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对手强于你的时候,要么选择装死。要么选择暂时认输。等到你拥有比对方更加强大力量的时候,再回来跟他算账不迟。
杨虎很奇怪,为什么太爷爷对每个家族成员的训诫都不一样对自己是这番说法,对于族兄杨杰的训诫又不一样。听说,太爷爷要求族兄杨杰面对敌手必须死战到底。哪怕是付出再惨重的代价,也绝对不能认输,更不能说出一个怕字。
只是不知道,对于表兄杨天鸿,太爷爷又是怎样的一番说法
昨天夜里刚下过雨,松林里一片泥泞,杨虎倒下去的地方正好是个水洼。他侧着脸,肮脏的污水浸透了头发,身体变得无比冰凉。宣俊德脚上的力气丝毫没有松动,泥水没过嘴唇,在鼻孔边缘一晃一晃来回颤悠着,只要再稍稍用点力气,杨虎的头立刻会被踩下去,被泥坑里的脏水活活溺死。
我以前就这样踩死过一个不长眼的家伙。
宣俊德微笑着,只是那副表情杨虎怎么看都觉得狰狞:把人踩进水里的感觉很过瘾。他在泥浆里大口呼吸,水面上到处都是泡泡,嘴张得越大,吃进去的泥浆就越多,死得也就越快。呵呵杨公子,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这种滋味儿
杨虎自始至终也没有吭气。既然之前宣俊德阻止了灵韵郡主,那么他现在就不会对自己下狠手,放开自己也是早晚的事情。只是不明白,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们都是国子监的同学,看在同席之谊上,我这次可以放过你。
宣俊德扫了一眼沉默中的杨虎,对他没有反抗的举动颇为满意:记住管好你的嘴,若是让我听到任何关于今天的事情,你的下场,会比现在糟糕十倍。
说着,宣俊德站起身,随即飞起一脚,把杨虎骨碌碌踢了个反转,整个人掉进了灌木丛深处。
然后,他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冷笑着离开。
灵韵郡主已经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和衣服,一边走,一边颇为担心地问:就这样放过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他都看见了。
宣俊德整了整顺着面颊落下的发束,毫不在意地说:放心吧杨虎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就算我们不动手,广平候也会替我们封住他的嘴。
灵韵郡主不太明白地问:为什么
宣俊德停下脚步,不无鄙夷地看着神情茫然的她:权贵豪族之间事情,不是你这种外人能够看穿的。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问那么多为什么。专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这比什么都好。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郡主。不是万花楼里倚门卖笑的红牌。
安州。
看着站在面前神情冷漠的杨天鸿,鲍勇那双圆瞪鼓凸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旁边,傅从之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以及前所未有的恐惧。
在路上拖沓了好几个月,锐锋营和铁甲营终于进了安州。
这里根本不像是一座被越族蛮夷掳掠过后的城市。一切都井井有条。城门的驻防兵有条不紊检查往来行人,挑着担子的商人背着柴火的樵夫扛着米袋的农人每个人看上去,丝毫没有大战将临的惊慌。有那么几秒钟,鲍勇和傅从之甚至产生了错觉,认为越人入寇安州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鲍勇在北面边境呆过,当年蕲州被戎狄围困的时候,城内一片慌乱,若不是守将当机立断封住城门,恐怕蕲州百姓早就逃得干干净净。谁也不会留下来帮助守城。
将近两万名京师巡防兵一路进得城来,众人想法都是惊讶大于谨慎。毕竟,眼前的安州丝毫没有经历过战乱。这一点,每个人都能确定。只是守城驻防兵问过两营军士以及主将名号之后,恍然大悟,脸上神情也变得充满了鄙夷。
在这座城里,消息似乎传播得很快。
街上有很多人在交头接耳,几乎每个人都站在路边。朝着走过的锐锋营和铁甲营军士指指点点。说话的声音很小,鲍勇和傅从之完全听不到对方的话语。没有人上前问候。手下士卒上前问路,也总是被对方摆摆手拒绝,或者干脆就是摆出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厌憎,远远避开。
气氛很是诡异,却无法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老头带着一筐梨子坐在路边叫卖。鲍勇让亲兵把老头带过来。自己骑在马上,带着施舍叫花子的傲慢,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扔了过去,随即从老头篮子里拿起生梨张嘴就啃。
梨很甜,又脆又水。来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安州水果便宜好吃。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傅从之对城内的怪异气氛很是不安,他没有下马,弯着腰,皱起眉毛问老头:刺史府在哪个方向不是说安州有越人入寇吗怎么会变得如此安静难不成,越人还没有过来
老头把铜板仔细收好,刚打算转身离开,听见傅从之的问话,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却又慢慢把嘴闭上。也许是觉得对方不会就这样放任自己离去,老头想了想,朝着傅从之拱了拱手,反问:军爷,你们是从京师那边过来的吧
鲍勇脸色阴沉地点点头,从鼻孔里发出淡淡的唔声。
老头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已经看开,即便是在鲍勇这种狠人面前,也并不显得畏惧。他的目光和语调都变得奇怪:越人入寇,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青绥县城被破,朝廷派来大军守住了蔡县。含鱼谷一把大火,把数万越人贼子烧得干干净净。刺史曹大人安排的庆典也已经结束。小老儿一向没什么见识,不知道朝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派来大军。毕竟,入入寇的越人已被杀光,那死人脑袋从安州一直排到了南面最远的县城。
听到这里,傅从之和鲍勇面面相觑,傅从之不由得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越人,越人都被杀光这里的仗,已经打完了
卖梨的老人点点头:州城庆典二十多天前就已经结束。两位军爷你们若是能够早些过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庆典的尾场。老朽在安州闲居四十载,还是头一次看到规模如此盛大的庆典。也难怪,越人年年入寇,安州每年都要乱上一阵子。外府县城不是这里被破,就是那里惨遭屠城。还好今年朝廷派来了玄火军和杨将军,一举杀光了所有入寇的越族贼子,这才保得安州辖下各县平安。若是照此下去,安州也才能真正变得名副其实。
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瞬间在鲍勇和傅从之心里迅速扩展。
他们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即便是在驿站看到红翎急使后,也只是在鲍勇催促下,加快速度走了两个多时辰。傅从之的确很聪明,对局势的分析也丝丝入扣。鲍勇觉得,在如何应对越人的问题上,傅从之一向比自己看的更加深远,所以也就下令锐锋营减缓行军速度,仍然还是按照从前的样子,白日里寻找阴凉地块避开炎热,等到黄昏或者早晨的时候再上路。
鲍勇自己也很清楚。从京师一路过来,与其说是救援安州,不如说是游山玩水。还好,兵部此次调拨的粮秣数量充足,按照往年的惯例,锐锋营和铁甲营行军速度虽说慢了些,却也不是历年来增援各军当中垫底的排名。至少,倒数二三的名次,还是可以保证。未完待续。