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气。不用别人提醒,她也晓得,她早已过光了青春所留给她的一点亮丽与飞扬,如果那些东西曾经有过的话。日复一日的,时间在慢慢提醒她,如今的她究竟有多猥琐。她心里的每一条裂纹都在她额上被细细的刻出来。唇齿刻薄,讲出来的,不是话语,是她被撕裂的光阴。那些温暖的记忆,天真的想法,终已成为过去。连最后的一点良善,也在距离她指尖的几寸之外,向她挥手。是道别还是拥有,她需要做个决断。而在此之前,她首先要想清,在未来,她是躲在一个人身后,还是独自向前------这条路太难了。难到她没有勇气去想。万芳晴嗫嚅着说:“我还有点事。”
老方“喔”的一声,稔熟的站起来。在秋日树梢的阴影下,他已是衰败的中年的老相。他伴着她一路前行,嘴里淡淡的为自己解释:“我说那些话不是想来刺激你,我了解你的想法,也理解你的苦衷。我就是在这种阴影下长大并成人。我一直受困,无法解脱,也曾有一度认为钱就可以解决一切。但不行,我心里的冰,累积的苦处,不是用消费就可以解除的。两年前,我那样逼你,自己竟不觉得是逼。我只当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你好。当你离开,我甚至没有反省过。直到遇到徐姐他们,是他们的善良宽容和爱感动了我。你将来一定会喜欢他们的,我们可以一起做义工,一起去帮助别人,一齐去行善。”
他此时所说的话,得体而温情。但不知怎么,让芳晴无端的感觉到惧怕。一种思维方式,如果不是在智识领悟的情况下被实现,那么,必定是“被灌输。”这恰恰是一个人精神状态中最可怕,也容易沦为偏执的那一种。芳晴小心的问:“你们是怎么运作的?”
“这个嘛。”老方的表情颇有些自得:“你进来就知道了。”
她当然不会进来。永不。
正所谓善恶在心,一个人向左向右,并不需要一个组织的帮扶才能上路。
“我那段时间特别孤独。”老方说。
想必她将来也是一样。但她可以去练瑜珈,可以去学跳舞。可以上网发贴,还可匿名与人骂战。闲来无事,可以打打游戏当当电影。把小说里的情节,当成真实的事,充分的进行感情YY。那时的她,一定不会为身边的人与事做一丝半分,却会为一个故事一个细节而感动至流泪。她会拥护一个什么“角”儿,把对方当做宿主一般痴缠。将自己所有的悲伤喜悦浸淫于其中,然后便是好起来,然后便是下一个宿主。她一生会爱很多人,生活却井然有饬一丝不乱。多好,人们说这就是新女性。连她自己也为此深感自豪。可一个人的生存状态到底如何,只有后人才能评说。
但愿他(她)比我们要好。
老方说:“所以,从此刻就要开始努力。”
他鼓励说:“芳晴,开放一点,把心露出来。掩藏不能解决问题。”
芳晴骇笑,不晓得老方到底是从哪里偷来这些话,还讲得如此一本正经。罢了,够了。她伸个懒腰做个女人的媚态,看老方乌黑的脸一本正经的板着。他的胳膊胖胖的如虚发的馒头一般肿涨,靠上去一定不舒服。芳晴想:这便是又输了一仗吧。她叹口气,起身说:“我要走了,我们改天再联系吧。”
老方闭上正滔滔不绝大发议论的嘴,乖巧的应了,那神气,倒象她公司里那些个油滑的业务,颇有见风驶舵之能。不一样的是别人推销的是产品,而老方主打的是精神。究竟要什么要的恐惧与孤单才会让人走到需要密密的挨挤才能生存的境地。芳晴既惊且疑,象一个在镜中看见未来的女子一般怔忡不定。她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连签约卖房也不能让她兴奋好转。可能是因为钱还没到手吧,她想道。这是个雨夜,宜敏还没回来。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听有人砰砰的敲门。可能是因为孤单,也可能是因为头晕来不及想。芳晴哗的一声把门打开,倒唬了门外的人一跳。
这是她第三次与林铭山打交道。她觉得他的真人比声音更让人魅惑,象电视上演的似的,有一种倜傥不羁卓尔不群。当他微笑着向她请求进来略坐一坐时,她便毫不犹豫的答应,竟没有丝毫顾及到危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