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银子顺着殷宇看过去，他正蹲在地上研究适才她画给蓝爷爷看的图。

    发完了食物，她打发孩子们早点回去，待会儿轮到殷宇他们吃饭，人家可是

    付了伙食费要她打点，也不好太马虎。

    看起来像地图“你为何在地上绘地图？”是地图没错。

    银子大刺刺地伸出手“解说费。”一副讨债鬼模样。

    殷宇本待说话，又改变主意摇摇头，拿了钱给她，轻触到她的手，银子的手

    好柔、好温暖.....

    “金子？”银子看着掌中的一锭金块愣住了“太多了。”

    “收下吧！”

    “不收。”虽然有些舍不得，她还是将金锭丢还殷宇手中“我是公平收费

    ，不接受施舍，不用你可怜我。”眼睛直盯着金块，跟金子一样，也闪闪发光。

    这叫“公平收费”也算是教人开了眼界。

    “我不是施舍你。”殷宇将金锭再拿给她“我也不觉得你可怜。”

    可怜的应该是他吧？银子随随便便讲两句话，就能把他气得半死，还得自动

    捐赠金银给她，而且她还不领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怜的呢？

    “我只要碎银。”她坚持不二价“否则就算了！”

    殷宇喟道：

    “也罢，就碎银吧！”

    银子收了碎银，倒也心满意足，她的个性虽然小气，但也不贪多。

    “瞧，”她蹲下来“这画的是咱们村子。”她用着一根枯枝指着“这是

    隔壁的海福村，它靠着一座小山，看到没？”她用枯枝戳着泥土地“我们比它

    还多了一座。”语气隐约有着埋怨之意。

    是的，银子的村子一面靠海，一面靠着海福村，另两面就全是山。

    “有什么用意呢？”

    “只是画出来发发牢骚罢了！”她皱皱鼻子“隔壁的海福村比我们村子宽

    裕多了，因为....”她指着地上的图“虽然靠这边的山上也有强盗，他们

    还是可以走别条路到城里去，而且渔获量也比我们多得多，奇怪....”她停

    下来偏着头露出不解神色“同样是渔村，捕渔的地点也差不多，为什么他们总

    是比我们的收获多呢？”海福村还有一条平坦大道通往城里。

    殷宇喃喃地道：

    “准是龙敖偏心！”就算贵为龙王也会偏心的，他总是护着文文。

    “你说什么？”银子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继续说。”

    “全被山给围住了，东西没有办法拿到城里去卖。”

    “你可以跟邻村走同一条路。”殷宇建议“海福村都用那一条路？”

    “太远了，鱼都臭掉了。”她叹口气“所以大部分都做成干货卖，卖不到

    好价钱的。”一讲起生意经，银子就停不了口。

    “不能解决吗？”他指着其中一座山“灭了其中一处如何？就有一处通道

    可以进城了。”

    银子嘲弄地笑笑：

    “那另一处的强盗就会过来占地盘，他们除了抢村子之外，还天天抢地盘，

    除非嘛...　.”她用枯树枝在两座山上画个叉“两座山里的强盗同时被灭

    了，渔民就可以抄捷径，否则....”她摇头的表情充满着无力感“谈什么

    都是白费。”

    贸易讲的是时效，更何况鱼很容易腐败，殷宇也明白这个道理。

    强盗人多势众，要想法子同时灭掉，的确是困难，还得再琢磨、琢磨。

    “别想了。”银子从地上跳起来，想将这些烦人的问题一并甩去“先吃饭

    ，这些事我想了好多年，多等一会儿也不要紧。”

    可以再等一会儿，她赚的钱够他们过完这个冬天。

    这一切都得要感谢他，这就是银子最不满的一点。

    四碟小菜，一大碗青菜豆腐汤。

    “就这么些？”理琴嫌弃着银子晚膳的菜肴“外加伙食费还这么点儿？”

    “怎么着？”银子冷冷地举箸凝着她“这些菜有什么不好？若是不满意可

    以别吃。”她准备收理琴的碗筷。

    “主子怎么可以吃这么差的东西？”她挑剔地指着桌上的几样小菜“喂狗

    都嫌粗糙。”

    闻此言后，银子僵了僵，然后眼光瞟向殷宇：

    “你吃不吃？”

    她...平日吃的尽是这些粗菜淡饭？殷宇不由得心酸地摇摇头。

    他叹口气道：

    “若是银两不够，我可以再多付一些，不要担心，钱不是问题。”

    银子生气了，三两下扒光自己碗里的饭，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盘。

    “你怎么了？”殷宇按住她的手。

    “我吃饱了，既然你不吃，我收碗。”她的语气不带感情“有什么不对？”她恶狠狠地将他那只干净的碗叠起来，而且叠在自己那只脏碗上。

    “我没说不吃。”

    银子不领情“喂狗都嫌粗，我怎么敢让您入口呢？”她的语中带刺“我

    承认自己狗都不如，这样说....两位满意吗？”就算想吃也不给他吃了。

    “银子....”

    她愤怒打断他：

    “你以为花钱就是大爷？”

    “我没有这个意思。”殷宇辩解道“你何必钻牛角尖。”

    “我告诉你，不管给多少钱都是这几样菜。”她转过头来瞪着理琴“你可

    以不吃，要是再看不顺眼，你可以走。”她冷哼数声“这些菜不是煮来受你们

    嫌弃的，我也没有必要接受你的侮辱。”

    她的自尊和傲气并没有被贫穷的生活打倒，银子对生命总有一股不灭的活力

    和热心，不受任何阻碍。

    她转过身去，挺直背脊走进厨房，再也不多看他们一眼。

    不尊重食物的人就让他们饿死好了，只在心里这么想着。

    真的有人陪着她吗？真的有人在乎她吗？那种在乎是和村人的仰赖不同的；

    没有痛苦，没有压力的纯然快乐，是不是离她很远？或许永远看不到也摸不着？

    她想哭，但哭不出来，没有多余的泪可以流，也没有时间让她伤感。

    前途不是一片黑暗，至少跟晚上的天空不一样，银子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就算是晚上的天空，也有天亮的时候。”她幽幽地叹口气。

    黎明是会出现的，对于天亮....她总是有信心。

    “还在生气？”

    错愕地“没什么好气的。”她背转过去“人各有命，人比人是会气死人

    的，我没有必要替自己找气受。”

    殷宇移到银子身边，不想让她继续用背向着自己，他温柔但坚定地将手放在

    她肩上。

    “你...干什么？”

    “没什么。”他轻轻地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只是想对着你的脸说话。”

    他的表情认真得让人惊讶，她....对他有何意义？

    殷宇的靠近令银子觉得温暖，在那一刹那之间，她几乎忘了要与他作对及赶

    他们离开的决心。但....

    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离我远一点。”她打掉他的手，并急忙地退了好几步。

    直觉上，她应该离殷宇远些较安全。

    但殷宇并不这么想，他顺着银子的步伐也跨向前几步“如果刚才让你心里

    觉得不舒服....”

    “什么事？”她佯装不解貌，只想赶快结束与殷宇的谈话离开。

    他明白她，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悒郁地发现她想逃“我只是希望你能吃得好一点

    ，过得好一点。”

    “我吃得很好，从来没生过病，也没长得比别人瘦。”她冷冰冰地瞪着他，

    再补上一句“也不比别人矮。”

    她最讨厌别人自以为慈善家想施舍于她；奇怪的是....

    她对殷宇并不是厌恶，但却被一种陌生的感觉牵引，想与他作对，不想让他

    太好过。

    他转移话题，想转移她的愤怒及戒心：

    “不做龙王圣女，你想干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命运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话虽说得很硬，但银子很清楚地知道，等到离开龙王庙，她的生命才真正在

    自己手里掌握。

    “是的。”殷宇黯然地垂下眼睛“你的生命总是自我掌控。”话中有着过

    多的伤感及痛楚。

    夜光中，她的眼睛闪亮如星，对殷宇来说，虽然近在咫尺，她却有如天上的

    明星般遥不可及，也如同朗星般光亮，但感觉不到温度。

    “我是个好厨师，不怕饿死的。”银子对自己的多才多艺很有信心“我的

    女红也做得挺好，若是不行...”她无所谓地笑笑“就跟所有的女孩子一样

    出嫁便得了。”

    殷宇神色一冷“你有对象？”

    “龙王圣女还会有什么对象？”她转身面海“就嫁龙王你　？br />

    “他敢！”

    “龙王大人有什么不敢的？”他的反应怎么那么奇怪？银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沿海有那么多的村落，有那么多的龙王圣女，大人若想要挑一位

    新娘也得煞费苦心，怎么轮得到我呢？”她摊开手作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说得也是。”殷宇松懈下来。

    “不过....”她停下来卖个关子，对殷宇眨眨眼睛。

    “不过什么？”他中了计。

    “现在有新的人选，比龙王大人还好。”

    “有谁会比龙王好？”

    “鹰王啊！”“咳....”殷宇叉了气，咳了又咳。

    “你看不起我？”她叉着腰生气地瞪他“而且鹰王比起龙王来，比较不那

    么遥不可及。”

    他顺过了气“怎么说？”

    “我认识的文文，以前是隔壁村子的龙王圣女，据说是鹰王的妹妹。”银子

    挺胸“既然这样，我要认识他岂不如反掌折枝般容易？”

    “这样啊！”殷宇同意“可是...为什么会选他作为对象呢？”

    “笨，”她打了一下殷宇的头“这还不明白，当然是因为他有钱啊！”他的脸发绿“因为他的钱？”

    “当然，这是最重要的原因，喂！你的脸色为什么变得那么难看？”

    殷宇的脸色何止是难看“还有别的原因吗？”他力持平静地问。

    “没什么原因了。”银子倒也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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