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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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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了,七中队那些家伙恐怕还不知道这里的曲折呢,问题就解决了,真是苍天有眼。”

    夏玫玫说:“什么苍天有眼,是老爷子,没有老爷子,苍天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韩陌阡说:“夏玫玫,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在n-017给我提出的问题了。”

    夏玫玫稀里糊涂地问:“什么问题?”

    “向右看齐的问题。”

    “天啦”夏玫玫夸张地叫了一声“我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这个泥作的鬼男人还在耿耿于怀。”

    “什么叫耿耿于怀啊?你那个问题提得好,启动我的脑筋了。军营文化博大精深,处处留心皆学问。为什么向右看齐?中国古代礼记少仪上记载了这样一种军礼——我说的是礼仪,不是狭义的敬礼——乘兵车,出先刃,入后刃,军尚左,卒尚右。意思是坐在军车上出门的时候,要把刀枪的锋刃向前,指向敌方,回来的时候,要把刀枪的锋刃向后。将帅以左边为贵,士卒以右边为贵。为什么这样呢?因为左为阳,军将行伍尊尚左方,表示生而不败。右为阴,士卒行伍尊尚右方,表示敢死决心。这可能就是向右看齐的最初模式,一代代演变下来,由模式而约定俗成,由约定俗成而习惯,而规范,而条令你们别瞪着我,我不是瞎说的。古代战争列阵布局大多带有宗教色彩,有的还有巫术思想。我们现在的队列动作乃至习惯,细究起来,都是有据可循的。包括立正,强调军人站如松,最初的意思就是为了拔气,立足大地,拔顶天之气。”

    夏玫玫认真地瞅着韩陌阡,又转向赵湘芗:“你认为他说得对吗?这泥作的鬼男人又在故弄玄虚。”

    赵湘芗微笑着说:“既然你我找不出充分的理由驳斥他,真的假的也只能听凭他说了,谁让咱们不是高参呢?”

    四

    赵湘芗认真地看完了楚兰寄来的第一篇小说习作之后,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看起来温存腼腆的女孩内心世界的袒露。小说乍一看不见什么才华,语言极其朴实,朴实到了几乎像儿童寓言故事。叙述结构清晰,对于人物的性格把握也很到位。让赵湘芗感到诧异的,是小说里透视出来的一种奇怪的情绪和独特的感知倾向。

    这是一篇描绘战争的小说,同赵湘芗以前读过的所有的战争小说都不一样,这里面既没有英雄主义的格调,也没有爱国主义的激情,整个小说就是一场战争的过程,就是一群形态各异的人物,在作者布置的战争舞台上充分地表演。小说写的是没有时代背景、没有是非比较甚至没有国籍国界的一片地域,一支炮兵队伍在一场鏖战中被数万大军围困在某座神秘的山上,在团长谭西南和政委魏东北的率领下,在山上筑城垒寨,与敌人形成长期对峙,等待援兵。而在等待和对峙的过程中,军医主任雪儿和副团长凌光耀相爱,从而爱情这条线贯串了战争的全部经过。为了解脱围困,参谋长常书韧通过对于突围路线和兵员体力的精密计算,掌握了气候变化的契机,制定了一项突围计划。在突围中,副团长凌光耀和紧随他的雪儿带领一支小区队杀开一条血路,穿插至敌人的大本营,迷惑敌人视线,最后全部阵亡。谭西南和魏东北则分别带领主力沿峡谷神秘转移。小说的结尾是这样的:

    一切复归寂静。半个时辰前还狼奔豕突的林带中央飘动最后一缕暖暖的硝烟,倒下的身躯和倒下的树木互相凝视,用无神的眼神询问各自的历史和未来。一支古老的兵器插在年轻的自行火炮的嘴里,两面颜色和形状不同的旗帜的同时黯然无色,斜斜地挂在残缺的树枝上,像是两只喘息的苍鹰。有一只松鼠试探着从躯体们的脸上跳来跳去,嗅着新鲜的液体散发的气味。月亮升起来了,它缓慢地抖动着,将一汪幽蓝的光晖无声地泼撒下来,霎时,便有凉飕飕的夜风从树林的缝隙里流过,满地都流淌着这幽蓝的波涛女人站起来了,她去除了身上的褴褛的衣衫,捧起了那副胸前插着利剑的武士的躯体。淡蓝色的轻烟随着她上升的胴体而徐徐移动然后她和他凌空飞翔,在林子的上空飘来飘去,俯瞰着检阅着他们的过去。当林子里传来野兽第一声咳嗽的时候,她拔出了爱人胸前的剑,用把它轻轻地划开了自己的胸部,两颗心于是像两极磁石一样粘和在一起,悄然飘落尘埃,在地上溅起两瓣幽蓝的波浪

    作品的名字叫一地幽蓝。

    难道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文学的战争或者说是战争的文学?

    大军区政治部文化部干事赵湘芗以其所能拥有的文学感觉,居然很难对这篇作品的优劣做出评价。但她又不能不承认,她从这篇被楚兰谦称为习作的作品里领略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她简直闹不清那个极像村姑的别茨山女兵的的小脑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她以为她对楚兰已经十分地了解了,可是这篇作品使她几乎是大吃一惊地发现,她甚至压根儿就不认识那个女孩。可是她又不能不承认,战争与爱情这两大千年不衰的主题,在这篇习作里得到了完美和奇妙的融合。战争的雄阔,战争中人的壮烈,还有那种地老天荒的爱情,古老而又新鲜的童话般的意境就在那流动着的一地幽蓝中冉冉升起了。

    军区文化部办有一个内部文学刊物,赵湘芗兼任刊物的编辑,她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把这篇稿子拿出去发表,她确实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小说。后来她决定先让夏玫玫和韩陌阡过目。

    恰好不久夏玫玫就打来了电话。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运作,夏玫玫的大型舞蹈设计终于被通过了,并快速上马。定于七月二十日彩排。夏玫玫在七月十八日得到准确音讯后,分别给韩陌阡和赵湘芗打电话,邀请观看二十日的彩排,并信誓旦旦地保证:“要让你们眼睛为之一亮、视野为之一新,心灵为之一震。这个节目你们要是错过了,那将是你们的一笔巨大的精神损失。”

    赵湘芗说:“当然要去看,我是在部长面前说了好话的,我得证实一下我是不是瞎吹牛了。”

    夏玫玫说:“为了庆祝我的初步胜利,我今天可以请你和老韩吃饭,咱们也算是n-017的‘四人帮’了,当然了,那一位老先生我们就不请他了。”

    赵湘芗笑骂:“奴才大胆!”

    五

    当天晚上,所谓的聚餐便在夏玫玫的“女生宿舍”里展开了。这间卧室兼书房布置得虽然简单却精致,阳台上开放着金黄色的葵菊,随着细微的秋风,不时送过来一阵浓郁的芬芳。贴纸的墙壁上挂着一柄皮鞘战刀。除了四大柜子版本不同的书籍,还有夏玫玫随意扔掷的皮鞋睡衣之类,弥漫着强烈的生活气息。在这个地方谈谈关于战争和爱情的的话题,也算是恰如其氛。

    但韩陌阡的脑海里装的是另外的东西。一进门他就先观察康平的反应。当然是若无其事不动声色地观察。没有人比韩陌阡更清楚夏玫玫婚姻潜在的危机了。

    康平在家,而且对韩陌阡的到来表现出貌似真诚的热情。

    “这是一个隐蔽极深的敌人”——从得知萧副司令决意要把夏玫玫嫁给康平那天起,韩陌阡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韩陌阡的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疑团,在他和夏玫玫相处的时候,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有一点嫌疑,别人也压根儿不可能知道,萧副司令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信任,可是,为什么要大动肝火地把夏玫玫和康平撮合在一起呢?

    当初,在考察人选的时候,萧副司令的夫人就对韩陌阡说过,说康平这个人不怎么样,听说是个花花公子,还不学无术,当个保卫干事,又有个当副参谋长的爹,狐假虎威地做了不少坏事。但韩陌阡当时因为自身处境尴尬,误入瓜田李下,没做亏心事也由不得不心虚,再加上不摸萧副司令夫人的真实态度,自然不敢随便搀和。

    韩陌阡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传说只是传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实根据。”——就为了这句话,韩陌阡在心里无数次骂过自己,是为了洗刷自己而出卖良心,是对夏玫玫的极大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人格的又一次降格。都在w军区炮兵机关工作,康平沾花惹草还在其次,利用工作之便,曾经对一个犯了生活作风方面错误的女干部威逼利诱的卑鄙行径,韩陌阡是清清楚楚地了解的,然而,在萧副司令夫人面前,他却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态,只字不提。这是他一生中犯的最大的、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既然已成事实,韩陌阡也只好打落门牙往自己肚子里吞了。他知道,康平最警惕的就是他,他当然要避嫌的,尤其是今天来到夏玫玫的家里,他必须把大家的关系掌握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尺度上。当然他也有这个本事,在最危险的环境里以自己的机智化险为夷。他故意高声对夏玫玫说:“我一个大男人家,夹在你们两个女同志中间,有点醉卧花丛的不自在呢,弄得心猿意马的。老康也参加嘛,咱们两个男人也好壮个胆。”

    话说得很机智也很得体。夏玫玫曾经表示,她很讨厌韩陌阡的这种故作洒脱的姿态。怎么说也有点此地无银的感觉。她倒是希望韩陌阡和康平能够打一架,哪怕毫无道理地打一架——这当然是痴心妄想。

    这边夏玫玫还没说话,那边康平就在门口出现了,手里正抓着一条活鱼,一犟一犟地不肯就范。康平说:“你们谈你们谈,我先搞后勤保障,开饭的时候陪韩高参喝酒。”

    康平倒是豁达大度,没把谁当做特务奸细。夏玫玫不以为然地说:“老韩你假模假式地干什么,康平他个半文盲,你跟他谈论艺术不是让他水深火热吗?”

    韩陌阡淡淡一笑。夏玫玫瞪了韩陌阡一眼,转向赵湘芗:“你说要请我们看一部作品,趁这会儿还没喝酒,那就让我们一睹为快吧。”

    赵湘芗说:“不是我写的。你们还记得n-017的那个楚兰吧,是她的作品。我先不说出我的看法,还是请你们二位革命前辈鉴定。”

    然后就将稿子分成两份,让夏玫玫和韩陌阡传着看。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场漫长而活跃的讨论就在夏玫玫的女生宿舍展开了。

    夏玫玫看了小说之后很久没有表态,她惊异地发现,楚兰所描述的战争境界,居然唤醒了她心中的一片领地,这蓝色的战争似曾相识,正是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的颜色啊。

    夏玫玫怔了许久才说:“不知道是我们落后了还是小姑娘走在了我们的前面。我不敢说这是一篇好小说,但是我至少敢说这不是一篇差小说。这是一篇会引起争议的作品,也许它的意义就在于会引起争议。可以说,我是很欣赏这篇作品的,这样的情节和意境要是搬到舞台上,没准会引起轰动的。在我们传统的思维里,战争是红色的,是桔黄色的,是黑色的,而一地幽蓝,则是诗意的战争。好,我认为好,尽管它还不是很成熟。实话对诸位讲,这篇小说对我我修改我的舞蹈设计可能都有启发老阡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我当然是不会随便乱摘人家的胜利果实的。赵湘芗你应该把它用在刊物上,就当文学新人的探索之作也行啊。楚兰正处于考学前的竞争状态,发表这么一篇较长的作品,也算是对她的火力支援。”

    赵湘芗踌躇了一会儿说:“要是有人批判怎么办,那我们不是帮倒忙吗?”

    夏玫玫说:“没有的事,你那个破杂志,除了读者来信,谁去批评啊?真有火眼金睛的,都去关注人民文学、十月去了。再说,这篇稿子一不反党,二没散布消极情调,三没有黄色思想,有什么好批的?”赵湘芗转过脑袋问韩陌阡:“你说呢?”

    韩陌阡把稿子看了一遍,又回过头来劈里啪啦一阵乱翻,两只很有内涵的眼睛游移不定地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两臂一摊,摆出个学者的架式,不慌不忙地说:“要说嘛,这篇小说是有点出奇,这几年文学界开始折腾什么现代派,表现什么意识潜意识,我看这篇小说有这个迹象当然了,你们二位都是搞形象思维的,我这个文学爱好者说这些有班门弄斧的嫌疑,不过我认为发表是没有问题的。这篇小说提供了很多新的东西,也可以看作是对传统军事文学的一种挑战。赵湘芗你别怕啊,挑战不一定是坏事。我要是你们主编,我就同意发表。在文学上,只要内容是健康的,形式上玩点花样,怎么说也不是坏事。”

    夏玫玫说:“我完全同意韩高参的观点。”

    赵湘芗沉吟片刻,说:“我再想想。”

    韩陌阡端起茶杯,夹手里握住,悠悠地说:“能不能发表,那是你们的事。我今天感到意外的是楚兰这篇作品里的人物。不知道你们二位注意了没有,这篇小说你说它是浪漫主义的产物,我看又不尽然,里面又有明显的现实感。”

    赵湘芗和夏玫玫同时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韩陌阡那副老谋深算的表情。

    韩陌阡说:“作品里虽然没有历史背景,但是它写的是一个炮兵团,而且还有政委,这就说明作者还没有完全摆脱我们军队现实结构的框架。从整个战争过程中的人物性格发展和行为看,那个团长是谁?我认为是以七中队的谭文韬为基本模型的。政委是魏文建,副团长是凌云河,参谋长是常双群。姑且撇开小说的文学得失不谈,里面的角色分配是很值得琢磨的。这里面有点预言的味道。”

    夏玫玫思忖片刻,恍然地说:“哇,还真是这么回事。”

    赵湘芗问道:“我就是不理解,她怎么会这样分工?从我们知道的情况看,那个凌云河在他们那伙人当中,应该算最出类拔萃的。上次萧副司令去视察,也是他充当一号角色,仪表堂堂,姿态端正,再加上业务拔尖,是个理想中的军官形象。她居然让她当副团长,曲居谭文韬和魏文建之下。这丫头没准是爱上了姓谭的。”

    韩陌阡不动声色地看了赵湘芗一眼,说:“话恐怕不能这么说。楚兰之所以这么写,可能只是凭借一种直感,但这直感说不定还真有她的科学性。这就要涉及到对干部素质的认识了。在本人看来,凌云河这个人,军人气质和能力都无可挑剔,但是他跟谭文韬恐怕还不是一个档次。”

    赵湘芗惊讶地问:“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判断?”

    韩陌阡仍然不紧不慢地说“凌云河风头太健,不懂得节制,特别是好为人师,容易树敌。这个人是干才。谭文韬藏而不露,城府很深,这是将才。”

    夏玫玫说:“你的节制指的是什么?举例说明。”

    韩陌阡说:“一句话说到底,他——太爱说话了。”

    赵湘芗惊讶地说:“仅仅是话多一点,就这么重要吗?”

    韩陌阡微微一笑,说:“太重要了。话多话少简直就是区别干部修养的重要水准夏玫玫你别瞪我,我这里指的是严肃场合,不是我们这样的瞎聊。就说开会发言吧,有的人不说是因为不敢说,有的人不说是因为不会说,而有的人不说则是他不想说。但也有人抢着说。凌云河就属于会说敢说抢着说的,谭文韬则是会说敢说又不急于说的。抢着说的是往往是不堪一击的,言多必失嘛。最后说的往往驾简驭繁,就是结论。”

    夏玫玫说:“你的话也不少啊。”

    韩陌阡笑笑说:“我是参谋啊,我不光要给首长当参谋,还要给你们当参谋,我不说话行吗?你让我当个司令政委,你看我还跟不跟你们在一起磨损嘴皮子?”

    赵湘芗怔怔地听着韩陌阡的长篇宏论,很不以为然,说:“照你这么一说,能力强的反而不会受到重用了。”

    韩陌阡反问道:“我说过这种话吗,为什么得不到重用?让他当副团长难道就不是重用吗?你们又怎么能断定谭文韬的能力次于凌云河呢?完全是凭印象嘛。女人往往容易以貌取人,这是很不科学的。再说,我们现在进行的是理论上的探讨,实际的情况当然也不会完全是这样。这里面还有很多复杂的因素,譬如环境不一样,对于干部的选择也应该是不一样的,战时重指挥才能,和平时期重管理经验。还有顶头上司的好恶不一样,干部的遭遇当然也不一样,对于干部的使用不可能有一把绝对精密的尺子测量。”

    赵湘芗说:“就通常意义而言,如果说楚兰的作品里那个团长谭西南是谭文韬的化身,你认为这种选择有道理吗?”

    韩陌阡想了想说:“我以为基本上是合适的。谭文韬和凌云河比较起来,属于后发制人的一类。他的最大的优点就是话少,而话多话少,同一个人的素质密切相关。那个谭文韬,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你别看他很少说话,但是在关键性的问题上,他是寸步不让的。到目前为止,他的训练成绩在七中队还是第一流的。他不说,他做给你看。一流的总不是坏事吧?再有,谭文韬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谨慎。怎么表现呢?就是请示。我们那一次跟着起哄操炮,就是他坚持要请示。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请示,看一个人能不能坚持请示,善于不善于请示,这往往是关系到一个干部——我这里说的是干部而不是军官——生存立足的重要问题。”

    夏玫玫断然说:“我觉得你是在信口开河。”

    韩陌阡把稿子往茶几上一放,大度一笑说:“我当然是信口开河。我又不是干部部长,我对自己今天说的话是不负责任的。但是,如果我们再过二十年回过头来看,没准今天的预言会兑现。我们今天要解决的是,坚定你的信心,早点把楚兰的小说发表出来。如果要发表,我还建议,把里面的谭凌魏常四个姓氏全部换掉,以免不必要的猜测和啰嗦。”

    这时候康平在外面敲碗大喊:“女士们先生们,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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