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见到她时,目光一亮“啧啧”地赞了两声。
引路的小臣在宫前查点了人数,领着作册们走进宫城高大的门洞。
罂第一次来大邑商的王宫,不禁东张西望。只见石板铺就的大道宽阔,每隔一段,还有巨木修筑的衡门。不时有贵族的牛车或步撵在从人的簇拥下走来,排着队走过大道。罂看到不少的翟车装饰华丽,宽厚如荫的羽扇下,遮掩地露出贵族女眷妆扮精致的面容。
日头高悬当空,石道长长,放眼望去,深蓝的天幕下,座座衡门矗立如列,尽头巍峨地耸立着高台和殿阁,车辆和人影竟显得渺小不足。
作册之中,不少人都难得到王宫来,见到这般景致,也和罂一样四处张望,嘴里时不时地发出惊叹。
“大邑商大邑商,这般气象才是大邑商哩!”有人赞道,众人纷纷称是。
罂望着这些景致,有些心不在焉。
她仍想着昨晚遇到商王的情景。她那时认出商王,心中惊诧可谓巨大,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是用何种表情面对商王。
当时,商王却只是笑笑,让旁边的小臣将罂写好的牍片收好,起身离开了。
自己似乎也不曾行礼道别罂心里嘀咕着,感到一阵沮丧。从昨夜到现在,罂一直介怀着自己的表现。
他记住自己的名字了么?
他会觉得自己无礼么?
罂越想,越觉得自己患得患失。
那可是商王,毕竟自己以后在大邑商的日子如何,全凭他一句话呢
“册癸,你怎不说话?”罂正思索,听到有人向册癸道“你不是说过盘庚营造宫室时,你先祖是内宰?”
册癸斜他一眼,露出不耐烦地表情,转过头去。
罂这才发现今天册癸安静得出奇,昨天他明明还很兴奋,说要把王宫里的景致一一指给罂看。
“册癸,你不舒服么?”罂问他。
册癸瞥瞥她,摇头:“不是。”说罢,又不出声,双目望着前方,不知在想着什么出神。
罂讶然,狐疑地看他。
“癸。”这时,册宥从后面赶上来,对册癸说“我母亲明日亲自烹鱼羹,叫我邀你,你去么?”
册癸转过头来,却面无表情。
“不去。”他淡淡道。
“为何?”册宥讶然“你不是说你最爱吃鱼羹?”
册癸冷笑:“爱吃的是你。你不是要娶妇了么?让你母亲教她,你将来可日日饱餐。”说罢,他头一扭,加快步子走到前面去了。
册宥瞪着他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我方才言语可有冲撞?”册宥问罂。
罂摇摇头。
册宥点头,神色愈加不解。
小臣引着众人穿过宫道,一路走到商王的宫苑。
虽是宫苑,这里却不全是花草树木,罂看到树丛水泊间建有好些别致的水榭殿阁,还有高高的阙台。
初夏的微风拂来,苑中池水皱皱漾起。树丛中,繁花开遍,时而有一两只放养的梅花鹿钻出来觅食,水边还有丹顶鹤优雅展翅;远处,有人在长桥上缓缓歌唱,声音传来,如清风一般教人心旷神怡。
大邑商的贵族们来了不少,无论男女皆盛装打扮,或聚而交谈,或池边休憩,或缓步林间,神色悠然。
商人爱窄身衣物,当下季节,更是爱着各种轻薄绢丝。不时有簪花饰金的贵族女子在树丛中走过,裳裾随风飘动,轻盈地隐没在绿叶繁花之后,只余曼声笑语。
“何姣姣哉!”有人赞叹道,旁人皆笑。
临水处有一殿台,没有门墙,立柱支起巨大的殿顶,四角飞檐。殿中羽扇华美,陈设了许多案席,食器参差,想来就是商王的坐席。
小臣将作册们引到殿台后侧十几丈远的地方,只见大树荫蔽,下面摆着好些茵席。
罂寻着一处空位,坐了下来。未几,身旁一暗,册癸跟坐到了一起。
罂扬扬眉梢,看看不远处独自坐着的册宥。
“你为何不悦?”她问册癸。
册癸却不答话,指了指殿台的方向:“你看那边。”
罂循着望去,兕骊伫立在殿台下。她一身浅红衣裳,头上饰物琳琅,虽看不到正面,却能想象的到她打扮得何等光彩照人。
“她在等人么?”罂问。
册癸嘴角不屑的动了动:“谁知道。”
此时,不少贵族相继在殿台周围的案席上落座,看那些装扮气势,似乎都来头不小。
罂想细看,却闻得一阵女子的笑语传来。她望去,却见几名小臣从池畔走来,他们身后,十几名妙龄女子款款跟随,步态万方。
“那些是今年的献女。”册癸道。
“献女?”罂睁大眼睛,连忙盯着她们,可知道女子们走远,她也没有看到一张识得的面孔。
“献女全在此处了么?”她疑惑地问。
“全部?”册癸看她一眼“你知道有多少方国献女么?这些都是重臣所献,不足十之一二。”
罂了然,正待张望,这时,册癸忽然说:“呵,王子来了。”
她一怔,随着册癸目光的方向望去,却见另一边,一众小臣正拥着三人走过来。当先一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步伐不缓不急;他身后的两人,面容落在罂眼里一点也不陌生。一个是载,另一个身形笔挺而熟悉,正是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