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8：护界七眼

bsp;   “主人，您还不明白吗？长久以来的你自诩拥有超越万物的眼光，可以将事实看得更远，只可惜。”

    “什么？”

    “还不够远。”索斯回应。

    “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巫妖费解地询问，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猜不透这本古书的用意。斩断灵魂连接不正是它需要的吗？这样的机会居然舍得丢弃，甚至还动用力量修复自己严重受创的身体。这时候索斯的讯息再度回响，直达灵魂：“为了纠正被你偏移的道路！我敢打赌，您不会乐意看见中间的细节部分。还记得那个叫班德的小孩吗？恩，应该不算是小孩，呵呵。我发现他对于我的用处好像更大一点。”

    “你杀了他？”巫妖一脸平静地问道。

    “可惜啊，这个人不会这么容易死，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对你也没体现过什么价值。”

    “至少是他拿到了我要的圣水，索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巫妖清楚地指出。

    “算是吧，亲爱的主人，同样，也是他开启了你的灭亡之路。”

    “废话不多说，我还没心情理会你的无聊话题。”他再度将目光对着眼前的几个法师，心中怒意盘结，只想着快点结束，玩弄的心情已经破坏，他不想再出现任何偏差。

    “最后提醒你一句，亲爱的主人，这个人对你的威胁有些大。”精神波动在他思绪中聚集，渐渐投射出一个人影。“贝宁·摩西？”巫妖认出这个影像。他冷笑着一挥手，波动感消退，精神链接和影像完全消散。“荒谬！你以为我会听你驱使吗？”

    巫妖凝视着远方的廊柱上的匕首，轻声召唤。

    迎合着召唤，冥刃奥伯丁轻巧融进坚硬的花岗石柱子，和刚才一样化作液态的水流朝着巫妖手心滑行而来。

    “出点力，凯拉蒙。”克莱耶见状大声说道。此刻诸人之中只有这个胖子和贝宁拥有攻击实力，而贝宁又是一个纯召唤的咒能师，没有快捷的行动。这样看来阻止匕首返回的重任只能在凯拉蒙肩头。

    胖子点头不语，法术早已准备就绪。匕首行进范围内突然扩散出一个油脂区域，泛着淡黄气泡的油性液体正好汇聚在匕首周围，拖慢它的行进。紧接着另一个法术“稠化术”也瞬时发出，这个高等咒术可以短时间内吸取物体本身的水分子，使其归原为固态而无法流动。匕首的行进瞬时被干扰，在两种咒术的夹击下仿佛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黑光闪动，却无任何作为。

    巫妖眉头紧锁，怒不可遏地看着这个胖子。杀意化作滚滚能量，凝聚在手心中。胖子不为所动，高亢的施法吟唱层层叠叠，每个音节都浑厚有力。贝宁在一旁细细端详这个男人，她第一次看见凯拉蒙如此专注于一套咒术，在她面前仿佛不再是那个有些猥琐的胖子，而是宽袍飞扬施法雍容的大法师。

    咒术和空间共融，几十根亮丽粗壮的金色长柱从天顶坠落，笔直立在房间地面上，如同凭空生成的巨大廊柱。整个房间被这些光柱带动，显得金光灿灿。

    “还想弄个笼子吗？星象师。”巫妖讽刺地说，他向来对星象师的魔法不屑一顾，仿佛除了侦测术以外这个职业根本就是个玩笑，一无是处。但某些东西却在敲打着自己的神经，就好像是一种警告，看起来这个魔法并不简单。巫妖收定心神，开始强大咒术的释放，此刻的他不再有玩弄的心情，只想着速度杀光这些人。昏暗的能量在身上流淌，不时挥洒在空气中，他留存于地面的倒影也随之膨胀，渐渐幻化出妖异的形体。

    点点金光游离扩散，如同薄雾在光柱间升腾，挥洒出的淡薄气流缓缓上抬，人们惊讶地看见整个房间周围的光景在一片片分裂剥离，残破的墙壁，遭受重创的天顶，以及四周斑驳凌乱的摆设都如同纸片一样被层层揭去。无数瑰丽的色彩流进空间，宛如造物主的神奇画笔将房间勾勒出全新的景色，潺潺溪水在人们脚边流淌，弯弯曲曲伸向远方，而更远的天空晨光剔透，碧空如洗，下方的人们仿佛置身于一片五色花海，脚下松软的碧绿草垫如此真实。空气中溢满花香，沁人心脾。圣洁的歌声婉转环绕，妆点着这个清澈的世界。原本死亡气息萦绕的战场在这一刻蜕变为安逸柔和的天堂。

    眼前场景的突变让人震惊，甚至连巫妖莱姆都被这样的场面震慑，这个空间充满柔和的光影，一点也不像是魔法驱动的幻象，难道说，这个胖子依靠这些柱子凭空支撑起一个新世界吗？这对于凡人来说怎么可能做到，而最给人期待的却还是这个魔法的效果，可惜至始至终，巫妖都没能猜透，同样也没有等到来自这个唯美世界的凌厉一击。

    “就这样结束了？”巫妖不解地看着施法成功后一脸轻松的胖子凯拉蒙。他不知道这个魔法意义几何。只不过这个场景根本不具备魔力波动，也就是说，如此庞大的施法带来的只有视觉上的美感却没有丝毫价值。

    “在提前给自己准备长眠的乐土吗？可惜，天堂不会属于你们，被巫妖带走的生命只配在地狱尽头悲歌。”

    凯拉蒙毫不理会他的话，依旧是一脸坏笑。这个样子连一旁的贝宁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魔法她从未见过，只是这浩大的场面让她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星象师的真实实力。而当她的双眼继续关注起巫妖时，从亡灵的眼神中他们仿佛看见了接下来会出现的事情。

    凯拉蒙肥胖的身体被某种力量高高弹起，贝宁看见巫妖莱姆慢慢捏紧拳头，半空中的凯拉蒙被隔空控制完全定立在空中，残酷的挤压力量牢牢将他捕获，随着巫妖手掌不断握紧，凯拉蒙的喊叫声也变得撕心裂肺。贝宁连忙施法解救，咒术才念出一半，她就看见巫妖冷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巫妖朝她眨眨眼，随即打了一个响指，就将她弹出很远很远。道奇焦急地看着从头顶飞过的贝宁，自己却没有办法阻止，身负护界七眼使得他没有办法再驱动别的防护咒术。

    空中一阵惨叫，震得道奇和克莱耶肝胆发颤。

    他们惊悚地看见空中的凯拉蒙五官扭曲，鲜血从耳朵里流淌出来，一滴滴坠落在他自己创造的天国乐土上。他的正下方，是一脸邪异的莱姆。

    “安息吧，星象师。”巫妖巨力收紧，准备捏爆这个无用的身躯。凯拉蒙仿佛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生存的斗志从他双眼中消失，他无力地缓缓合上双眼，骨骼碎裂的声响听得人牙根发酸。

    巫妖撤走力量，胖子软瘫的身体滑落，如同某件笨重的物体砸在草地上。花屑受到惊吓，漫天飞扬。

    “又是一具尸体。”巫妖故装怜悯地摇摇头，每一份终结都能给他带来快感，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只是一脸满足的他居然看见草地上的凯拉蒙尸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并抬起头来。“怎么回事！”他的笑容顷刻间被割裂。

    道奇额间绿色的光芒缓缓停住，他激活了“护界七眼”中最后一个眼睛力量“共生之眼”。而正是这关键性的施法救了凯拉蒙的性命。“共生之眼”是最终之眼，也是七个眼睛中最神奇的力量，一旦在指定的人身上发动，这个人的生命就会和施法者同步，只要施法者没死，那他就能避过一次致死判定，安然无恙。

    虽然救下了凯拉蒙，但道奇的护界七眼却消散了，他眉宇间代表七眼的光晕消失，等待他的将是终极的施法临界。

    暴怒中的巫妖不再去理会死里逃生的胖子，他将一腔怒火转嫁到道奇身上，他还未等晕眩的道奇恢复神智，大手一挥，就将道奇的身体托在空中，无数黑色的弹幕从亡灵的长袍中涌出，毫无偏差地击打在道奇身上，后者在踉跄中倒地，白色的袍子上慢慢透出殷红。

    “觉得自己很强吗？凡人，你的行为让我非常不高兴。”又一串飞弹祭出，这回直接砸在道奇的面门上。他的牙齿崩落，鼻血四溢。

    “孩子！”克莱耶大声叫喊，只是受到双重折磨的道奇此时已经不省人事，一面是施法临界带来的精神折磨，另一面是巫妖强力咒术的肉体摧残，在克莱耶看来，道奇凶多吉少。

    巫妖仿佛意犹未尽，手里黑色的光芒显现，浑然凝集出一柄弯曲的死神镰刀。克莱耶眉间绿光闪动，准备随时发动“共生之眼”救下儿子，“我是你的话就会先等等。”一个声音诡异地出现在思绪中，紧接着清晰的画面投射到克莱耶的脑海中，他的双目圆睁，阅读着某种展现在灵魂尽头的画面。他惊讶恐惧的神情渐渐变为怪异的思考，最后竟有悖主见地露出一丝微笑。“共生之眼”的发动姿态被他压下，他完全相信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

    巫妖的镰刀驾着疾风飞驰，朝着道奇的身体劈去，空中的道奇变得有些清醒，难受地抽动身体极力想要挣脱束缚，当镰刀碟形的影像在眼中放大，他终于相信死亡拥有的精度。

    疾风混然扫过，他听见一声足以令人胆寒的悲凄嘶吼，宽大的翼展带动庞大的身影牢牢横在道奇与镰刀之间。那头巨兽喷着粗重的鼻息回过头看着自己，目光中闪动着奇怪的光。

    看着这个决然的眼神，他突然有种想要阻止的冲动，但是饱受摧残的身体已完全冰冷，思维的残断直接摒弃了肉体的共济。他做不到，他什么也做不了。

    巨大的死神镰刀呼啸而至，直直切入红龙的身体，绞碎肌腱和骨骼，红龙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依旧静静看着空中的道奇。随后，它展动翅膀，冲向高空，鲜血喷溅，从巨龙沟渠般的创口挥洒，染红道奇白色的袍子，苦涩的血，忧伤的泪……

    生命的光华在红龙眼中淡化，毫无生机的庞大躯体向下坠落，在地上变幻回女子的形体。道奇咬紧嘴唇，努力压制内心的苦痛，他无力地看着高高的天空，却没有勇气往下看。为什么会这样，这个被魔法幻化的天国乐园难道真的是大家的坟墓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世界仿佛不再纯净，变得潮湿不堪，当初完整的色彩被咸湿的东西打落，一点点剥离下来。

    切斯和克莱耶呆呆看着贝宁的尸体，夺其性命的死神镰刀贯穿她的脊柱，竖琴手之主已再也不能拿起莱茵之杖了。

    “哼哼，果然是个花园坟场。可惜还没有轮到你，可怜的贝宁·摩西。瞧瞧你们现在什么样子，一群只有半条命的家伙。”巫妖松开手，道奇仿佛一件没有灵魂的玩偶掉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次序还是不要乱了，胖子，下一个依旧是你，谁也没有特权。”他轻轻晃动一根手指。“天国乐园救不了你，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类施法者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无是处的伎俩。”

    “真的一无是处吗？”白色的霜尘漫天飞舞，从无云的天际飘落。在巫妖面前静静堆积出一个人影。

    巫妖看见大星颂师安本竟然脱离了禁锢自主还原。“这个魔法。”他将目光移向草地上的凯拉蒙。

    “想不到吧，莱姆，我的‘天国渗透’可以化解你的禁锢。”凯拉蒙笑得很艰难，虽然捡回一条性命，但他的身上仿佛被切开了无数道伤口，每个伤口都在淌血。

    “这不可能！“

    “是的，确实不可能，星象师不具备这样的实力。”胖子顿了顿，剧烈的疼痛令他不得不将手指插进泥地里。“但是不要忘记，我是集思会的人，我们古老的智者壁约记录着时光洪流中曾出现过的传奇咒术，一些失去传承的魔法因为记录在智者壁约中才得以永久留存。我只是在巧合中拥有了使用其中一种魔法源语的权限。你杀了这么多人应该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结局。亡灵。”

    “即使这样又能如何，即使大星颂师也没有办法改变你们的命运。”巫妖这句话显然是对着安本说的。

    大星颂师静静立于贝宁冰冷的尸体旁，表情淡然，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老人阖上死者的眼，诧异于她临死前的安详。“竟然在死前突破了界限冲到了八级，可是你这样做是否太自私，贝宁冕下？”安本大师叹了口气。

    他轻轻挥手，贝宁满身的血水全然不见了，一套崭新的天鹅绒衣服穿在她身上，竖琴手之主静静躺在鲜花丛中，雍容华贵，满脸红润如同睡着一般。花屑在和风中展动，点缀在寂静的天国花园中。

    “别伤心了诸位。”巫妖的声音被风传递，仿佛带走了全世界的温度，“她会活过来的，只要我一个小小的操控就可以做到。可惜她将不再是你们的同类，而只是接近我的某种生命。”

    “你别得意太早，莱姆，一切皆未可知。”安本回头看着那个身影。魔法气息在蔓延，传递到莱姆周围。

    “很好，我拭目以待，大星颂师。”

    “哼，无知的亡灵，你以为自己还有这机会吗？”安本闭上眼，不再看他。

    巫妖早已完成施法，准备发动咒术，却听见精神领域传递来的一丝冷笑。

    天国的幻境依旧唯美，所不同的是这片景致仿佛被定格一般。溪水不再流淌，扬在天空的美丽花瓣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空中，甚至上方滴落的露水也保持着飞扬的姿态静静悬浮。

    回响的圣歌中断了，世界完全安静，如同一幅毫无情感的画卷。

    不详的感觉涌现，巫妖莱姆同时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听使唤，甚至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这次的感觉和护界七眼的效果完全不同，那是低温带来的行动迟滞，而这回却是纯粹的行动不能。恐惧来得毫无理由，几百年的时光历程中，巫妖一直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施法者，而他，莱姆，天生在魔法方面拥有傲人天赋的影族王子，成为巫妖后又在《索斯之书》的引导下达成半神之躯，区区人类法师又怎会放在眼里。但这次为什么会这样，凡人居然可以禁锢自己的行动，而且还是在自己毫不知觉的情况下完成施法。难道大星颂师真的可以这么恐怖吗？他不信，他绝对不信。卑贱的凡人居然胆敢向无上智慧挑战。

    安本捡起地上的莱茵之杖，慢慢走向巫妖。莱姆在他的目光中没有看见胜利者的得意表情，有的只是痛苦的皱眉。

    “死亡……是……是公平的，亡灵。我不会……自诩正义，因为我们对此不屑。”他一步一颤地走着，慢慢靠近。莱茵之杖成为他最好的支撑。

    “但是竖琴手也有……自己的规则，我们失去过很多很多，但全部加在一起也没有这次来得彻底。”他继续说道。莱姆无法行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看着老者不断靠近。没有风，没有雨，只有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等待。

    “告诉我，你在害怕吗？半神巫妖。”老人的行动变得艰难起来，他好不容易才踏出下一步。

    只剩下几步的距离，巫妖的恐惧开始加速放大，冰冷了几百年的身体中仿佛浸透着更为彻底的冰寒之气。他想念动冥宗的咒术，却无法聚集精神，哪怕一个低等的施法都无法完成。

    “没用的，‘时光断裂’是无法抵抗的。”安本抖动长袍，露出枯朽的右手，掌心中的匕首透着不安的光，黑色的闪电在匕首的弯刃上跃动，噼啪作响，老人的手掌虽有魔法加护但还是在凌厉的寒光中弄得皮开肉绽。伤口很深，甚至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没有血水，只有一道道翻卷的焦黑。

    “传说中的冥刃奥伯丁，血族的至高神奇。”安本把匕首在巫妖面前晃动，寒光在他残缺的五官中游走，相伴而至的还有刻骨的冰寒。

    “告诉我，是它造就了你吗？亡灵。”巫妖恐惧地看着他，却无法回答。“不过没关系了，因为终点就在眼前。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希望这次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安本突然睁大眼睛，浓浓的杀意奔涌而至。匕首在他的带动下将巫妖的胸膛撕开一道口子，匕首中溃散的黑色能量如同暴走的水流，在巫妖身体里闯动。

    “时光断裂”的禁制消退了，无数亡灵的哭恸排山倒海，席卷着世间的一切。这个华光万千的天堂乐园在尖啸中一点点破溃，如同巨幅的画卷被撕裂剥离下来，夹杂着尘土和灰烬被吸进周围旋转的空气中。虚空和真实交替轮换，黑白和绚丽在每一次呼吸中轮番起舞。画卷被涡流切碎，一片片动乱的纸屑在人们周围飞快舞动，世界在满目疮痍的涡形中挣扎，宛如无止境的圆圈，将战争巨轮的钟摆一次次荡到周期的最高点，只为了让它再度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