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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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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亲事啊!水兰子,你答应了吧!你的胎包子还在铁路上,自小儿生在那里,现在该回去了吧。”

    水兰子转过脸来,正好和水元投来的目光相遇。他戴了一顶自己曾经羡慕过的大盖帽,一颗闪闪的红星映得那张本来就端正的脸庞显得更加清秀了,再配了一套铁路服装,真是吕布挎赤兔——神气极了。水兰子再没有勇气看他了,他简直是一块吸铁石,会把一切爱虚荣的姑娘吸引过来。

    妈妈望着女儿转向墙角羞红的脸,问:“说话呀!”

    水兰子还是不吱声。

    小时候,她跟水元是同班同学,他的学习比自己好,长得也很出色。再说,干妈的脾气是太好了。记得小的时候,她到干妈家去玩,不小心打碎了干妈心爱的花瓶。她吓得哭起来了,干妈不但没有责怪她,而且还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哄她说:“别害怕,兰子,以后要多加小心就是。”从此,她一有空就到干妈家去,跟水元玩

    “水兰子,你说话吗!”妈妈催促说。

    “让我想想吧。”水兰子漫不经心地说。

    妈妈没法,又和亲家喧别的事。

    一个蛛蛛从墙角里爬下来了。“早见蛛蛛有喜哩。”水兰子慢吞吞地自言自语着。喜?莫非自己有喜吗?是和水元的事?她想起小时候,与水元在铁路上玩捉迷藏的事,又想起慈爱的干妈。到铁路上去,当铁路工人。啊!铁路工作!这是多么有意义的工作啊!小时候,爹爹当铁路工作时戴过的大盖帽,干妈家干姐拿过的红绿旗是多么神秘啊!它吸引过很多小姑娘。小小的水兰子姑娘也幻想过快长大吧,长大也像父亲一样当铁路工人。一次,她看着铁路局给爹爹送来的立功喜报上的照片,她羡慕极了。哈!多威武啊!现在这张照片还保存着。前年父亲平反时,妈妈又把它放在了相框子里。当站务员更来劲,小时候,干姐就是站务员。她戴一顶镶嵌着红边的铁路帽,那颗闪闪的红星和蓝色制服上的五个黄铜纽扣也具有神奇的魔力。她脚下还蹬一双锃亮锃亮的黑皮鞋,走起路来“咣叮”“咣叮”的,神气极了!每当火车驰过时,她就举一对红绿旗站在铁路旁边,俨然是一个将军在指挥战斗。这时候,小水兰子就更羡慕干姐了。快长吧,长大了像干姐一样当站务员!可谁知道,挨到水兰子头上的站务员只是个迷糊糊的幻觉,而等她的实际上是艰苦的农村生活。她跟着坏分子的父亲,离开铁路已经十一年了,当铁路工人的理想也变成了泡影。从此,什么大盖帽啊、红绿旗啊、站务员呀等等都忘到脑勺子背后了。与其说是忘记了,倒不如说是不敢这样想啊!

    今天,不但敢想,而且似乎看见了,只要她一伸手就摸见了。跟水元结婚,等待她的是大盖帽、红绿旗、站务员啊!这是多么神奇的事啊!

    两亲家又把话题转到水兰子的亲事上了。

    妈妈说:“水兰子,你干爹跟你爹也说好了。他非常高兴这门亲事,他说,活人嘛,就是活得舒服吗,再吗,有啥意思啊!过两天就喊于家的人来退婚。等办停妥了,就给你们收拾,准备结婚,你说行不行?”

    水兰子臊得更厉害了,她还是那句慢吞吞的老话:“让我再想一想吧!”

    “傻丫头,还想什么呢?这样的好事,打上灯笼也难找。再说你们从小就在一起,青梅竹马,也很合得来吗。”

    水兰子羞涩地说:“妈妈,让我再想一想吧!”

    “想?还想什么哩?”妈妈生气了,水兰子长了二十四岁,还是第一次挨骂“放着天堂你不走,偏要进地狱。你说,你跟个瘸烂破口袋的人有什么用?”

    水兰子不吭声了,又重新把脸埋在墙角里,眼泪汪汪的,任凭妈妈发多大的火,她也不吱声。妈妈骂了几句,嘴也软了。她知道女儿的脾气,她不干的事,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她也无动于衷。哎!这丫头傻呀,这么美的事要是换成别人哎!女大了,不由娘了。哎!不管怎么样,劝劝再说吧,或许她还会回心转意,这也是好的。于是,她的话又转亲热了:“水兰子,不管怎么说,于家不能去啊!你爹说得对,接他的班吧!”

    “妈!”水兰子恳求说“你还是让我再想一想吧!”

    “成啊!”妈妈沮丧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于永夫的影子又在水兰子的脑子里动了起来,特别是那个残废了的胳膊。啊!我要是扔下他,他可怎么办呢?自己和他订婚整整三年了,三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呢?三年来她有三天也说不完的心里话呀!可是一见到他,她怎么也说不出来啊!写信给他吧,自己离开学校十一年来根本就没动过笔。不但困难,即使写出来吗也拿不到人跟前。

    哎!姑娘的心事只有姑娘自己知道啊!说句真心话吧,三年来她除过劳动外,别的时候都在想念着他啊!想着他那清秀的面庞和那双温暖的手。她认为,一生中有他这样一个知心的人,是多么的幸福啊!半个月前他提到秋后结婚一块儿生活,她是多么高兴啊!她的心也和他一样!有时,她总看着他有什么心事不肯给她讲出来,这时候的她多难受啊!讲出来吧,讲出来让自己也替他分一点忧愁。不知为什么,他一离开她,她更难受了,仿佛心让别人给揪了一样;他一到她面前,她就觉得痛快,说话、走路不管干什么都觉得得心应手、利索。有时,时间一长不见他的面,她就觉得生活里缺了个什么似的。

    过去的事情是有必要回忆的,但这三年的经历她更是永远也不会忘记。她们订婚前,还是表姐弟的关系。她比他大两岁,他就叫她表姐姐。使她最不能忘怀的还是她毕业两年后到表弟家去的那一次。

    那天晚上,大约一二点了,她出去解手。一出门,就发现表弟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月亮,像一张弯弯的弓箭挂在天空,院子里麦草上的露水珠儿在月光和他的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下晶莹发亮。

    她想,这时候的表弟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在看书?要知道,她也是个书迷。她悄悄地来到了表弟的睡房门前,从门缝里往里一看,表弟正在桌子前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窸窸窣窣地移动着,灯光映在表弟的脸上,表弟显得那么潇洒、英俊。她被表弟的学习精神感动了,晚上第一次失眠了。从此,爱情的萌芽就悄悄地在她的心中滋长起来。以后,她经常到他那里借书。书迷对书迷,挺合得来。每次去,表弟总是把最好的书借给她。她看完了还给表弟,表弟再把新书给她。这样,两年过去了,她和表弟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了。订婚后,她们高兴极了。

    前年,她父亲平反时,她们一家大有进城的希望。那时,有一个姑娘对她说:“你马上要当工人了,当了铁路工人就和那个小伙子一刀两断了吧!”她当时就对她说:“不!我不干那些伤人心的事。就是我当了工人,他是农民,我也一定跟着他。”心下又想,不怪她呀,她哪里知道我的心事啊!

    今天,他残废了,就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我要准备离开他。啊!不!不!我不能这样做,我要跟着他,哪怕我受天大的委屈。

    想到这里,水兰子的眼睛模糊了。远在医院的他比近在面前的他更高尚、更伟大。他的形象就像一把无情的扫帚把她脑子里的“铁路工作”、“站务员”之类的字样扫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候,水兰子兀愣一下翻起身坐了起来。这哪像个有病的人,这哪像三天水米不沾的人。她的举动,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很高兴,以为她想通了。

    “干爹,说句让你见怪的话吧。哥哥,我可攀不起!”

    “啊!”三人都几乎是异口同声。

    “为啥?”妈妈问。

    “我们合不来。”

    妈妈不言传了。这下可全脸胡子吹火哩——全完了!

    干爹铁青着脸一个蹦子跳下炕来,一把拉下儿子:“走!离了狗屎连辣辣也不变了!我可不是来巴结你,而是看着亲戚的面子上才来的。你别不识抬举!好吧,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妈妈急得直搓手:“你你这个挨刀的”

    “妈,”水兰子恳求她“别生气了吧。”

    妈妈望着女儿眼里闪着的泪光,心刷地又软了。她走过来坐在炕沿上:“水兰子,你又咋了?”

    水兰子抓住妈妈的手说:“妈!除了于家,我哪里也不去!”

    妈妈先是一愣,接着无可奈何地摇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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