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之前从白笑笑手里夺出来的那一把么。看来那些小子们捞烧鸡的时候,没忘了那剪刀。
看到这个,他妈的还给那贱人买什么烧鸡,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了就他妈的去死,哪有那么多事儿。工头的心突然就因为一把剪刀变得坚硬如铁,中午给白笑笑端过去的饭,也和旁人别无二致,一般无二的难以下咽。
又过了几日,白笑笑能挣扎着起身了。
工头见了问她:“能做饭吗?”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站的那样子有些摇摇欲坠。
“不能做再歇两天,奶奶的,这倒霉催的。”工头进了厨房,似乎都不想多看这白笑笑一眼。
白笑笑也知道她现在哪里还有以前那半分颜色,皮肤苍白,头发枯黄。自从那王辰墨从这院子里走出去之后,她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有一半都跟着走了。没了精气神的人最容易老。这两个月的光景,不用照镜子,她只用手摸着自己的脸,便知道这两月如同两年一般,摧残着她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姿色。
初冬了,天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太阳。白笑笑站在门口,站在阳光底下,心里还是有些不舍这个世间的。光是这阳光,都要比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要强上几分。那个曾经帮过她,但最后害了她的小徒弟,从她身前走过,看到她还会青涩地一笑。
还是个孩子,还能让人感觉美好。
只是这样的日子如同一碗石子中夹着一粒米,早已不是那粗糙劣质的粳米饭了。
不能为了那一粒米吃下整碗石子啊,她毕竟是个人,受不了那石子慢慢磨烂她的胃。
与其等到有一天被开膛破肚而死,不如死在那井水中,落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哪怕只是自己想当然的也行。
她慢慢地在院子里挪动着,工头的徒弟对她说回去歇着吧,她说走着能好得快。之后便笑笑不说话。
渐渐地没人搭理她了,只让她在这院里慢慢走着。
说没有留恋是假的,这虽然是个地狱,但是地狱的墙角也能开出花来。
窗棂,飞檐,连廊,雕花。还有那小徒弟刨花时上下飞舞的手,大徒弟做楔子时那高超的技艺……可这些事物再美,终究只能看看,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不是那个享受美好的人,也不是那个制造美好的人。她努力地思索了半天,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看也看够了,想也想通了,那便走吧。
她一步步挪到了后院,还好,这只是初冬,井水应该不是很冷。尔后她又想到这井水冬天是热的,又不由得轻笑了一下自己,怎么突然就傻了。
鹅黄裙子已经被烧了,她只有身上这么件能穿的衣裳了。头发又梳拢了一下,莫弄得太狼狈,被井龙王给嫌弃。
她一点点地做着她该做的事情,动作慢地如同对镜画眉,细致认真的样子如同在庭前绣花。
弄完了所有,她在怀中掏出一块破布当做面纱,绑在脸上像是一个要去刺杀的人,让她有些啼笑皆非。裙子没了,面纱没了。情没了,路也没了。
她终于跳下了。
当有些温暖的水漫上她的头顶,她终于解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