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壁残垣间,悠悠一梦,似那水磨婉音的折子戏,又在那姹紫嫣红亭台间,如真如幻,半梦半醒,明知是梦,却不愿醒,任由身心沉沦,偷得半响欢——
她于那燃花卧柳处,白玉暖石上,百骸正懒,眠得正酣。那翩翩儿郎,锦衣玉冠,眉眼流光,拂开花丛柳枝,俯身来看:
“公主,让我好找,原来在这懒眠偷闲。”
“我与你素昧平生,你是如何找来的?”她半依芍药花丛,手持戏文书卷,问得慵懒。心中清醒地记得,她与他,断了一生一世的血誓,他如饮忘川水,早已记不得她,便故意试他。
“公主说笑了,我说过的,我怎舍得忘记?白日里还罢,在梦里,却是常常见着的。”那人躬身弯腰,俯得更低,笑得更浓,眼看眉眼就要触她脸上,下一瞬就要亲上她。
“嗯呀……你抱我起来……”她嘤咛一声,将头一偏,躲了,扔了手中书卷,将双臂伸上去,揽住他后颈,要他抱她起来。
“公主想去哪里?”那人一边将她打横抱起,一边低低问她,一如既往的千依百顺。
“那边,百花深处,水上凉亭。”她扬手一指,娇娇说到,复又软软挂上,心中欢喜,原来,他还是记得她的。
“去作什么?”那木头又犯傻了,竟呆呆地问她。
这静好午后,春光明媚,繁花似锦,别后重逢,他居然问她,要作什么?她樱唇一递,银牙一咬,咬住他耳根子,将先前手中戏文书卷里的旖旎唱词,绵绵吐了,朝他耳朵里灌:
“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摸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就将那耳根子,咬得红潮顿生。那人一路穿花拂柳,脚下生风,还真就将她搂抱去牡丹亭畔,芍药阑边,两情和合,千般爱惜,万种温存……
也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来,眼前沙砾残垣依旧,头顶日头也依旧。那日头,竟未半点偏斜,依旧在那个方向,那个高度。仿佛先前南柯一梦,时光留驻,那春日暖阳,亦停在当空,等她在梦里走了一回。起身坐起来,在那断垣石阶上,曲腿抱臂,眯眼回神,回味梦中绮境,脸色渐渐泛起潮红,她刚才做的,还真的是一个……春梦。
在这废墟之地,良人未醒,千军相持,毒药相逼,她倾尽所有,以身作注,在绝境中挣扎,竟施施然做了一个春梦,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不觉埋头膝间,羞过之后,只叹老天怜她,又似在责她。往日任性,总觉得要文火慢炖,来日方长,哪知世事多变,也许今日过后,那两情和合,巫山云雨,便成永不可触的终生之憾。
遂抿嘴咬牙,掌心遮脸,只想将那梦中之境,身心之感,刻在心上,记得牢些,足以慰她后半生。
神光离合间,看见萨力和从石阶处上来,背上负了风玄墨,往着高处玉阶上来。她赶紧站起身,凑上前去。见他行了几阶,捡了个开阔阳光处,将背上那人放下来躺好。终于,她听见这尊铁塔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大祭司说,断誓之术已成,三生醉之蛊亦解,让阿狐王子在温暖的地方躺着,日落之前,他会醒来。届时,望公主守诺。”
说完,就坐在凤玄墨身边,高铁塔变成矮铁塔,不言语,也不动作了。不过,她眼尖地发现,这个粗莽大汉的细心——他坐的位置,刚好替地上那人,挡住了头上的太阳。
她半蹲下去,轻言细语,与他讨个商量:
“萨力和,你可不可以,挪开一点,让我坐这边?”
萨力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地上凤玄墨一眼,不说话,却终是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来。她赶紧转身坐了下去,生怕这看不出喜怒之人突然反悔似的。
一边是一尊沉默铁塔,熊腰虎背,铜铃大眼,浓眉粗鬤;一边是安静躺着的情郎,刀刻玉琢的清俊容颜,长身细腰,闭目睡心,神情安详。她当然,想也不想,就侧了身,扭了头,痴痴地去看地上那人,轻轻地抬手去扶他脸,说不出的爱怜与不舍。
可是,那些痴话,却又只能说给这铁塔听:
“萨力和,他说,解断血誓,他就记不得我了,那你猜一猜,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我,会是怎样的表情?是要问我芳龄几许,家门府邸何处,还是要探我有无良人,婚配与否?”
“……”萨力和无声,恍若未闻。
“喂,我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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