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婶问两人要不要一起去城里,城里今晚会有中秋灯会,可是热闹好看了。
原来今日夫妻俩要去城里与侄儿一起过节。
海幺叔在家中排行老幺,其上有四个兄弟,但战乱年头里三个年幼时便饿死了,只余他与一个大哥长大成人,但大哥成亲不久即遭兵祸死了,嫂子生下遗腹子后血崩也死了。两夫妻没儿没女,把侄子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侄子长大后颇是出息,上城里米铺做伙计,不出几年便自己开了家饭馆,对叔婶也很是孝顺,要接两老去城里住,但两老不习惯,还是在村里住着舒服,于是侄儿便常托人捎些米、油、布等日常用物给叔婶,逢年过节更是把叔婶接去城里一起过。
风独影与易三自然是摇头婉谢了。
“镇上也有花灯,虽没城里的多,但也是挺热闹的。”幺婶见两人不去便又道。
“幺叔,幺婶,你们只管去就是,我与风姑娘都还没在海边赏过中秋节的月亮,所以要留在这里赏月。”易三笑道。
于是早膳过后,夫妻两人收拾了几件衣裳以及一些要带给侄子的海味后,又嘱咐了两人几句,便上路了。这儿离沛城有两个时辰的路,夫妻两人今日住在侄儿家,待明日再回。
等两人走了,风独影坐在屋前檐下,眺望着远处,神色平静里带出茫然之色。易三则是找来了纸、笔以及米汤,在桌前画画剪剪粘粘。
一日便如此安静过去。
到了傍晚,两人用过晚膳,便各搬了张椅子坐在屋前,看着夕阳慢慢落下,看晚霞将大海与天空映染成浓重的绯色。
“这样的景色美则美矣,但总觉得太过壮烈,所以它的下一刻便是暗沉无底的黑夜。”易三望着天边炽艳的晚霞轻轻叹息。
风独影转头看了他一眼,有瞬间的恍神。只因暮色里,那人周身流溢的华彩,竟是胜过了天边的霞光艳色。那一刻,她甚至莫名的想着,不知四哥看到他会有何感想。
“又是一年中秋至,可怜天涯飘零人。”易三忽然轻声念道。
风独影听得,心中一动,道:“你想家了回去不就是。”
易三却摇摇头,声音里隐约带出些黯然:“我是被赶出家门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就回得去的。”
风独影闻言微愣,侧目看他。想他这样的人会是因为何种事而被驱逐出家呢?虽是好奇,却没有开口询问。
易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远处,目光惆怅又怀念。
天光一点一点暗下去,两人一直坐着,看那最后一点绯色沉入西天,然后夜幕如穹笼盖,一轮淡淡的圆月自天边缓缓升起,几颗疏星慢慢闪亮。
静静坐着的易三忽然站起身,道:“既然是中秋节,虽只我们两人,也要有个过节的样子。”说罢他转身回屋。
风独影自椅上缓缓起身,仰望天幕上的淡月。
中秋节又曰团圆节,只是今年他们八人是没法团聚了,大哥还在北海,她此刻身在东溟,而帝都里的几个兄弟,也不知他们此刻是在宫中与百官同聚,还是六人一起饮酒赏月,又或者各自回府与妻儿团聚?若是各自回家过节,那四哥……
等到易三再次出来时,天已全黑了,风独影静静矗立仰首遥望夜空,那本是一个寂寞的姿态,可她眉目间却透着一种静谧安宁。
易三看得会儿,道:“来帮下忙。”
风独影回神,转头便见易三两手各提一盏花灯,夜色里一团晕红的灯光绕着他,衬着他面上淡淡的微笑,一种贴人心肺的温暖。
“你忙了一天就是为了这个?”她走了过去。
“既然不去城里镇上赏灯,那总要应个景的。”易三伸直了两手,“来帮忙把灯挂上。”
风独影接了花灯,只是轻轻一跃便将灯挂在了屋檐下,落地后走到屋前仰头看去,亦不由得暗赞易三好手艺。
两盏都是莲花灯,碧色的荷叶上托着洁白的花瓣,洁白的花瓣里裹着一团桔红的灯火,灯光跳动便如同花蕊盈摆,一左一右挂着木屋前,在夜色里仿佛莲花盛开,绽放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