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满意,拍了拍手,朝黛玉道:“姑娘可算好了!前几天姑娘一直病着,紫鹃也跟着悬心,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沉,好几天不见一个笑脸,就跟谁欠了她几百钱似的。”
说完,也不等黛玉答什么,匆匆跑进里间,找了件铜绿色菱锦夹衣,盖在黛玉身上,“这鬼天气,时冷时热的,前儿个还是毒日头,昨晚却要盖厚被子。姑娘可不能一时贪凉快,在外头坐久了,风吹着头痛。”
说着,怅然地叹了口气。
看她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想起了从前在怡红院的往事。
黛玉眉头微微一簇,荣国府那边,宝玉重病的消息,虽然瞒得住贾母,却骗不了府里的下人。就连贾琏,因为忙着四处打听神医,搜寻灵丹妙药,一时也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分/身,连去尤二姐的院子偷/欢的工夫都没有。
而晴雯虽然发誓不再理会荣国府的事,可自从上个月她听王八斤说宝玉病得厉害之后,就一直有些郁郁寡欢,仿佛对宝玉还有几分留恋。
黛玉有心想劝晴雯两句,还没张口,紫鹃和雪雁抬着一只掐丝戗金五彩提盒,走进来道:“姑娘,石家派了两个婆子,送来几样礼物。姑娘要不要见见?”
黛玉茫然道:“石家,哪个石家?”
晴雯在一旁接道:“姑娘忘了?我绣的那副山水图小炕屏,就是他家买去的。他家就住在平安巷,和咱们只隔了一条南大街,前儿个八斤叔把小炕屏送到绣庄去,第二天他家就送了谢礼来。想是听说姑娘病了,又特意派了婆子来探望姑娘。”
黛玉喔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家,上次那一百两银子怎么都送不出去,我还纳闷了好久呢!”
晴雯正围着地上的大提盒转来转去,闻言瞪大眼睛,奇道:“什么一百两银子?”
观音绣像原本是石家订下的,后来锦乡侯家采买横插一脚,抬高价钱,非要强买,黛玉怕得罪权贵,答应将绣像转卖。因为事先已经和石家签订了契书,所以黛玉让王八斤备了一百两银子,送给石家作为赔偿。
可石家却坚决不肯收下那一百两银子,黛玉当时还和紫鹃嘀咕过,说石家的当家太太想必是个豪爽大方的。
晴雯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观音绣像又是她一针一线,费了几个月的工夫才织成,所以不论是内院的黛玉和紫鹃,还是外头的王八斤,都没在晴雯面前提过绣像转卖之事。
晴雯这时候还以为,那副观音绣像,和小炕屏一样,都是石家买走的。
晴雯见紫鹃脸色有些奇怪,追问道:“好好的,作甚要送他家一百两银子?”
黛玉见晴雯像是起了疑心,不由自悔失言,连忙岔开话道:“既是他家好心来看我,不可怠慢了人家。”
紫鹃也避开晴雯的眼神,飞快答道:“姑娘放心,我娘在前头招待她们吃茶果呢!”
雪雁揭开石家送来的礼盒,只见最上面一层的红毡子上束着几枝人参,根根都有拇指粗细,参须清疏,质地紧密,一看便知不是寻常药店售卖的劣等人参。
黛玉先前问过紫鹃,一斤上好的人参,就得五六百两银子,就是贾府的老太太、王夫人、王熙凤等人,房里的人参也是按着一钱一两的数目来分配的。宝玉和几位姑娘常吃的人参养荣丸,是贾府的家下人专门配制的,每个月也只得十几丸,王夫人那边都记着账目。
石家就算是赞赏她们的双面绣,也不该如此阔气,无亲无故的,怎么忽然送来这么贵重的补品?
紫鹃和晴雯也是一脸诧异,晴雯性子急,不等黛玉吩咐,掀开提盒底下的屉子来看,除了第一层的人参,底下的也是些鹿茸、燕窝、阿胶之类的大补之物,看其成色,也都是上等货。
黛玉脸色一沉,道:“看来今天的客人不必见了,这礼不能收。”
紫鹃和雪雁面面相觑,七手八脚收拾好提盒,仍旧原样抬出去。
送礼也是有学问的,礼物太轻,自然不妥当。礼物太过贵重,也是一大忌讳。
要是黛玉脾气倔点,只怕这会子已经勃然大怒了。
贾母是黛玉的外祖母,哪怕贾母着人送一大车人参给黛玉补养身子,黛玉就算不愿接受,也绝不至于生气动怒。但石家和她不过是买卖往来,既无亲缘关系,又没有长辈后辈之分,平常往来,送一两枝人参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更何况石家一送就是一大提盒。
黛玉不愿拘泥于繁文缛节,也无意冒犯石家的一片好意,可更不想贸然就和陌生的石家扯上别的关系,毕竟她对石家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