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掌心的想念

耍到不想回家。然后听外婆讲故事。

    苏痕，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们没有遇见，如果我们只是陌生人，那么也许我们不会走到后来那个样子，即使我们不快乐，但是我们也不会那么悲伤。可是苏痕，你知道的，不是我自私，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那么那么难过而已。

    所以苏痕，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呢。

    3

    苏痕、许小落：是否会有那么一天，在流年里，看见我们留下的深深落痕。

    在我十八岁那年，外婆给我一张照片，上边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不施粉黛，却出尘脱俗。而且，她的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涡。

    外婆给我照片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然后她说，小落，这就是你的妈妈。后来我的外婆跟我讲，小落，我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不要难过，你现在成年了，应该让你知道你爸爸和你妈妈的事情了。

    你的妈妈叫紫尹，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好看，二十岁那年爱上了你的爸爸许秦生，他是一个优秀的钢琴手，他们相爱的时候，外婆根本不知道，如果外婆知道了是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后来你妈妈在生下你的时候出了意外了。因为她有严重的心脏病。而你的爸爸在你十岁那年跳楼自杀。你爸爸死的时候，你是知道的。

    小落，外婆希望有一天你会理解外婆，不是外婆无情，外婆有自己的苦衷。然后我听见外婆突然变了语气认真地对我的说，小落，知道为什么你从小就身体虚弱总是突然呼吸急促甚至晕倒吗？因为你也患有心脏病。不过好在你没有你妈妈的严重。

    于是苏痕，我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原来真像那些小孩儿告诉我的一样，我的妈妈早就离开了我。

    我在梦中哭了很久，我梦见照片上的那个女子站在我面前向我轻轻地挥手。她穿着白裙，裙子随风飘起来。她叫我小落，小落当我醒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

    梦境中那些黑色的寂寥不停蔓延，最后无边无际。

    苏痕，我终于相信我是个没有妈妈的可怜小孩儿，于是我再也不穿那个好看的小公主裙了，我知道我不是公主，我再也不去管我的洋娃娃了，我觉得我比她们还要寂寞。于是我把她们弄得很脏很脏，然后扔在墙角。晚上的时候我在梦中好像听见他们轻声地向我哭泣。于是我想，她们也许比我还难过。

    可是苏痕，我仍然会认真的吃你给我的花生糖，认真的跟你玩点手心的游戏，认真的叫你苏痕。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远离我的时候，只有你会义无反顾地向我奔跑过来。一脸温柔地叫我小落，给我讲笑话，陪我聊天。

    苏痕，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再叫我小落姐，在没有人的时候你会很自然的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或者轻轻地揽住我的长头发。

    那个时候我们二十岁，我会在低头的时候唱：夜初上浓妆，点红烛管何年发成霜。我喜欢这段词。

    二十岁的你轮廓清晰，器宇轩昂。

    二十岁的你开始喜欢齐秦，在学校外面的ktv里面你给我唱他的歌。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唱完一曲，你会温柔的说，但是我不会没有你的，对不对，许小落。

    好像就突然过去了很多年，那两个小孩子就这样悄悄地开始长大了。

    呵呵，真是很幸福的事情，你开始每天陪着我，挥霍青春。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在外边尽情地游荡，游荡到不想吃饭，不想回家，不想悲伤，不想想。

    你牵起我的手，你说，小落那天我看见一句话，特别感动。

    那句话说，牵着我的手，你闭上眼睛也不会迷路。

    然后我的眼睛开始湿润，湿润到眼前所有的事物开始模糊。我觉得心里堵的慌。于是我不停地掉眼泪。像小时候一样，眼泪掉下去，没有一点声音。

    我们划剪刀石头布，然后凉凉的手指滑过手心。温暖填满心房。

    那个时候，我总是在做一个梦，梦里的我穿上了白色的裙子，站在风里，对你挥手。裙裾随风飘起来。无声无息。

    4

    你看你看，那些错综复杂的纠缠曲线，是年少的你在那个夏天偷偷藏在我掌心里的想念。

    苏痕，我总是会想，无论怎样，总有那么一天，你会离开我身边。我们没有理由不分开。就像最疼爱我的妈妈，我的爸爸，还有后来我的外婆。她脑溢血去世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跟我说一句话。

    我只是在外婆的遗物里发现一个日记本，那是属于我妈妈的日志本。这么多年了，想不到外婆保护的那么好。我看见上边我父母的照片。爸爸妈妈靠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们很年轻，像我们一样。

    ——紫尹的日记

    不管母亲怎样反对，我会选择和许秦生在一起，虽然他们说我不能拥有爱情，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命运，我爱秦生，他也爱我。这就足够

    秦生弹钢琴的样子是我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总是那么那么的温柔，那些曲子是他自己作的。他弹奏给我听的时候，我会在旁边低吟，我唱那些词很美的歌，夜初上浓妆，点红唇管何年发成霜

    我是紫尹，我喜欢的男子他叫秦生，会弹奏温柔的琴声，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还有我们的女儿

    是的，我没有给母亲说我已经怀了我和秦生的孩子，我知道如果让她知道了，她一定会疯掉，她一定不会同意。可是我好想为秦生生一个小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患这种病

    我从小就是一个可怜的小孩儿，被其他孩子欺负，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可是我不但活到现在还遇到了我喜欢的男子，我喜欢的男子他叫秦生，会弹奏温柔的琴声，他说他会一直陪着我走下去，还有我们的女儿。我很满足

    孩子在肚子里越来越大了，我母亲终于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我以死相逼终于让她同意让我生下孩子，我和秦生把手放在一起。我知道我们会很幸福的。我说秦生，我们要幸福。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1984年2月13日，而当年的2月14日是我的生日。

    明天就是情人节，医生说我大概会在明天分娩。我居然拥有勇气跟医生讲我要自然分娩，他们看我的表情明显是在看一个疯子，母亲疯狂地叫我紫尹你疯了，可是只有我知道我没有疯，我只是想为秦生生一个小孩儿，可爱的小孩儿，我拉紧秦生的手，我说我们会是永远在一起的。明天我会为你生一个小孩儿了。你到底高不高兴？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儿。然后他说他很高兴。为我们，也为我们的孩子

    可是苏痕。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是个没有妈妈的小孩儿。为什么我天生是个可怜的小孩儿。因为我是被上帝遗忘的小孩儿。

    苏痕，我给你留下了一封信，我把他发往你的邮箱。我知道你会看到的。我希望你看信的时候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所以我愿意选择现在就离开你。苏痕，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悲伤。

    许小落的信件：

    苏痕，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奢望你的爱情。我不希望我们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我不会像我妈妈那样傻。因为你是一个阳光的孩子，我不该连累你。

    许小落能够能得到你的友情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谢谢你陪伴我走过这么多年。之后的日子，我会想起你陪我走过的每一天。苏痕，你知道不知道。我早就已经把你给我的所有花生糖糖纸收藏了起来，我把它们放在了那个粉红色的小盒子里。我想那是我和你留下来的纪念。我把它放在了我们院子里那棵黄果树下面。

    苏痕，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让你像苏痕这个名字一样不快乐。我也想让你快乐，幸福。就像你愿我的一样。

    苏痕，原谅我离开你。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该和我在一起。

    苏痕，这里的楼有二十五层，跟我的年龄一样，我想我站在上边的时候我的裙裾会飘起来，我会看见我的妈妈爸爸，我的外婆，我看见他们在对我挥手，他们叫我小落小落。苏痕，你看到我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变成了一只飞鸟。

    可是我突然想到我在天空飞过你头顶的时候，我却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了。

    苏痕，你是在哭泣吗，我好像听见了。那么答应我，你要幸福的。好不好。

    以后的路程，寂寞的时候请你像我一样摊开手心，欣赏那些纠缠的曲线。因为我总是相信，那里有年少的我们在那个夏天留下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