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是裹脚的,看着笑笑慢慢渗血的脚丫子,觉得自己残忍,又觉得自己慈悲。
“嗯,我知道的,王奶奶和李奶奶对笑笑最好了,笑笑会听话的。”笑笑还是笑着,她生来就会笑,面相上又带着笑,那么即便是再疼,也要笑着才对的呀。
“真乖。你瞧,今天你李奶奶从厨房里给你投了一块桂花糕,你莫让人瞧见,这是魏姨娘昨日吃剩下的,你李奶奶洗碗的时候趁人不备藏下来的。下午你在房里无事的话,一个人悄悄吃了,哈。”王婶对她眯着眼一笑,倒是让白笑笑觉得这裹了脚也没什么,最起码王奶奶和李奶奶最近愿意陪陪她,还给她带好吃的。
“奶奶们对我真好。”笑笑甜甜一笑。她本来生的可爱,这般干干净净躺在刚换好被褥的床铺上,倒像是天上的仙童——如果不去看她那双还在渗血的脚的话。
“奶奶不能闲着,奶奶要去干活了,乖孩子,好好躺着,看你李奶奶晚上还能给你带点啥好吃的。”
“笑笑会听话的。”
屋里的话冷不防被屋外的孩子听了去。屋外这孩子是姚黑的儿子,姚黑是府上养狗的,姚黑媳妇是在厨房帮工的。他们的儿子没有被卖,完全是因为姚黑说他想把他养狗这手艺传给自己的儿子,待他百年之后,他儿子继续为王老爷养狗,这才让王宦官和管家网开一面,留了他这儿子在府中。
在王府中,主子们吃的东西,就算是喂了主子家的狗,也没有给奴才吃的道理。姚黑家的儿子五六岁,正是贪吃的年纪,在屋外这么一听,回家还怎么肯罢休。
他缠着自己的母亲道:“娘,我想吃桂花糕。”
“傻儿子,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主子们吃剩的东西轮不着给我们,桂花糕那种金贵的东西,哪里轮得到我们吃。你若想吃,我让你父亲得空出门给你买个炊饼啊。”
“可是白笑笑都吃到了。”
“你咋知道?别听她胡说。李老太在厨房的时日是比我长一些,可厨房干活的除了大厨之外,有哪个敢碰主子的东西?你别做梦了啊。”
“真的,我在窗户外都听到了,而且王老婆子走了之后,我还专门凑在窗户缝里瞧了瞧,那白笑笑拿着东西吃得正欢呢。娘,白笑笑没爹没妈还吃得那么欢呢,我这有爹有妈的倒还不如人家了……娘……”这小兔崽子抱着她娘的大腿就开始耍赖。
“这事儿要是被管家知道了是要被打死的,你别难为你娘了。”姚黑媳妇一脸无奈。
这小兔崽子只惦记着那口中食,哪里想得到亲娘的难处,也不知是从哪学得,听他娘不从他,立马换了一副模样:“哼,你们嘴上说拿我当儿子,其实我就是个屁,不然人一个老太婆都能做的事情,你倒做不了。”
姚黑媳妇若是个通情理的,这会儿应该一巴掌抽死这小兔崽子,可她偏偏是个宠溺儿子的,说:“那是李老太不怕死,你娘怕死……”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管!我就要吃桂花糕!”这小子又躺在地上撒起泼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真的是够了!在厨房李老太三天两头警告我不要拿东西回去,自己却拿了桂花糕回去,我真的信了她的邪!”姚黑媳妇把手里正在缝补的衣服一摔:“想起来就窝火,那老太婆天天盯着我,敢情是盯住我,让我没机会拿,自己却拿着回去给那捡来的小蹄子了!”
姚黑媳妇越说越激动,在房里来回踱步,看着还在地上撒泼的儿子说:“别闹了,我没那本事去拿桂花糕,也没那胆子拿,但是我可以让大家都吃不了!”说罢便收拾了一番,出了门去。
此时地上撒泼那小兔崽子也被吓得不敢说话了,他母亲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多少知道一些。这急脾气一上来,谁知道会生出来多少闲事。他在地上坐着不敢动,不一会儿听见外边乱哄哄的,仿佛是有前年新上任的胡管家带着人从自己厢房的门前经过。
他似乎有些后悔今天找娘亲要桂花糕,东苑的家奴厢房里,吵闹声中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几声惨叫。
明朝缠小脚的风气很严重,但是也不是强迫要求妇女都要缠脚。明朝以小脚为美,男人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非说三寸金莲才好看,要找个好人家嫁了不裹脚还不行,导致明朝女子十之六七都缠脚。缠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少人应该都听过这样一句话:“裹小脚一双,流眼泪一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