来娶你!”
一阵感情涌起来,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也不敢再瞧她。一种巨大力量逼他想尽快离开。力量的源泉之一,就是她那双模糊潮湿的眼睛。他突然鼓勇站起来,决断的道:
“娟,再见,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忘记我!”
“嗯!再见再见”声音低微,几乎不易分辨,烛光抖动得厉害。
女孩子不再说什么,退后一步,斜倚房门,用一种哀怨的目光斜瞄着他。
咬咬牙齿,瑜突然转过身子,投入了潇潇夜雨 (三)
一阵风吹过来,瑜觉得脸上滴了几点雨水,他抬头看看天空,天上黑压压的,要下雨了。他紧走了几步,在风雨刚要到来时,已走进了光明照相馆的大门。
瑜到柜台边问道:
“同志,请问小娟还在你们这里吗?”
柜台里边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店员见是一位身着军装的解放军同志,便告诉他:
“哦,她已经参加革命了,现在市委工作。”
“噢,她参加革命了!”瑜高兴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瑜舒了一口气,他放心了,娟还在。他终于找到她了,他就要见到她了。瑜想到两年前他俩的相识,想到她在危难中救了他,他让她等他回来结婚。现在,他就要看到一年来时刻想念、等着他的人儿了。
这时,正好有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瑜认出那是师部的小车。忙招呼司机停下,坐了上去。吉普车碾着大街上的雨水溅着水花开到了市委。
到了门岗问道:
“同志,请问小娟在你们市委会吧!”
守卫在大门口的一位年青士兵告诉他:
“在,她就在礼堂里。”
他朝礼堂那边望了一下,礼堂的窗户上透出了明亮的灯光,瑜正要往礼堂走去时,士兵拦住了他:
“同志,你也是来祝贺的吧?请到收发室登记一下。”
瑜没有听清他说的祝贺是什么意思?难道娟参加革命了还要祝贺?他顾不得再问了,在登记簿上先写了姓名、性别,在工作单位栏内写上中国人民解放军46军138师。在关系栏内他略微考虑了一下,写了朋友二字。
然后冒雨向礼堂跑去。礼堂门口人们进进出出,礼堂里传出了人们的说笑声。当瑜到了礼堂门口时,忽然听到礼堂内有人大声叫道:
“现在结婚典礼正式开始!”
什么人结婚呢?为什么选择今天结婚?门卫说她就在礼堂里,她参加什么人的结婚典礼呢?这么热闹,这么隆重。想着见到她以后,也会和她举行热闹隆重的结婚典礼,然后再继续南下。瑜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现在就进去见她呢,还是等一会儿?不,他不能等了。他急于要见到她。但当他一脚踏进礼堂的门槛时,惊讶地看到站在桌子前面胸前戴着大红花的新娘,正是他要寻找的心上人——娟,在娟身旁站着的也戴着大红花的新郎,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军人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街道上也只有几盏不大明亮的路灯。风呼呼地吹着,细雨沙沙地下着。瑜呆呆地站在大街上,一任雨滴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他的眼睛,又顺着脖颈流到胸膛上。他心里乱作一团。他悔恨地想着她为什么不等他,难道以为他牺牲了吗? 意想不到的打击来得这样突然,这样猛烈,他经受不住寻找到的希望又将破灭。某部小说中最后新娘的一句话“太迟了!”在他脑中一闪,他只觉得两眼发黑,两腿瘫软,跌倒在大街上,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