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白乐天与丁守竹相对而坐。自离开白府后,一路上白乐天不发一语,薄唇抿成了线,眉头紧皱,底下那双眼睛却偏偏仍像在微笑似的弯著。丁守竹若不是从刚刚就一直伴在白乐天身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再恶劣不过了,不然不论是谁看到他那双笑眼,一定都会以为他的心情天天都这么好呢。
身为他的好友,深知他虽生性乐观豁达,却有两个致命伤不可触犯——一就是他养的那几笼子宝贝雀鸟,二就是他坚持的诚信。“白兄啊”“你不用说了,我不会轻易原谅我娘的。爹几年前过世了也就算了,娘竟然瞒我瞒了那么久。”要不是那只狗,要不是那两个荷包,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他曾跟一个姑娘订有婚约。而向来认为做人最应重诚信的他,竟然因为他这对唯利是图的爹娘而成了背信之人。
“当年万彩染坊是苏州最大的染布坊,能染出全苏州最漂亮的布,你爹为了壮大咱们的布庄,不但与万彩染坊的黄当家结拜为兄弟,还相约两家子女年满十五之时便结为夫妻,使两家永结友好。交换这对荷包,就是为了证此婚约。
“只是世事难料,你出生没几年,万彩染坊在承办官布的时候出了岔予,宫里大婚用的千匹锦缎不知为何全给染坏了,大家都猜是其他眼红的染坊,偷偷找人在万彩染坊的染缸里加了过量的盐才会这样总之当时龙颜大怒,降罪黄家。你也知道你爹多看重他的布庄,白云布庄那时候运势正好,你爹怕受黄家牵连,便决定要跟他们解除婚约,断绝往来。黄家历此劫难,家道中落,黄夫人因病饼世,后来又隐约听说黄当家在一次旅途中发生了意外,咱们从此失去了黄家的音讯,这婚约也就不了了之
“娘也不是要骗你,只是这事发生的时候你才五岁,哪里懂得这些?既然你爹已经决定不要这桩婚事,也就没必要再跟你说,那荷包我就锁著了。谁知过了这么些年,竟然会再看到另一只荷包。当年黄家的女儿,如今”
白夫人无奈的解释彷佛还在耳边,一言一语在白乐天脑里乱哄哄的冲撞著。
他是又气又惊。气爹为了白云布庄,竟然把才刚出世的他给出卖了!亏他是苏城名气响叮当的乐爷,青年才俊、家财万贯,最重要的是尚未娶妻。自他年满十五,托人来巴结说亲的便不胜枚举,本来他还乐得能够挑三捡四,谁知原来他爹娘老早就给他订下一桩亲事了;而那早在他十五岁时就该娶回来的,竟还可能就是那个又冲动、又莽撞的笨蛋——那家伙不就姓黄嘛。
“可恶!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我做人最讲信用,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爹娘既然跟人家订了婚约,怎能因为他们家道败落了就反悔?他们不守信,害得我也变成没诚信的人了。”白乐天懊恼,为了自己这个一辈子的坚持而懊恼。
“白兄,你把那姑娘的狗绑了来,骗她杀了她的狗作成了香肉汤,把她吓晕过去,你这么做不也是对她有损诚信?”马车一阵颠簸,丁守竹一边掀帘探望,一边提醒白乐天曾做过的恶行。
白乐天哑了口,感觉自己的耳根因为尴尬而阵阵发热。
没想到他竟然在同一个姑娘身上一连违背了自己向来坚持的诚信两次!一次虽是爹娘害的,一次却是出于自己的坏心眼
“罢了。”白乐天叹口气,原本因为生气而挺直的身子一下子摊软了下来。“待会儿见了她,就跟她道个歉吧,黄莺的事我也不计较了。只是,她若真是那个黄师父的女儿,我倒得想想该怎么补偿她才好。爹娘做错了,我总得做点补救。”
丁守竹听著白乐天烦恼地叨念了半天,才自坐在马夫旁边的安钰身上调回了视线,笑问:“若那姑娘真是荷包的主人,你能怎么补偿她呢?依照当年的约定,把她娶回来吗?遭逢劫难之时,却遭至亲至信的友人背弃,她若知道这件事情,知道你就是当年背弃他们的白家人,你想她会怎么样看待你?”
是啊,她会怎么样看待他?他还能怎么补救?他与她两人——本该成为一对互助互信、相亲相爱的夫妻这世事的无常啊他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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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皮!”黄宝雀自床上猛然惊醒,呆愣了一下,连忙爬起身来。
“你终于醒了。怎么样?身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哎呀,你袍子都穿反了,这么急著去哪里?给我回来躺好!”何嬷嬷才把正乱著穿衣穿鞋的宝雀拉回床上,外头铁大娘便推门进来了,身旁的小铁正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盅汤药。
“宝雀,你可把你嬷嬷吓死了!幸好你昏倒时小铁正好在你身边,及时通知咱们。大夫说你连日操劳,身子正虚,才会一受惊吓就昏过去,吃帖药就没事了。”
“我的小姐,你乖乖把药喝了吧,待你明日好些,嬷嬷再带你进庙里收惊。”
宝雀一心急著要寻傻皮,但是何嬷嬷和铁大娘一边一个围住了她,她只好接过小铁手里的汤碗,一口气把药灌下肚,又烫又苦的汤药害她整张脸都纠了起来。
“嬷嬷、大娘,我得去找傻皮——”
何嬷嬷和铁大娘皱著眉互望一眼,又看向小铁,小铁只得搔搔头,面有难色的道:“黄姑娘,你不记得了吗?傻皮已经——已经被人抓去、作成香肉汤了”
宝雀听了,身子猛然一震!空白的脑海里逐渐忆起她昏倒前发生的事——
“那只恶犬害我那只价值连城的黄莺再也唱不了歌,你知不知道我损失有多大?杀了它祭我的五脏庙当作补偿也不为过吧?”
“那个混——”混帐白乐天!连这么残忍冷血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傻皮何其无辜,而他怎么可以这么残酷、这么蛮横!“我要去找他!”
“你找他有什么用?难道能让傻皮死而复生吗?”何嬷嬷拉住宝雀,急道:“早上我就劝过你不要去找他了,你偏要去,结果你看。算了吧宝雀,不过是一只狗,你不要再去招惹白家人了。”
“嬷嬷!傻皮不只是狗,我跟它感情多好,你知道的啊。”一想到傻皮惨遭那混帐的毒手,宝雀气得浑身发抖。“那个白乐天我才不怕他!他杀了我养的狗,难道还是我的错吗?我一定要告官——”
黄宝雀正说得气愤,外头忽然传来叫门声。小铁出去应门,不一会,便见小铁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指著外头道:“黄姑娘,那个白白乐天来了!”
房里众人一阵错愕,何嬷嬷才想要拦,宝雀却已经跳下床、冲出门外。
“白乐天!”宝雀一见著那站在夕阳余晖下、一身白衫透著金光的白乐天,见著他那双和他残酷冷血的本性一点也不相符的和善笑眼,她就——
“咳。”白乐天见黄宝雀一脸怒气,刚睡醒来乱七八糟的头发和那身穿反了的外袍使她看起来更加狼狈、更加稚气,而这个一点小姐模样也没有的笨蛋竟就是他爹给他挑的媳妇儿心中虽然不大情愿,但在他的良心不断谴责下,白乐天只得摆出毕生所能表现出的最具善意的笑容,微欠了身子,好声好气的准备向她道歉。“黄姑娘,在下——”
“啪”的一声响!在场众人马上变得鸦雀无声,全呆住了。黄宝雀不知何时冲到了白乐天面前,踮起脚尖便往他颊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白乐天脸上火辣辣的一片通红,却因为太过震惊而忘了要喊痛。他从小养尊处优、爹疼娘爱的活到二十岁,像个小王爷似的,从来没人敢打他,没想到头一个赏他巴掌的竟然是她。
报应,一定是报应。爹娘当年对黄家背信忘义,如今就轮到他这个做儿子的挨巴掌——果然现世报来得最快啊。
“你这混帐!傻皮它就算犯了什么错,也罪不致死啊!”黄宝雀拉住白乐天的衣襟,气急败坏的喊著。“傻皮是我从小养大的,它虽然顽皮,但只要好好教它它就不会再犯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毕竟是个姑娘家,白乐天在她使尽全力的拉扯之下仍不动如山,满脑子还在想着刚刚那一巴掌。但当他感觉到揪紧他衣襟的那双拳头变松了,他才忽然发现眼前那张桃子脸已不再是怒气冲天,而是满脸的伤心欲绝。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到傻皮再也不会在这院子里陪她玩,宝雀悲从中来,尽管仍倔著想要凶恶的瞪著白乐天,却因为眼里已满是泪水而看不清楚。
“喂!”白乐天瞧她那副可怜样,心里不知怎么地竟有些慌,急急的道:“喂!你这笨——你先不要激动嘛,不要急著甩我巴掌,先听我把话说完啊!你根本不用这么伤心,因为那只狗其实还活著”
宝雀闻言,错愕的松了手,眼泪却来不及收回,已经滚落颊面。“还活著?”
白乐天有些不敢面对她那双泪眼的质问,只得很敷衍的随便点了个头。
“那那锅香肉?”
“是假的。”是真的狗肉,还害他吐了半日,但不是那只狗的“那是我故意演了场戏骗你的,你不信,自己看看后头。”
宝雀顺著白乐天手指的方向看去,白府家丁正从一辆车上搬下了几个笼子,里头关著的正是大头、阿花、黄毛傻皮!“傻皮!”宝雀又惊又喜,奔到了笼子前,将傻皮放了出来,一把搂住它。“你还活著!你果然还活著!太好了!”
“看吧,你的狗活蹦乱眺,活得好好的,我可没骗你。”
黄宝雀仔细检查了傻皮,见它身上并无外伤,这才放下心来。她站起身,转头看向白乐天。“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的狗把我的黄莺吓得再也不会唱歌了,我一时气愤,就想说演场戏吓吓你,出出我的怨气。谁知道你这么好骗,这么不经吓”
吓她?这男人都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真是
宝雀抹掉颊边的泪水,眼神带怨的瞪著白乐天,见他白皙脸上一个红红的掌印,她忍不住皱了眉。“那你刚刚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不早说?我——”他也想早点说啊,如果她肯多点耐心听他说话的话。“算了,打都打了。”白乐天没好气的道。“我来就是为了把你的狗跟这个荷包带来还你。喏,这是你的吧?不是你的可别乱认啊。”
“啊!”宝雀自白乐天手中飞快夺过那个金色小荷包,深怕被何嬷嬷看到,又小声问著:“这当然是我的啊,我娘给我从小戴到大的,怎么在你那儿?”
“那只狗把它掉在我那儿,我只好先帮你收起来啊。”白乐天看着她匆匆把荷包戴上、塞进胸前,极其宝贝似的——他不知怎么地,脸上忽感一阵红热“咳,对了,我这趟来,其实还想顺便——”
“顺便干什么?”宝雀怀疑的盯著他看,总觉得这家伙不会太好心。
“顺便顺便道歉”
“什么?”宝雀踮起脚尖,想靠近他一点。“你说话那么小声,我哪听得到?”
“是我不对,对不起啦。”飞快的把这几个字含糊带过,白乐天窘红著脸道:“好了,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不打扰了,告辞。”
宝雀一头雾水的愣在原地,张著嘴莫名其妙的看着白乐天甩头就走。
这个男人到底是想干嘛?连好好把话说清楚都不愿意吗?真是怪人一个。
何嬷嬷一直躲在门边偷偷瞧着白乐天与宝雀,因那满腹的心事而沉默不语。那就是白家的儿子啊,本该与她家小姐结为夫妻的人,两个人站在一块儿,果然是郎才女貌,可怎么老天爷偏不成就这段姻缘呢
“咦!那人好眼熟呀。”本来一直陪在何嬷嬷身边的铁大娘,瞧见那站在马车旁迎接白乐天的丁守竹时,忍不住脱口叫道:“啊,那不是丁鲍子!是我!绣品坊的铁大娘啊。宝雀,那位就是把你做的染品都买走的贵客,丁鲍子。”
宝雀正忙著把小狈们赶进屋,听见铁大娘的叫唤,立刻转过头去,丁守竹和白乐天也同时转身,一脸惊讶的看着宝雀。
“你是我遇到强盗那天那个”那个漂亮极了的公子爷呀。
“你就是在绣品坊寄卖染品的人?”丁守竹一脸欣喜,热切问道:“那些印有小狈图样的染品,都是你做的?”
“是、是呀,都是我亲手做的。”原来识自己为千里马的伯乐就是他吗?宝雀又惊又喜,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些都是我在忙完染坊的工作后,自己做著玩的。我画的那些图印,就是我养的这些狗儿。”
“那染料是谁调制的?我瞧那些染品的质地非常好,是你染的吗?”
“嗯。”宝雀腼腆的点了点头,眼角瞄见白乐天一脸复杂的表情,是惊喜、是雀跃,却也懊恼不已。为什么呢?
“白兄,我就说吧。”丁守竹朝白乐天笑道:“你们俩真的很有缘分呢。”
“是啊,真的是太有缘了。”白乐天不大自然的笑,见黄宝雀一对上他的眼,便“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他的笑就更苦了。
原来那个他急欲找寻的染布高手,就是这个笨家伙?这世事不但无常,而且也太爱开他玩笑了吧!她到底跟他还有多少牵扯?
“在下织染所大使丁守竹。请教姑娘芳名?”
织、织染所大使?!宝雀闻言错愕不已,张著嘴,却忘了要回答问题。
“啊,此等大事,应该坐下来好好商量才是。”丁守竹用眼神示意白乐天,白乐天只好清了清喉咙,相当有礼的朝黄宝雀道:
“不知能否请黄姑娘到舍下一聚——”
“慢著!”一直躲在门边听他们说话的何嬷嬷忽然跑过来,一把将宝雀拉到身后,警戒地问白乐天:“你要宝雀到你们白家干什么?”
“这位大娘,请您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请黄姑娘来商议合作参加织染大会的事罢了。”白乐天此话一出,宝雀嘴张得更大了,何嬷嬷也是一愣。“皇上即将举办织染大会,号召天下织染高手共襄盛举。我的白云布庄要能夺冠,需要一个染布高手的协助;经过我和丁大人几番寻觅,你放在绣品坊寄卖的染品让咱们挑中了你,所以”白乐天含笑的眼注视著宝雀,她因为太过错愕而有些失神,来不及转开头,只能愣愣的接受他的目光。白乐天微笑了,没有嘲讽,不开玩笑、真心诚意的——“我希望能与你合作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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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辗转反侧,宝雀好不容易才睡著,过没多久却又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了。她睁开疲惫的眼,又闭上,心里恍恍惚惚的回想着昨日发生的事——
“我偶然经过市集,在铁大娘的绣品坊瞧见你寄卖的染品,第一次看见有人粢印的花纹是小狈,觉得很新奇,所以时常来绣品坊购买。”
丁守竹一边说著,一边命人取出他曾买下的染品,果然都是宝雀的心血杰作。
“南洋使节来贡,希望能学习我朝印染之术,碰巧太后的生辰将近,皇上想着太后平日最喜各式各样的织染之物,便欲举办一场民间织粢大会,由太后主评,夺冠的织染品将献给太后当作生辰贺礼,夺冠者除了能得到赏金一万两,更可取得代办官布的资格,甚至代表我朝出使南洋,宣扬印染之术。白云布庄江南第一的名号如此响亮,我与白兄又是结识多年的好友,我自然希望白兄能够夺冠了。”
“那为什么找我?我跟嬷嬷就这么一间小染坊,名不见经传——”
“你做的那些染品质地非常好,简直媲美织染所出产的官布。尤其是你刻画的那些小狈图样栩栩如生、难得一见,正好合了咱们的意。大家向来只知道做龙凤呈样、三阳开泰、玉女献寿、仙鹤云游这些图样,但精致华美的织染品太后看多了,哪里能吸引太后的注意?你知道太后最宠爱的是什么吗?”
白乐天随意抓起一件染品举在宝雀面前,上头的图样正是傻皮躺在地上打著呼噜的模样,但宝雀却尴尬得红了脸——那是一件肚兜啊“她最宠爱的就是一只她养了六年的西洋犬。”
是梦吗?本来只能在城外替人染几匹布维生的她,竟成了白云布庄的乐爷最期盼能合作参赛的人选。而那个温文儒雅的漂亮公子爷——不,该尊称他一声大使大人才对,他竟会看中她做的那些染品,还一样样收集起来。嗯?一定是梦吧。
“宝雀,已经很晚了,你还不起来吗?”宝雀还迷迷糊糊的想着,何嬷嬷的声音便传了来。她猛地睁开了眼,何嬷嬷已经推门进来了,手里端著早饭。“该不会是身体还不舒服吧?”
“没、没,我都好了!”想到昨天那盅苦药,宝雀连忙摆出精神奕奕的样子,飞快的起床著衣。“啊,醒了就饿了,吃早饭吃早饭!”
何嬷嬷坐在一旁看着宝雀吃早饭,犹豫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宝雀,昨天丁大人跟你谈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宝雀嘴里塞著馒头,嚼了半天才吞下去,又慢吞吞的喝了水,才道:“嬷嬷,我一直很希望能重振万彩染坊,如果我参赛,赢得赏金,也许有机会——”
“可是那个白乐天——”
“他那个人是怪了点,一张脸整天都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每次一跟我说话,就嚣张得要命。”宝雀皱著眉抱怨,又笑道:“不过他拜托我跟他合作的时候倒挺诚恳的,原来他对我也可以那么客气的嘛。对了嬷嬷,他昨天还带我看了他的白云布庄,真的好大喔,几百张织机整整齐齐的排开来,壮观极了。果然江南第一布庄就是不一样,我记得当年咱们的万彩染坊都没有那么大呢。”提到过往,两人心中同样泛起了些许惆怅。宝雀拉了拉何嬷嬷的手,笑道:“你别担心,我还没答应他们。只是也许让我试试,万彩染坊就能重出江湖了也说不定。”
何嬷嬷心里著实矛盾。当初舍弃万彩染坊于不顾的是白家,如今她们却想藉白家之手重振万彩染坊,这岂不讽刺?但织染大会啊,多难得的机会。宝雀跃跃欲试,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叫她放弃。而且还有个顾虑,就是那藏了秘密的荷包
“宝雀,你昨日去白府,没见到白家其他人吗?那个白乐天的母亲”
“没有。昨日小铁陪我去,只和白乐天和丁大人商谈,没见到其他人。”宝雀说著,又撕了块馒头塞进嘴里,问道:“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希望就这么平安无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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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中,白乐天正在房中审阅帐册,窗边笼子里那只因为被傻皮一吓就不再如往常般有朝气的黄莺忽然虚弱的叫了声——又安静了。
白乐天一叹,扔下了帐册,目光落在桌前一条摺叠好的帕子上。眼见四下无人,他拾起锦帕打开来,满心期待的朝里头看——几点淡褐色的血迹洒落其中,却仍没见著期待中的惊奇景象。他失望了。
那日黄宝雀被强盗的大刀划伤了脖子,他就是用这条锦帕替她压住伤口。真奇了,那日他明明看见她的血迹印在帕子上,那图样看起来就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可偏就那么一瞬间,让他感到惊奇、感到莫名的熟悉,仿佛他曾看过那只小鸟在空中那样飞翔。但当他转眼再看,就只剩下随意排列的几点血渍,再也看不到那只小鸟的图样了。难道真是他眼花?
锦帕沾了人家姑娘的血却不把它洗乾净,还悄悄收藏著,白乐天想着,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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