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国不放心,我便不留姑娘,姑娘自去,如何?”郑纪元望着叶初落,缓声道。诸葛青云、翠微道长、赵子昂都把苗头指向了叶初落,若是自己强留他们在此,只怕真会生出更多事端,倒不如,放他们走。
微微一笑,叶初落垂首,语气微凉:“今日一去,再见之日,不知是敌,是友?”
郑纪元一愕,旋即悲怆一笑:“造化弄人,是敌,非友!”仰面,俊面悲色愈浓,叶初落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是久居人下之人,总有一日,自己会和她对上,到那时,自己还能这么大度地放她走吗?可是,为什么,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她对上,自己的心里竟会难受?!
“希望有那么一日,能和我重见的人是三皇子,而不是别个人。”叶初落如水星眸看着郑纪元,一字一顿接着道:“我预祝三皇子讨伐星辉国,马到成功!”
听了叶初落这话,郑纪元再次怔住了:她说想重见的人是自己,到底什么意思?她会在乎,自己的生死么?心中五味泛起,却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身子一转,叶初落浮云一般飘远了,她只是不想自己去征战杀伐而已,既是郑纪元有意于天下,便任他去,自己最后来宰这一家,岂不是省了许多力气?唇角挂着一抹浅浅笑意,叶初落走到一株老树前,低声道:“你们也看够了吧!”
不等老树后二人回答,叶初落自去了,老树后一阵几不可闻的轻微响动,两道人影不露痕迹地撵上了叶初落,正是玉清尘与东方耀。既是郑纪元允了几人离开,那么,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太阳初升之时,诸葛青云便早早出了府门,进皇宫操持皇上的国丧。
一路上,浓浓的悲沉气氛让人窒息,满街的白幡招展。国丧,当真是国丧!诸葛青云自昨晚回府就一直不曾睡下,天一抹亮,就急匆匆地出了门,昨天的事,他想了一夜。三皇子是云翳国百年难遇的人才,怎么会如此糊涂,贸然对北辰家的公子下手。
一夜之间,辗转不眠,终是让他想清楚了:三皇子,是想要谋夺天下!皇上之死,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实则给三皇子提供了这样一个挑起事端的契机,战事一起,天下必乱,而云翳国出师有道,哀兵必胜,云翳国若是能攻下星辉国,到时再联合永连国,合三国之力,这玉箫大陆之上,谁还能与之争锋?
想明白这一点,诸葛青云差点没咬自己的舌头,昨晚找叶初落的麻烦,还真是险些坏了三皇子的大事!这样想着,诸葛青云已是纵马到了翳影城前,片刻之后,下马进城,直奔郑师齐棺椁停放之地翳影殿。
翳影殿上,一众大臣早已默然跪了一地。
一龚孝服的郑纪元兀自跪倒在郑师齐的棺木之前,只是一夜,他白净的下巴上已是布满了胡茬,整个人似乎也沧桑了很多。
抬眼看着诸葛青云进殿,郑纪元疲倦地笑了笑:“诸葛卿家,你来了?”语气之中满是悲凉。
诸葛青云深深看了一眼郑纪元道:“三皇子,这里交给老臣,你回庆华殿歇歇吧!”
郑纪元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凄然:“为父皇守灵三日之后,我自然会去歇。”
诸葛青云轻叹一声,来到一直在棺椁前诵经的翠微道士身旁,并着他,跪了下去。昨晚只顾着找叶初落麻烦,竟是连为皇上守灵这等大事,都忽略了,现在想想真是该死!
翳影殿,一时死寂如末日一般。满殿文武似乎都在压抑着什么,隐忍着什么……
在这一殿文武为郑师齐默哀的时候,叶初落等人已是悄然踏上了归程。
骏马长嘶,片刻之后,疾驰出翳影城。
马车之内,叶初落、东方耀均是沉默不语,郑纪元会这么痛快地放自己这些人走,这倒是很出乎他们的意料。
轻叹一声,东方耀缓缓道:“落儿,你说,郑纪元真得会和星辉国开战吗?”
眸光一转,双目之中露出自信的光芒,叶初落答:“一定会。”
“北辰世家,可不是空有其表……”东方耀眼神之中缓缓浮出一抹担忧,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在为星辉国担忧,还是在为云翳国担忧。
柳眉微微一斜,眸间流光一转,叶初落轻笑道:“东方兄以为云翳国便是空有其表么?”言语之间,藏着不尽玄机。郑纪元既是能“招揽”到伏虎这样的人才,保不定还会留有什么后手,既然敢对北辰秋出手,也就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备,这一仗,谁胜谁负,确实是未知之数。
被叶初落的话说得一愣,东方耀垂眸开始思考着什么,若是云翳国打定主意和星辉国决一死战,星辉国可有全胜的把握?
马车之外,驾车的玉家兄妹亦是满腹心事,望着天光大亮,玉清灵幽幽道:“哥哥,你说,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被玉清灵问得一愣,玉清尘面上浮出丝丝疑惑,到底在做什么吗?微微扭头,看着马车内低眉思索什么的叶初落,玉清尘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只是为了她,就足够了,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仿佛觉出了玉清尘的瞩目,叶初落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灼灼的星目,唇角一弯,露出一个让人舒心的笑容:“玉哥哥,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玉清尘目光柔和地看着车内一脸淡雅的人儿,轻轻一笑:“已走到了翳影城外的官道上,相信再有半天的功夫就能出了云翳国了。”
半天的功夫?叶初落蛾眉蹙起,说起来时间很短,但半天的时间却什么都可能发生,想到这里,心里忽地就有了一阵慌乱。
“落儿,你怎么了?”东方耀眼见叶初落皱起眉头,不由关切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微微侧着头,叶初落不自觉地眯缝起了眼睛。
玉清尘一愣,喝住马,一扔马缰绳进了马车,来到叶初落身旁:“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叶初落闻言,摇头笑道“那倒不是。”
“为何忽然之间心生不快?”玉清尘仍是放心不下。叶初落心中有事,他感觉到了。
仿佛回应玉清尘的问话似的。官道之上十余匹健马,气势腾腾而来,马蹄翻飞,沙尘漫天,转眼间这十余匹健马便将叶初落等人的马车围了起来。
当头一匹健马之上,一袭皂衣的中年人,双眉斜飞,目光如刀,轩昂端坐,宛若一支标枪一般,整个人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深沉,此刻,他冷冷乜视着车上叶初落等人,眼光在几人间逡巡片刻,忽得落到了东方耀身上,口气一冷,微带不满:“耀儿!还不给我过来!”
一听此人这样说话,玉家兄妹、叶初落均是将目光落在了东方耀身上,看来,此人和东方耀关系匪浅!
望看来人,东方耀苦笑一声,唇角蠕动了两下,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爹,你,怎么,会在这里……”
爹?其余三人皆是吃惊不小,这个皂衣中年人,竟是采信国的东方家主——东方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哼!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北辰弟弟被人所害,你为何不帮他?!”东方信双眼阴冷,盯着东方耀,似要把他身上盯几个窟窿出来,才肯罢休似的。
被东方信盯着心里发毛,东方耀讷讷地低下了头,无话可说。
在自己的老子面前,便是孤傲如东方耀,也只有听训的份儿了。
东方信怎么会知道北辰秋被人所害?莫不是,她的人,被这东方老儿给发现了?心中微微一动,叶初落目光一冷,缓缓转向东方信:“东方家主?你何出此言?”
东方信仰面大笑几声,不答反问:“想来你便是那叶家的王爷吧?”
叶初落淡然一笑,语气闲散如仙一般:“东方家主觉得是,便是!”
东方信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盯着叶初落绝美的容颜,一字一顿:“你这丫头,很合我意。”
淡笑一声,叶初落弯月似的双眼望着东方信,一脸无害道:“东方家主,若是来和我谈天说地的,便请让开,我出似锦国也有了一段时间,对家人挂念的很,急着回去呢!”
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东方信哈哈笑道:“你当老夫闲得没事么,来和你谈天说地?!”语气嚣张之中,带着几分轻视。
“爹!”东方耀疾呼一声,声音之中满是焦虑。此间形势,东方耀哪里还看不明白,父亲,分明就是冲着叶初落而来,若是父亲真要和叶初落动手,自己,可如何是好!?
“你个逆子,还不过来,等我去请你么?”双目乍然圆睁,瞪着东方耀,东方信面上阴佞之气愈盛。
东方耀心中一颤,这是爹爹要动手的前兆,爹爹,真得要跟落儿动手……
“爹爹,我求你,求你,不要为难落儿!”东方耀面上一贯的冷傲不见了,代之以满脸急色。他怕,他真得怕,他怕父亲会伤害落儿……他也怕落儿会伤害父亲……父亲的实力,绝对不是西门、张家、柳家、南宫四大家主所能企及的啊!而落儿实力,那也是自己都摸不透的强悍……
眼见东方耀为了自己,放下一贯的淡定从容,儒雅温软,叶初落心中某个地方微微有些酸:东方耀,你该知道的,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早与晚的事,为何,还要对我,动了感情?
眉间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忧伤悄然而逝,叶初落回眸看着东方信,慢慢地笑了:“原来,东方家主是冲我来的。”顿了一顿,明眸忽得一睁,寒光乍现:“只是,我却不知,东方家主,却是为何来寻我的晦气?!”
这话说完,叶初落身子一掠,已是纵身下了马车。官道之上,白衣翩跹,似是梨花飞舞,道不尽的写意空灵,玉容淡雅,宛若寒霜,满是无上风华。
东方信盯着她,双眼一眨不眨,这样一个容华绝代的女子,这样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真得能几次把北辰贤侄逼得狼狈不堪吗?
唇角一勾,邪肆的笑容如绽放的罂粟,叶初落慵慵懒懒地开了口:“东方家主,有什么道道,只管划出来,我在此恭候着呢!”
“落儿,你少说两句,算我求你!”东方耀双手按住叶初落的肩膀,几乎急出泪来,跟爹爹一起来的这些都是什么人,他身为东方家的长公子,他怎么会不清楚,那可是东方家从来不曾有过失手的“铁骨十罗汉”。
何谓“铁骨”,只要不死,就死缠到底,何谓“罗汉”,便是大罗神仙!神仙怎么会死了,所以,被他们缠上的人,下场往往,非常悲惨。而如今,父亲居然带着“铁骨十罗汉”前来,可见,父亲为了对付落儿,做了多少准备!而落儿,居然还在这里逞能,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多危险!
“东方兄,你是怕我,伤害了你的父亲?”叶初落挑眉,故意无视东方耀那关切的眼神,眉眼间有着几许嘲弄。东方耀,今日,一切,都做个了断吧,是敌非友,是友非敌,若是你选择与我为敌……便莫怪我无情、无义了……心头宛若被刀扎了一般难受,叶初落转脸望着漫漫尘沙飞扬的官道,有什么东西在眼中徘徊,灼得双目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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