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们再去一次,我保证,我不会再这样了。”
陆琛轻叹一声:“不用了,理想固然重要,但我也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紧张起来:“你是要放弃一切的意思吗?”
“恩。”
他沉吟了好一会,才点了头。
“不行,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我现在就去医院,现在就去把这孩子做掉!”
陆琛拉住她:“涟漪,不用了,虽然不甘心,但是为了你,我觉得值。”
“可我觉得不值啊”她呜一声哭了起来:“我们隐忍到今天,眼看马上就要成功了,在这时候让你放弃一切,我一辈子良心都会不安的。”
“涟漪你听我,事业没有了,可以从头再来,可是要亲手扼杀自己的孩子,我也觉得于心不忍,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也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和你的孩子,对于他,我很期待。”
陆琛的手移向了她的腹部。
涟漪的心动摇了,她吸了吸鼻子:“你真的不后悔吗?”
“不后悔,所以孩子留下吧。”
“你要知道一旦这个孩子留下来,你将一无所有,你所有的努力的成果都将便宜给陆康。”
“我有你和孩子就可以了。”
“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不如不跟你相爱。”
涟漪觉得愧疚极了,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阻挡陆琛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其实我一直都清楚,男人想要成大事,就不能太儿女情长,这也是我为什么到二十九岁也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的原因,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注定会成为枭雄,不会被感情这种麻烦的东西所左右,岂料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我也没能逃过宿命的安排。”
涟漪闻言愈发愧疚,靠在他肩膀:“很久以前我妈就对我,涟漪啊,你和陆琛你们是不可以的,你要避开这段缘分啊,那时候不以为然,若放在现在,我会听她的话,毫不犹豫的避开。”
“傻瓜,为什么要避开?”
“避开了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也不用在事业和爱情面前难以取舍。”
“我没有难以取舍,我已经跟你了,我愿意放弃目前唾手可得的一切。”
“可我会很遗憾”
“不用遗憾,你的男人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那一天,两人在海边了很多很多,涟漪在陆琛的感化之下,决定留下孩子。
两人计划好,要一起向陆建廷摊牌。
周四早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陆建廷突然:“涟漪,你跟唐一凡的事怎样了?”
她心咯噔一声:“不就那样。”
“他跟他家里了没有?什么时候安排双方家长见面?”
“急什么。”
“你老是这样,怀孕是大事,不急不急马上一晃眼九个月就过去了,难不成你还要在娘家把孩子给生了?”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我陆建廷的女儿怎么可以受这样的委屈,你今晚就把唐一凡给我带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陆琛眉头一蹩,刚要开口话,涟漪马上冲他使了使眼色,阻止了他话。
她知道陆琛要什么,可她心里依然有犹豫。
上班的路上,陆琛问她:“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不是好了,要向陆建先廷摊牌的吗?”
“再等等,现在还不急。”
“那你是准备今晚真的把唐一凡带回来了?”
她怔了怔,有些无言以对。
陆琛把车子停在路边,语重心长的跟她:“涟漪,听我的话,不要犹豫了,今晚我们就向他摊牌,既然已经是决定好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利用别人,唐一凡不管曾经怎样辜负你,现在你都不该给他找麻烦。”
他的很在理,她无奈的叹口气:“那好吧,就按你的办。”
一个上午,陆琛几乎没在办公室待过,他反常的召集各个部门开会,涟漪十分不解,待到中午吃午饭时,她才问:“你怎么今天开这么多会?”
他低声回答:“明天或许我就离开这里了,总要把一些该安排的安排好。”
她心里挺不是滋味,苦涩的笑笑:“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负责任的人。”
“这不是负责任,这只是一种态度,无论是做什么,都要持一种认真负责的态度,否则,给再多的权利也注定成不了气候。”
她点点头,赞成他的观点“陆琛,你会成功的。”
他的光芒,他的智慧,他的才华,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掩盖的。
饭后,陆琛主动收拾餐盘,一边收拾一边体贴的:“你去休息一会,到时间了我叫你。”
“好。”
自打怀孕后,她确实总犯困。
她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看看时间,竟已是下午二点半,一骨碌爬起来,便迅速理了理头发走出休息室。
外面,陆琛不在办公室,难道又去开会了?
她困惑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刚没坐一会,副总进来了,手里拿着几份文件“方秘密,陆总在吗?”
“咦,你们不是在开会吗?”
“开会?都开了一上午会了?还要开什么会?就算是国家领导人,也没这么多大事要商量吧?”
她又犯懵了:“他不在耶。”
“奇怪,去哪了,我都来三趟了,也见不着人。”
副总嘟嘟嚷嚷的离开了,涟漪赶紧奔出去找苏亦正,苏亦正刚从外面回来,她喊住他:“苏助理。”
苏亦正回头:“怎么了?”
“陆总呢?”
“哦,他去工地了。”
“去工地了?什么时候去的?”
“不短时间了,你有事找他吗?可以打他电话。”
“嗯好。”
她若有所思的回到办公室,想了一会后,起身赶去了工地。
漪园建在城南靠北的交界处,地处不是很繁华,却绝对是个最具开发条件的地段,陆琛十分有眼光,他告诉她,用不了三年,这里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
她围着工地转了一圈,最后才在一座空旷的顶楼上,看到了陆琛稳入泰山的背影。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背影,却是第一次发现他的背影,是那样的落寞。
他们距离离的远,他的视线盯着某处看得入神,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原本准备迈动的步伐,硬生生的缩了回来。
他看的位置,正好是他自己大笔挥下的广告语——以永生的气魄构筑梦想,以末日的心情活在当下。
那一瞬间,涟漪的心很痛很痛,她才知道,原来,放弃这一切对陆琛来,并非是很轻松的事,她早该想到的,陆琛等着成功的一天,等了多久,又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对一个男人来,放弃梦想就如同放弃生命,而陆琛愿意为她放弃这一切,就等于用生命来爱她,可这份以生命为代价沉重的爱,她真的能够承载的了吗?
黯然的转身,她轻轻的走了,正如她轻轻的来,没有人发现她来过,也没有人发现她离开。
走在喧哗的大街上,她拨通了江芸芬的电话。
“芸芬,现在有空吗?”
“当然没空,我在上班,怎么了?”
“我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啊?”
一个小时后,江芸芬气喘吁吁的找到了方涟漪,一见面,就是狠狠的推她一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竟然怀了孕,你不知道你们乱 伦已经是天理不容,你现在还敢怀孕?”
江芸芬在电话里听涟漪她怀孕了,气得差点没昏过去,所以这会逮着机会,便是狠狠的骂她。
“要不要给你拿个喇叭喊?”
涟漪表情黯然,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江芸芬环顾一圈,压低嗓音依旧没有好语气:“我还不是被你给气的,你这事整大了知道吗?”
“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大道理要讲,但我现在没心情听,你先陪我去把孩子弄掉。”
“你要流产?”
江芸芬张大嘴。
“难不成我还要生下来?“
“当然不行,你生下来你就完蛋了,走,我现在陪你去把他弄掉,这孩子死也不能留。”
一路上,涟漪的耳朵都起茧了,江芸芬喋喋不休,嘴巴干了,就买瓶矿泉水喝了润润嗓子接着,尽管她了很多,涟漪听进去的却几乎没有。
她现在还有什么心情去听这些所谓的大道理,她现在想的是她马上要失去她和陆琛的孩子了。
手移向腹部,心里默默的道歉:“对不起baby,不是我狠心,是你来的太不是时候”
快要到医院时,陆琛打了通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她没有实话,撒谎陪江芸芬在外面买点东西。
挂了电话,江芸芬问:“为什么不让他陪你来?”
言语颇有埋怨之意,认为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不该让涟漪一个人直面困难。
“他陪我来过了,只是我自己临时害怕,逃了出来。”
“哟,你也知道害怕了?那两人偷情的时候咋就不知道害怕呢?”
涟漪没理睬她,到了医院办了手续,进手术室前,江芸芬警告她:“今儿个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敢不做跑出来,我就是用脚踹,也得把你那孽种给踹了。”
“不许你这样,他不是孽种。”
涟漪生气的低吼,转身,进了手术室。
“真是无药可救了”
江芸芬无语的摇了摇头。
半小时后,她从手术室里出来了,一切都恍若一场梦,她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医生就跟她,你的孩子没有了。
很痛,但不是身体,尽管那块肉是从她身体里割出去的,可痛的却不是身体,是心。
江芸芬见她出来,蹬蹬的跑过去:“怎么样?做掉了吗?”
她没有话,只是点了点头。
江芸芬松了口气:“做了就好,做了就好。”
抬头时,看到涟漪泪脸满面,吓得一下子慌了手脚:“咋哭了?很痛吗?不应该呀,做的不是无痛人流吗?无痛人流不是不痛的吗?是不是医生没给你打麻醉?你哪里痛你告诉我,我进去找医生”
涟漪再也抑制不住,伏到她肩膀嚎啕大哭起来“芸芬,没了,孩子没了”
“没了就没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时候都可以要,不过要正常的恋爱生子哦。”
江芸芬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终于还是失去了,失去了她和陆琛的第一个孩子,心很疼,真的好疼,痛得已经快要没有办法呼吸了”
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哭得心碎欲绝,那种撕心肺裂的痛,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会明白,一口气压在胸腔,似要将她撑破,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能体会,把自己的骨肉从身体里剥离的痛苦。
“好了,涟漪,做都做了,现在还哭什么?别哭了,以后你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江芸芬看她哭的那么伤心,眼圈不禁也有些红了。
她只在大学时谈过一场恋爱,但半年后就分了,即使是谈的最火热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有多难舍难分,所以现在看到涟漪因为失去了和陆琛的孩子而痛苦成这样,她很不能理解,到底是有多爱?要爱到这么心碎的地步。
到休息室挂了一个小时的水,出了门诊,在医院的桂花树下,两个好姐妹彼此相拥了很久,涟漪不再哭泣,却也不愿意开口话,江芸芬一直陪她坐到天黑,才开口问:“你要一直在这里坐吗?”
她起身欲走,芸芬拉住她:“你去哪?”
“回家。”
她小声地,沙哑的回答。
“你这个样子能回家吗?”
江芸芬盯着她那一双红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
“那去你们那边吧。”
到了大同公寓,疯子一见到她俩就跳起来问:“我你们去哪了?电话一个不接,陆总都快把我手机打爆了。”
涟漪径直走进芸芬的房间,芸芬压低嗓音对疯子道:“让他过来。”
半小时后,陆琛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陈峰将他领进客厅,喊一声:“涟漪,陆总来了。”
江芸芬从屋里出来,板着脸:“你进去吧。”
陆琛进到屋子里,就看到涟漪躺在床上,焦虑的上前问:“你怎么了?”
涟漪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看,看了好一会才:“我们的孩子没了。”
轰一声,陆琛脑子犹如炸开般,他按住她的肩膀:“你”“是的,我把他做掉了。”
“为什么,不是已经好了?今天晚上”
“我下午去工地找过你。”
只这一句话,陆琛便全部都明白了,他痛心的闭上眼,复又睁开:“涟漪,你不用事事都为我考虑,我去工地只是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并不是对那里有所眷恋,是,我承认,放弃梦想很不甘,但你和孩子却能够填平我心中的遗憾,你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做出这个决定呢?”
“这个决定是痛苦的,因为我不想让你痛苦,所以就决定由我自己一个人承受,现在孩子没了我才敢,陆琛,我是真的很舍不得那个孩子,你相信吗?医生给我打麻醉的时候,我并不是没有知觉,我清楚的感觉到那冰冷的器具刺进我的身体,可我不觉得痛,直到她们跟我,我的孩子没有了的时候,我才被疼痛淹没,无边无境的痛,灭顶的痛,焚心蚀骨的痛,从下午一直痛到现在,但此刻看到你,我却不觉得那么痛了,我感叹自己,也终于可以为你做点什么了”
“你这个傻瓜,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陆琛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一滴清澈的泪从眼角滑落到她的颈间,自九岁那一年,他便没再流过泪,他一直告诫自己,男儿可以流血但绝不能流泪。可此刻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痛,他爱的女人,他没有缘分的孩子。
江芸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因为进来的突然,陆琛流泪的模样刚好被她看见,她表情怔了怔,深感意外。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漠然傲气的男人,会有这么痴情的时候,她尴尬的:“涟漪刚小产,我给她煮了碗乳鸽枸杞汤,补身子很好,趁热喝了吧。”
陆琛迅速调整状态,手一伸:“我来。”
江芸芬把汤递给他,转身出了房间,却没有带上房门,她就站在门边,目睹着陆琛温柔体贴的喂涟漪喝汤,每一口汤都是自己先吹一下,再放入她口中,男人少有的耐心和认真,或许,她已经能够理解,为什么涟漪失去孩子后会那么痛苦。
“是不是很羡慕啊?陆总对涟漪可真是一往情深。”
疯子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江芸芬一走,陈峰便一个人倚在门旁啧啧感叹:“哎,只可惜,两人是兄妹,倘若不是兄妹,未尝不是一段好姻缘”
陆琛要涟漪留在大同公寓休息,她却执意要随他回陆家。
“今晚陆建廷要求我带唐一凡回去,我若不回去,必然会惹来一些麻烦。”
“你回去,就没有麻烦了吗?”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陆琛制止她下床:“听我的,留在这里休息,陆建廷那边我来应付。”
“不用,我已经想好了应付他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