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这个人,怎么说呢,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人物啊。据说他从前跟几位世叔号称“京城四少”,听听这名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我妈说了,叫我离我爸远点,免得被他带坏了。不过我妈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她从来就不承认那是我亲爹,就毫不客气:“你离你二伯远点,多跟你大伯学着点。”
跟我大伯学什么啊?学他那成天笑咪咪其实可腹黑了?别看我爸长着一张扑克脸,内心善良着呢。用个不怎么恰当的词来形容,就是色厉内荏。尤其遇上我妈这种克星,我妈一发脾气他就没辙,也不知道他还做生意,到底是怎么当老板的。
我妈矫情,他就跟在后头憋屈,连说句狠话都不敢。听说这中间还有我三叔的什么事,我爷爷统共就三个儿子,结果我有大伯、二伯,有三叔,就没爸爸。唉,人生啊,就是一个刷牙缸,你说它算洗具吧,它就是洗具,你说它算杯具吧,它也真是杯具。
本来我在美国念书,我爸也就逮空看看我,等快上小学了,我爷爷发话了,叫我回到祖国的怀抱。我妈向来不睬我爸,可是爷爷说啥,全家人都得听的。我妈没辙,带着我就搬回了北京。别看我妈人长得漂亮,脾气可倔着呢!我爸想请我们娘俩儿吃饭,三天里头一共打了十四次电话给我妈,我还在旁边撺掇了半天,我妈才勉强同意。这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一起吃饭,我爸高兴的,只差没把半个京城的馆子给挑一遍过来。最后还是我拍板去吃烤鸭。吃烤鸭的那地方还真清静,在一个弯弯曲曲的胡同里,那烤鸭可好吃了,正经用果木烤出来的。
不过吃烤鸭之前,我知道我妈不会善罢甘休,果然我爸一看到我们走进包厢,兴冲冲站起来,我妈就跟我说:“叫二伯。”
得,母命难违,我管我亲爹叫二伯,这叫什么事啊?还不如我从前叫他阿拉丁呢。
我妈真是自欺欺人的榆木,可我爸脸色一下子垮下去了,那顿饭他都没吃啥,尽在那儿给我拿饼包鸭子了。我妈说你就惯着吧,哪有这么大孩子吃饭还要大人喂的,我爸都失魂落魄了,竟然破天荒地的跟我妈叫板了,我爸说:“下回我喂他还不定什么时候呢?我能惯他几回啊?”
听听这话,心酸得都要流一大缸眼泪了。
不过我妈也有稀里胡涂让我爸占便宜的时候,我妈不同意我去景山小学,非要我就近入学,我就上了着名的中关村二小。我妈都不知道我爸的新办公室就在海淀,一下大雨他就去接我,连司机都不用。有天下暴雨我爸偏开个软顶敞篷车,而且还说车篷被卡住了,结果我们俩被淋得啊,跟水鸡儿似的。回家敲开门我妈一看,彻底没辙,只得打发我们爷俩一块儿进浴室去洗澡。我泡在浴缸里问我爸:“你那车三百多万呢,这一淋真皮座椅不都得换?你还说车篷卡住了,回头给保险公司一打电话,也不怕人家奔驰公司告你诬陷啊?”
我爸说:“真皮座椅才几个钱啊?不找保险公司,我自己掏钱换。”说到这里他在我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跟我说:“待会儿别在你妈面前说漏了嘴,不然你那变形金刚我就不给你买了!”
我立马就漫天要价:“行!不过除了变形金刚,我还要限量版的高达!”
我爸说:“成!”
听听这财大气粗的口气,哎,人家是千金买笑,我爸是千金难买一春宵。
这天晚上我妈还真留我爸在这儿吃饭了,她自己下的厨房,我妈下厨就是一场灾难。反正我一口没吃,爱心饭全让给我爸了,吃完后我爸另外给我叫的批萨,我批萨还没吃两块呢,我爸就闹胃痛了。外头暴雨哗哗的,他还胃疼,他的敞篷车还升不了篷,他的司机吧,还老婆生孩子放假了。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全凑一块儿,我妈也真不好意思把他赶出门。
我晚上九点准时刷牙睡觉,我妈给我讲故事,我本来想死撑着不睡,但想想变形金刚还有限量版高达,我没一会儿就装睡着了。我妈看我睡着了,就关灯出去了。我在被子里忍了快一个钟头,才偷偷爬起来。一看,我妈房里没灯,睡了。
我还以为我爸的苦肉计这次真成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爬起来一看,他睡客厅沙发上呢。
虽然我妈给他预备了早饭,可是我看他吃的,也不怎么高兴。
哎,我爸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他要半夜闯到主卧去,我妈难道还能真把他打出来?
女人是要哄的啊!哄的同时也不妨脸皮厚一点,无耻一点嘛。
算了,革命尚未成功,老爸,你继续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