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等,女子也不应分三六九等……”傅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看这架势,傅山是要与崔秀才辩驳。
崔秀才不等他话说完,十分不耐道:“别再与我说什么读书人不分三六九等的话!若不分那三六九等,为何又有秀才、举人之分?供奉又为何不同?这就是三六九等!这就是区别!”
崔秀才有些激动,反观傅山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道:“先生此言又错了,读书人是不分三六九等的,分三六九等的乃是学识。譬如我父,一辈子不图科举,依然是这县中受人尊敬的人。别人敬重的乃是他的学识,并非他这个人。倘若我父有一日忘却所有学识,想必那些官员,那些师爷们,也不会与我家如此交好了。”
“可俗人中依然分三六九等,俗世依然如此认为。秀才就是比举人差,这又当如何说?这媒婆不愿意上门给秀才提亲,却将那举人的门槛踏下去一寸,这又当如何说?”崔秀才还在那咀嚼曾经媒婆因他不是举人不愿给他提亲的事情。
“若我父愿意入仕途,或许前途不可限量。考中举人应该是无碍的。但他不是举人,甚至连个秀才都不是。可他交的这些朋友,却都是举人秀才之流,或者隐士学者之类。可见这俗人敬重的仍是学识和人品,和所谓的读书人的三六九等,并无半点干系。”
“那是你家有钱财,朝中有人,祖上有德!若你们家没有这么大的积累,靠你父亲一个穷读书的,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家业?”
傅山听罢此言先是默然不语,半晌抬起头冷哼一声道,言语之中哪里还有半分的小儿模样:“我今日会去与我父亲说清楚,会让他辞了你,你明日不必在傅府中呆着了。”
此言一出,崔秀才愤然把手中的书一摔,道:“你不想学,我还不想教了呢!傅家人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靠着祖上蒙荫而已!”
这崔秀才说罢,便要收拾东西离开。
“先生,你可听过‘愚公移山’?”傅山问道。
“自然听过,那又如何?”崔秀才一头雾水,疑惑问道。难不成这惹不起要躲,还要被这黄口小儿再侮辱一番么?他看傅山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怒气。
“你刚才说的那番言论,不觉得你自己就是那智叟吗?”傅山不惧,犀利之言直指这教了自己三年的先生。
“胡说八道,这又有何关系?”
“愚公曾说,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要挖山;我们傅家的先祖便是愚公,子子孙孙勤学出仕,积累名望财富,又与那愚公有和区别?敢情你们这些酸腐之人,只得看见人家辛辛苦苦世世代代地挖山,却见不得人辛辛苦苦地积累名利,当真是可笑。”
“这不是同一件事,你怎么能如此理解?”崔秀才面红耳赤,总觉傅山说的是歪理。
“这家世本就不是一场白手起家的角逐,而是一场一人接一人的持久战。你若不懂这个道理,懈怠对世,懒惰对子,无谓对孙;那么即便是你的第十代世孙,也享不了你的蒙荫。”
“你……”
“这几年也辛苦先生了,傅山早慧,言语之间多有僭越,还望多多体谅。”傅山又行了一礼,比崔秀才更先一步出了这书房的门。似乎是再也不想见这个披着长衫的俗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